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如水》燕于野

2、拜佛

　　“安静！”稚嫩的声音，带着不容忽视的震撼力。
　　大厅一阵沉默，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的身上——我就在刚才说了我“出生”后的第一句话，不是普通小孩发出的“爹爹”或是“娘”，而是“安静”。天啊，我不会被当作怪物吧？
　　“哈哈，小郡主天资聪颖，说出来的话果然不同凡响。”
　　“是啊，小郡主莫不是天星下凡吧？”
　　“真不愧是皇族的继承人。”
　　………
　　如此的赞美声不绝于耳。
　　“元嘉，不要调皮，快出来！躲在桌子下，成何体统！”父亲大声说道，语气中并没有责怪的意思。
　　一个大约五岁的男孩从桌子下钻了出来，他应该是我的一个哥哥，我此刻才意识到我从没见过我的哥哥们。
　　“父亲，我没……”
　　“管家带二少爷下去，交给他的教养保姆。”父亲并没有给二哥申辩的机会。
　　不过我却知道这是我的机会，我左手抱着扳指和玉佩，左手把着宝剑（开玩笑，这可是我的东西），大声的哭了起来，真是丢脸！父亲马上过来把我抱了起来。终于可以脱身了。
　　在后堂，父亲用担忧的眼神看着我，“也不知道是富是祸，你能平安的长大就好了。”语气中透着无奈。
　　是夜，父亲和母亲一直在讨论着什么，我睡意朦胧只听到了只言片语，
　　“……责任……躲不掉……”
　　“求佛……清安寺……”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马车中，身边只有父亲。
　　“到了，夫主（非皇族的富贵人家对男主人的称呼）下车吧”
　　怎么连车娘都不是自己家的？看来这趟出行是个秘密：我们一行只有四人，我、父亲、母亲和一个连雇主都不知道是谁的车娘。
　　我被抱下马车，抬眼就看到一个寺庙。没有为显示威严而修的高得吓人的台阶，也没有大得夸张地石狮子，寺门简单的有些简陋，进入寺中也没见到拜佛烧香的人。一个小和尚把我们引进内殿，车娘被带到厢房休息。
　　一个老和尚在那里等我们，
　　“老纳已恭候多时，王爷、王妃近来安好。这位就是小郡主吧，果然面相不同凡人。”
　　什么意思？说我长得难看吗？这个老和尚竟拐着弯的骂人！
　　“了缘大师，我们此番前来就是为了小女，她前日在抓周时竟说了‘安静’二字。不只是富是祸，请大师解惑。”
　　天啊！原来父亲当时是在掩饰我说话的真相，为什么？虽说和其他的小孩子不太一样，也不用这么紧张吧。
　　“王爷不必惊慌，让我给郡主卜上一卦吧。”说着老和尚从一个柜子里拿出了好多奇奇怪怪的东西，有骨头、佛签和一盘细沙。他向入定一样坐在桌前，紧闭双目，最终念念有词，手上摆弄着那堆东西。
　　拜托，这样就能算出什么来？我根本不屑老和尚的举动。我的父母却面带恭敬，把他当作申领一样。真是的！就在我快要睡着了的时候，
　　“老衲可否与小郡主单独待会儿。”
　　“当然。”
　　不是吧，你们有没有搞错，把我一个刚满周岁的小孩儿，交给陌生人照顾是很危险的。看着没有原则的父母跟着一个小和尚去喝茶，我只恨自己手脚还不灵活不能跟着跑出去，当然也不能大喊一声让他们回来，抓周的事已经让他们惊惶不已了，我再大喊“回来！”不是要吓死他们。
　　“小郡主来自轮回之外的地方吧。”疑问句，带着肯定的预期。
　　“大师此言差异，世间万物逃不掉轮回之苦，便是神仙、佛祖也是历经轮回才得真身。”开玩笑，我一个二十一世纪的大好青年会怕你这个古代的老和尚，文科学生别的不行，这种玄谈还不是手到擒来。
　　“小郡主果真见识非凡，不是常人可比。”糟糕，我的话正作实了他的猜测，大意呀，大意！
　　“小郡主，不必惊慌。无论一个人的前生如何都与这一世无关了。不要让过去的浮云遮盖眼前的天空。”
　　“大师，没有过去，何来现在之谈呢？过去虽已不再，但影响并不能消除。”
　　“经过刚才的推算，老纳认为小郡主此番的历劫应是天轮异常之为。小郡主进入此世的轮回世既是天机也是天谴，端要看小郡主的人为了。不过，小郡主身上似乎带来了上一世的不满与怨恨，似乎还有未尽的心愿。”
　　这个老和尚真是不简单，“大师，法力高深，推算得不错。”
　　“老纳，希望这些戾气不要毁了这一世的生活，执著之心不可过胜，自然为之最好，不要庸人自扰。”
　　“多谢大师指点。不过，为何我在抓周上说了‘安静’就让家人如此的不安。”
　　“不过是世俗权位之争的传说吧了，不必挂怀，自身小心，便万事无忧。小郡主有至尊之命，却无至尊之心，情字当头，因情得福。”

　　父母再次进来，了缘大师说了些称赞和宽慰的话，我们就告辞了。
　　马车在一片树林前停下了，母亲和车娘进了树林，一会儿只有母亲走了出来。我知道那个车娘在人间消失了。
　　这就是我在五岁以前最值得纪念的一天，拜佛、杀戮。此后我的人生也紧紧围绕着这两件事，命运的安排和遵从或逃离这种安排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