《君莫伤》莫殇

15、扬州城

　　“师父……”
　　“我听凤凰说，你不想干了，是么？”
　　　　该死的凤凰，居然把这个事情跟师父说了，不是把我往火坑里退么！
　　“我……我没有，只是……”我支吾着想搪塞过去。
　　“莫殇啊……”师父拍上我的肩头，我浑身僵硬。
　　“你要记住，所有人都可以放弃，惟独你，不可以。”
　　我记得凤凰也说过同样的话。我机械的点点头。
　　“现在我的入室弟子里面就剩你一人了，你明白该怎么做了么？”我一身冷汗，想来师父已经知道我杀了大师兄的事情了。
　　“是……弟子明白。弟子从今以后一心跟随师父，帮助小主子完成复辟大业。”
　　师父重重的叹了口气。
　　“你最好能够从心里这样想。你知道我为什么重罚凤凰么？”
　　我抬头看了看师父，师父已经背过身去，出神地看着墙上的那副白衣女子的画，然后缓缓道：“他求我放你出黄泉，让我还你自由之身。”
　　我觉得浑身的血都涌上脑门。
　　所以凤凰才受如此鞭笞，因为我现在是师父唯一的希望。
　　所以凤凰才恼怒的打了我的耳光，因为我自己跑了回来，放弃了自由。
　　“凤凰只是帮你求情，如果是你自己要放弃，那么……莫殇，”师父回头，“我就会亲手杀了你。”

　　自从回了碧落阁，我就被软禁在这里，没有师父的命令，我不能出门，只得天天习武。有时候呆呆的看着满院的枯枝，不知道为什么就想起了祁沧瑶，想起第一次见他时的金秋落叶，想起竹林中池塘边那单薄的白色身影，想起月色如水的夜他声声震撼人心的吟唱，想起素色天地中他一身火样的红。
　　祁沧瑶是个迷，太多太多的看不透，在他死后我才一点一点想了起来。可惜，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有人来报，说师父找我。
　　我整理了一下心情，来到狱门楼，刚要推门进去，却听见师父和一人正说着话。
　　“……是的，多谢教主赐药，已无大碍。”
　　“恩……丝儿的忌日就要到了，你，去看看她吧……”
　　“是……”
　　声音听起来竟是凤凰。我激动的推开门，迎面的是个花花的脸谱。
　　“师父，您叫我？”我看了眼凤凰，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又多了个这样的面具。
　　“恩。后日和凤凰启程一起去忠王府。”
　　“啊？”
　　“事情我已经交代给凤凰了，你回去准备一下东西。”

　　没有任何先兆的，在天寒地冻的一月，我背着包袱站在凤凰宫门口等着凤凰。最先出来的却是云镜。他的发上只简单的插了个木钗，仍然一身素色，看见我微微点头一笑，算是打了个招呼。我却又想起了最后一次见祁沧瑶的情景，也是这样，雪中，笑颜。只是今日今时，云镜素衣衬白雪，阳光照在他略显苍白的脸上，竟有种不似尘世的超然脱俗。我才想起来，这是第一次见他笑。
　　正愣着，凤凰来了。头上带了时下流行的黑色斗篷，穿的却似个病人，厚重的棉衣裹的整个人像个山芋，我不禁笑了起来。
　　“呀，还笑！”凤凰上前对我脑门就是一下。他很用力的样子，手却轻轻的落在我头上，最后居然变成了宠溺的举动。
　　“出门在外，我是病人，这是你家云公子。”凤凰扭头看着云镜。
　　“这是我们的小凤姑娘。”凤凰又回过头来看我。
　　我完全不知道他在讲什么。
　　“干什么去？”
　　“去忠王府拿份名单。”

　　忠王府在扬州。听说王府早就建好，但是忠王却从来没有出现过。而近日据说忠王完成了某项大任务，终于打道回府了。
　　我们三人连夜赶到苏州，找了家不起眼的客栈住了下来。
　　云镜打开包袱，掏出个包的精致的布包，细细打开来，里面居然是几张人皮面具。我入江湖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观看人皮面具，然后又很惊奇的看到了云镜从原先的模样变成了另外一个样子。我正诧异于他的变化，他又拽起一张递给我。
　　“也带上。”
　　“……”我觉得有些恶心。
　　云镜见我自己不动，就亲自动手往我脸上又按又抹，折腾了好一会，云镜从我身边闪开。我看见凤凰在一边憋笑憋的很痛苦。终于，他颤抖着给了我一面铜镜，我只朝镜子里看了一下，就立刻有种要杀死云镜的冲动。这分明是张女人的脸。
　　果然，接下来云镜又更得寸进尺的给了我一套女人的衣服，让我穿上。
　　君莫殇立刻就在客栈里变成了云镜公子的宠妾——小凤姑娘。小凤姑娘的大表哥得了怪病，所以来扬州城里寻医问诊。
　　得了怪病的大表哥果然病的不轻，直到我挽着云镜出门的时候还一个人在那里笑的在床上乱滚。
　　云镜煞有介事的在关门前道：“你好生在这里等着我，我和你妹妹到集市上去看看。”

　　一对再平凡不过的小夫妻在街上走着。
　　“小凤，你觉得这个好看么？要不要买一个给你？”
　　真看不出云镜这个平时不苟严笑的人开起玩笑来居然这样恶劣。我狠狠瞪了他一眼，却看见他满眼温情的看着我，顿时一身鸡皮疙瘩。
　　“我……”一出声觉得不太对劲，哪有大姑娘家有我这么粗的嗓门。只好摇摇头。
　　“原来你不喜欢这个，那我们去那边看看吧。”云镜拉着我就走。
　　那个我也不喜欢啊，我心里暗自叫苦。
　　我们停在了一个小吃摊边上。云镜叫了碗云吞，拉我坐在他身边。我一百个别扭的坐了下来，刚准备拿筷子吃，结果眼下就有了个云吞。是云镜夹着正要喂我，我刚要避开，却被他揽了腰去，硬是塞进我的嘴里。我一时呛住，囫囵吞枣的咽了下去就开始狂咳。云镜一边温存的拍着我一边用低的不能再低的声音说：“有人盯。”我立刻警觉起来，很配合的让他拍了半天，然后红着脸让他把剩下的云吞一个个喂了我吃。
　　好不容易吃完付帐，云镜拉着我仍然到处转悠，我知道他是要甩掉盯梢的人，防止他们发现我们的住处。
　　正转悠着，忽然前面跑来一大堆官兵，叫叫嚷嚷的赶走路中间的人。我们也被推到了一边挤在人堆里。不一会，远处有旗帜隐约出现，走近一些旗子上绣着大大的“忠”字。紧接着，几匹高头大马走在队伍的正中央。
　　我好奇的伸长脖子看去，却忍不住要叫出声。走在最前面的所谓的忠王居然是尉迟修焕。我惊慌的看了看身边的云镜，他一脸木然、面无表情。可是我却感觉到他拉着我的手心冰冷而潮湿。看了一会，云镜说趁人多赶紧回去。一路上云镜没有和我说一句话。

　　回到客栈，有病的大表哥正在床上啃油饼。我终于知道他为什么换成了戏剧脸谱，原来这种脸谱似于人皮面具，比较灵活。
　　见我们回来，凤凰跳下床。
　　“怎么样？”
　　“城里风声很紧，到处都有人盯梢，虽然不是针对我们。”云镜把今天的事情大致的说了下，却没有提到见到尉迟修焕的事情。我隐约觉得事情有些蹊跷。
　　“恩……果然和杨满说的一样。”
　　“那接下来怎么办？”
　　“先不要动，傍晚的时候云镜你出去找个大夫回来，顺面看看其他情况。我们过两天再去探府。”

　　傍晚的时候，云镜一个人出去找医生。
　　我想起早上的情景，不禁有些担心。
　　“他一个人去真的没有关系么？”
　　“你不用担心，云镜很冷静的，遇到什么事都能随机应变。”
　　“可是……他，”
　　“怎么了？”
　　“早上，我们见到忠王了。我觉得云镜先生有些不太对劲。”
　　“哦？忠王？”
　　“恩，就是尉迟修焕。”
　　我说出这句话，凤凰大大的震惊了一下。
　　“什么？是尉迟修焕！”显然他也没有料到这样的情况。
　　“是。当时云镜先生他好像……”
　　“我明白了……这事你不要再在他面前提起。”我看见凤凰的脸谱眉宇间的线条扭曲成怪怪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