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葮瑶池，时隔三年再相逢 ...
-
小灰是只浑圆聪明的燕子。
前者从它的体型就可以得出，一个苹果脸和菠萝肚子。而后者，从它不费吹灰之力从我编制了六个时辰的七巧笼子里逃逸飞到我的茶盏里偷吃茶籽就可看出。但我没有想到的是，它还能偷偷躲在我的口袋里，随我一起来到了世子宴。然而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它究竟是怎么把自己塞进我口袋里的而又如何怎样也不能出来，还是我把口袋剪破了才把它拖了出来。
世子的生辰如期在大玥宫中举行。
彼时，小灰叽叽喳喳的飞在我前头把我引向了葮瑶池。相传这葮瑶池是当年九重天上瑶池倾盆倒入人间的一个小分支，这样说可能不太文艺，文艺点来说就是慈悲善良的天神用他们那里才有的圣水洗礼人间所遗留下来的一片福泽。所以葮瑶池最初的一个名字，是为留洗池，但也不知是哪路神仙偶然来访人间，恰好亲临这留洗池，觉得名字无甚俗气，怎么能媲美九天之上的瑶池呢，于是大笔一挥，把留洗池改为了葮瑶池。
不管是留洗池也好葮瑶池也罢，我原先以为小灰这么急匆匆的赶到这里来是因为一心好奇，想要一睹大玥王朝第一池的芳容。不料我们隐隐能看见葮瑶池的一小点池边的时候，小灰就突然“啾”的一声贼眉鼠眼的俯冲了过去。而后我匆匆赶到一瞧，它竟然在池边的软泥上兴致冲冲的捕捉龙虾。
自知此时若前去一把拉住小灰拖走，它定然会一股脑钻进软泥里，然后本来就灰的燕子毛上定然会沾上厚厚一层软泥。转念一想，其实有的时候原生态捕食又何尝不是一种享受，于是慈悲感涌上心头，移步独自走了。
这葮瑶池不愧为大玥王朝第一池，池水边花依柳，柳依岸，而很多本不是开在本地或者本季的名贵稀有花卉竟也依稀可以寻得。我趴在一处流动的活水边，扒开青翠的草坪藤蔓来，饱满的露水受到力而弹出，落在被遮掩住的娇滴滴的花瓣上。我定睛一看，按捺住内心火热的激动，用衣袖微微遮住，然后抬起头气定神闲的望了望四周，发现无人后重新埋下头去，眼风却突然扫到一个灰色的身影，来回浮动巨大，在不远处上蹿下跳，我猛地抬起头往那边看去，发现是小灰在捕捉龙虾后长舒一口气。于是放心的把多余的遮住花朵的藤蔓都移开来，露出花朵娇艳饱满的样子。这是一朵极其稀有的睡莲，通体是透明的碧蓝色，花尖渐变成水绿色，而花心却是点点的白色。我端详了一阵，所幸关于花草树木，酿酒调香等风雅功课做得不差，一眼判定她为佛姬睡莲。名讳中带有佛字，要么就是有着得天独厚的花容，起名者实在不知道如何誉名，于是拉个佛字来壮胆，要么就是长得很像莲花啊，地涌金莲，菩提花之类的，给个佛字日后好认认亲戚。至于这个佛姬睡莲的由来，却是个特例。
相传远古时期，有一位资质非凡的修真人士曾在沧澜海下救过一个貌美的女子，那女子是个性情中人，觉得此恩此情如此之重一定要嫁与他伺候他一世才够偿还，如果对方不从就只有跳下这沧澜海提早结束自己的生命。撇开姑娘的热情与执着不言，可见古代女子大多很有主见，也很难缠，这也直接导致了后来已婚男子英雄救美的事件一度可遇不可求。这女子在悬崖边苦苦坐了六个夜晚，修真人士却一直在崖下的沧澜海上入定，从他结界上偶然跳出的零星火光可以看出，他也不怎么能完全安下心来。女子等到第十三天时早已伤心痛楚绝望至极，她看了一眼那年纪轻轻的修真人士后，轻启莲步一个俯身坠下悬崖！修真人士忽觉不对，睁眼向后看来却已无力回天，女子柔软的身体在半空中打着圈，几番之后竟然幻化为一朵碧蓝色的睡莲花！花尖是漾开的水绿色，极似女子流转的眼波，而花心的点点白色，又如女子垂眼时落下的几滴清泪。女子幻化前对着修真人士深情一眼所流露出的爱念，竟然强大到将她幻化成一朵睡莲！可见她的情有多深。后来修真人士痛心疾首的看着睡莲花在海域中心一生二，二生三，最后铺满悬崖下的小片海域后，竟然悟出了几分心痛的感觉。最后，他在九千年后大乘飞升后，不忘来到曾经的沧澜海下，对着那一朵未改变半分的蓝色睡莲落下一滴泪来，这泪何其珍贵！不消一刻，那朵睡莲袅娜升起，花瓣大而柔和，渐渐幻化成一个女子的形态。许是沉睡太久，等那女子睁开眼来看到他时，对望片刻后，猛的扑进他的怀抱里。后来那女子被起名为佛姬，修真人士渡了她一半法力后和她一起飞往了九重天上。再后来，这片海域的碧蓝色睡莲花也应而誉名为佛姬睡莲，是上古年代开始流传至今珍贵稀有的名花。
思绪半天，我惊讶着连这样的稀奇花种都有，这大玥王朝果然厉害。伸手准备摸上一摸揩点油，不料手伸到一半，却被吃吃握住，冰凉的感觉从手腕处传来，我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缓慢的抬起头来，还未看清来者何人就已委委屈屈的开口说自己只是想摸一下。
不料对方扇子上突然出现一个灰色物什稳稳当当的递于我的眼前。我借着扇子的空隙抬起一点眼帘往他看去，眼神凝滞一会儿后匆忙收回。唔，对方是个十七岁左右的公子，一身蓝色羽线勾画的月白华服，关键是相貌极好，那一款眉更是抬起的恰到好处，“这只小燕子，姑娘是否认识？”
我沉沦在内心世界的评价中没有回过神来。
他举起的扇子落下，小灰拖着浑圆的身体牢牢抓紧扇柄不被摇下来。他眯了眯眼，“我很好看么？”
“恩，当然好看。”我很配合的点了点头，眼神从他淡淡的、凉薄的唇片一直到挺拔的鼻梁，最后移动到他深若幽潭的眼眸时突然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收回保持了好久的傻笑，严肃的说，“哦，你说这个小燕子啊，她是我的。”
语罢迅速把小灰从他的扇子上扯下，塞进口袋里，往后迈出一步，道了声谢谢后转身就跑。
不料他竟然开口叫道阿凝。
我全身从头凉到脚，勉强维持住不要在他面前昏倒过去，努力回想了一下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他，哪怕一面也好，不料就连幼年时卖过一次烧饼给我的王奶奶都想起来了，也不曾记得他是谁。可怕的是，我现在是一副小丫环的打扮，仆仆素素的，加之刚刚在草地里趴了半天脸上还蹭了一层灰，他根本不可能猜出我的身份。
所以回话回的我自己都懵了。“你找谁？”
他没有立马回我的话，我反而内心安稳了一些，想着也许是百里家的什么远房亲戚，见过我我忘了，或者是刚刚小灰被他发现后一直哀号着我的名字被他听见了。当然了，后者可以无视掉。
“你知道见到你我有多开心？” 他眼底的温柔彻底封杀了我内心最后一道名为坚强的防线。我软软的坐了下去，内心突然腾起一阵疼痛，我慌忙捂着心口深呼吸，却牵起一丝更厉害的绞痛。
小灰好不容易从我剪破的口袋里爬了出来，用他的小翅膀在我脸上胡乱抹了几下，着急的飞来飞去，还不忘瞪了面前的人一眼。
他显然很无措，把地上的我抱了起来，拿扇子的右手贴上我的背，一下一下为我顺气。我呜咽了几下后，对自己莫名其妙的伤感感到非常无奈，可是又没有力气去开口说点什么。直到听见他的声音淡淡的从耳边传来。
“我以为那个时候阿凝你死了，就真的不会回来了。我有多么害怕，多么绝望。“他轻轻拍着我的背的手突然停了下来，抬起拭去我一树梨花。”阿凝。“他的指尖莹白，我眼眸深处又涌出大片水泽，不过不像之前那般心痛了。面前他的眼神一直停留在我身上，我怎么看都觉得他要比我更难过，可哭的那么伤心的明明是我，他还在安慰着我。
“你认识我么？为什么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好不容易乘着吸气说出疑惑，他眼眸里的温柔却突然收紧，如果没有看错，甚至有一点惊恐。
“你说什么？“
“我不认识你啊。虽然很熟悉的感觉，一个人的时候也经常会想到有这样一个人，和你一样的眼睛，一样的神情，一样的姿势。可我一点都想不起来你是谁，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我的泪水啪嗒啪嗒的落下来，小灰揪起我衣裙上的一朵棉线小花举在头顶遮雨。
他抱着我的双手紧了几分。片刻后，微微皱起的眉慢慢松开，恢复初见时云淡风轻的笑容，“没关系，我们是不认识。”他把我放了下来，许是怕我一时支持不住歪倒，手轻轻搂在我的腰上，“那么一会儿见。”
我呆了一会儿，转念一想不对啊，“可是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他挑起眉道，“听闻百里家的小女儿没事喜欢收集些奇花异草，我刚刚看见你一个人鬼鬼祟祟的躲在这边偷摘我的佛姬睡莲，还叫了一只小燕子为你把风，心下一猜十有八九你就是百里璎珞了。”
我向来引以为豪的好名声原来就是这样的，又激动又委屈的辩驳道，“我不是想去偷偷摘你的花的，只是想要摸一下，你看错了。”
小灰一脸心虚的离我远了一点，被我狠狠一瞪，重新蹭了回来。
他觉得好笑，“哦？原来是这样。可你又怎么知道那是我的花呢？”
我看他一点都没有相信我，还一副很有趣的样子看着我。我确实不知道这是谁的花，可这样一来好像我是蓄意偷花一样，一时理亏又不知道怎么反驳，干脆哼的一声看向别处。
他的手从我腰间松开，重新打开扇子，我用余光瞄到那面素面的扇子原来并不是完全的白色，扇面的右侧用桃红色的花汁提了几行小字，远远地看不太清楚。可是保持着扭头的我又不好突然转过头来问他，咦？这个看上去挺有趣的是什么啊？
他扇子不轻不重的落在我头上，“你倒有理了，不过看你一个小姑娘家的，那朵佛姬睡莲，你若喜欢，就摘了去吧。”
我忍不住回过头来，“真的啊。”刚一出口，就发现不妙，又哼的一声扭过头去。
他笑着摇摇头，从衣袖里摸出一个白银的细致手镯，上面悬挂着一个葡萄大小的紫色铃铛，下面刻着银色的三个字，九子铃，甚是好看。我正犹豫着他要拿它做什么，这个手镯就已经套在了我的手腕上，大小正好，银光烁烁。
“我曾经想过，如果有一天我能再见到你，就把这个亲手送给你。”
花树下人影憧憧，月白的衣袍拂过碧绿碧绿的枝叶落下一个拥抱。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葮瑶池，时隔三年再相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