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今生缘，竹篮打水一场空 ...
-
清明。
大雨一连落了十日，从三月末一直落至四月初，常年干涸的池塘里顿时蹦出小鱼，可想常年蹦出小鱼的池塘里定然可蹦出鳄鱼。清明之后，阳光蓦地灿烂起来，夏花渐生，日有转暖。
由于难得的好天气，百里家上上下下几乎全部出动，一来是拿起扫帚除去十日来阴雨的晦气，支个藤架晒晒棉被，二来嘛，是个大家口头上相互不说互相推让却都迫切觊觎着的美差。百里府邸的后山上有片天然的竹林，每逢夏季一到，就异常凉爽舒适，并伴有清香阵阵，闻之解暑，拂面还有美容效果。而这宝地在清明之后被人意外发现，在成片的竹林下竟然还有成片的竹笋！且每个竹笋都饱满鲜嫩，光是剥开来看就已一饱眼福。据当事人而言，那每一个竹笋都犹如含苞待放的美人，待我们褪去她们的衣裳之后，不但没有退缩，反而越发娇羞动人，错觉里更是伸出粉白细嫩的手在向你招摇…..
试想独自一人立于一群竹笋之中，本就在人数上输于对方，而且对方还是不仅会说话且能自由摆动四肢的竹笋，心里不由得寒颤一下。可是毕竟抵挡不住美食的诱惑加之府中男子在听完当事人陈述后皆流露出一定要去非去不可的表情，最终决定在打扫完府邸之后留三日时间前去后山开展竹笋大宴。
大家顿时兴奋异常，如一阵祥云开始卷席府邸里各个肮脏角落。本来以正常水平需要清理五日的水池，被祥云卷席后瞬间焕然一新，池水换过，荷叶擦过，连池底的石头都被捞起一一去了苔藓。
我虽然眼睛不适，并没被叫去帮忙。在祥云整日飘来飘去的影响下，也忍不住持一把小扫帚，在府邸里扑腾来捣鼓去。哥哥偶然路过时发现一抹娇小的身影正处身于一片混沌尘土之中跳起趴下，眯眼一看，发现是我后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我还在考虑怎么把扫到的灰尘弄到废墟篓里时，袖子被人轻轻拽住，然后一拉直接拖出灰尘区。
“哥哥，是你吗？是你就太好了，我还在想怎么把这些弄到篓子里去，你看我是应该先把篓子倒过来….”
“不是没让你捣乱的吗，怎么又偷偷跑过来扫地。“哥哥嘴上戏谑，言语间确是万般的宠溺，就连打断我都是不紧不慢。
“我哪有捣乱啊，你看刚刚那里全都是灰，我扫了好久总算干净了。你都不表扬我的，还说我捣乱。”话罢伸出脏兮兮的小手欲往脸上抹，他果然温柔下来，拉住我的手不让我抹眼睛，一边无奈道，“还说你不是在捣乱，扫地为什么不带簸箕？而且这么大的尘埃，让父亲看见了，又要说你眼睛上的伤还未好，不爱惜身体了。
我顿时明白原来是少了簸箕，但是嘴上依旧逞强的说道，“我知道要带啊，可是府上要扫地的人这么多，等我去拿的时候已经没有了，所以才只拿扫把和篓子的。“
“我明明发现还剩一个簸箕的。”
“那个啊…你不知道，我也看见了，可是它说它今天不舒服…然后我就没有拿….”我心里擂鼓不断，却依旧正气凛然得看着哥哥。
结果被没收扫把和篓子。
在失去最后一项娱乐活动后，我百般聊赖的坐在了哥哥别院里的小秋千上。哥哥看我实在无聊，外面风光又实在太好，于是轻咳一下后道，“其实我也可以带你去摘桃子的。”
我顿时士气大作，待哥哥犹豫着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已经整装待发背着装桃子的竹筐风风火火的在门口向他招手了。
据哥哥和家人的描述，我小时候就与雨水结缘，出生后连落了十天十夜的大雨，气温骤降，草木结霜。当时连山下的道士都上山来免费为我诊断，表面是看看是否八字太轻，被妖魔缠身，好除魔降妖，实际是看看是否八字太轻，已是妖魔，也好除魔降妖。好在八字不轻，大雨十日后也落尽了，道士临走前留了一个走访地址，方便日后联系。父亲并不把它当一回事，准备道士前脚走后脚就给烧了，可娘亲看我自生下后偶尔喝奶，一直喝水，于是哭哭啼啼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父亲于心不忍也怕我喝水太多不被撑死也被呛死，于是三日后把我按地址送去了，娘亲则一直陪同在旁。
谁知那道士并不是长居山下，而山下却有一座连同山的我们都不为所知的庙宇，庙里的主持便是我日后前脚后脚都跟着离烬师父。师父善于酿酒，一季的酒可养身，二季的酒可祛病，三季的酒可延寿，而四季的就可解蛊。我一直喝水的缘由在于被人下了蛊，若迟了几步路，便是无药可救。母亲一边颇为伤感的看着一脸无知咬着小拳头的我，一边颇为担心的想着究竟是谁对年幼的我狠下毒手。思来想去，觉得府中上上下下都无可能，又都有可能，于是狠下心来把我直接托付给离烬师父，除了中途把哥哥也扔进来外，五年内未再见过一面。
想到这些完全是因为哥哥此时的表情和当初在庙里看我第一眼的表情一模一样。我跟在师父身边，除了偶尔偷几个馒头吃以外都很乖，头发也很乖，学着同门的样子剪成前面碎刘海后面剃掉的样子。许是哥哥长大后从未见过妹妹，上山时一直在想妹妹什么样，结果推开寺庙门满心欢喜的一看，深受打击，发现原来妹妹长得和外面一个铜板跳一支舞的小猴子一样…..
而今时今日，哥哥流露出的表情显然不是为了我，而是我身后斗大的桃子筐。我也在意识到这个筐的来历及用途后心里吓了一大跳，表面佯装冷静的脱下桃子筐，片刻后火速溜到哥哥身后。
话说我这个筐是在哥哥别院的正门口拿的，就恰好一个竹筐放在那里，而我当时满心装着的都是摘桃子也没有多想，于是很开心的背了进来。直到在哥哥表情的提醒下才想起，这个特殊藤条编织的筐根本就不是用来装桃子的，它是用来装明日竹笋大宴所需的烧烤灰。烧烤灰是一种偏棕红色的点火粉末，近来用烧烤灰在林中肆意纵火的山贼们越发猖獗，官府早已下令禁止使用烧烤灰烧烤。可是一个府邸上上下下近千人，若是每个人都钻木取火折腾一个晚上都不一定取得到。于是父亲偷偷搞到了一点烧烤灰，用纸包好后放在这个竹筐里干燥保存，准备到时候拿出来点火，而这个竹筐和那个竹筐长得一模一样。现如今竹筐还在，白纸还在，烧烤灰估计已经在我一路颠簸下均匀回归大地了。
我躲在哥哥背后呜咽了两下后，觉得对不起哥哥，对不起府上的大家，对不起竹林里的那群竹笋。可是已然为时晚矣，要怪就怪自己太不心细。我按捺住泪水，抬起头来，避开哥哥的表情，启口还未发声，就被哥哥先一步的声音打住，“我放在竹筐里的鱼食全被你撒了，所以今天摘的桃子都归我。”
我茫然片刻，这才意识到这么重要的一个筐怎么可能随便出落在大门口，顿时被耍的心情此起彼伏的荡漾在心头。于是开口道，“没事，我帮你把池塘里的鱼都捉出来放在我撒掉鱼食的那条路上，让它们吃完后再放回去，你说怎样？”
哥哥凉凉的声音却不偏不正恰好入耳，“我觉得从现在起培养你吃鱼食更妙。”
我干笑两声，“还是帮你摘桃子吧，我没和你说过吗？我一直都不喜欢吃桃子的，所以今天权当是陪你摘好了~你看我作为妹妹多体贴你啊，百忙之中给你摘桃子呢。”
他揉揉我的头发，不知为何，那抹唇边因我而起的心疼弧度却异常的熟悉，却又不像是因为哥哥而熟悉，心中突然酸疼的颤动一下，眼前虚实闪过一个剪影，我反应过来去细看时，却已无力挽回，莫名而巨大的悲伤顷刻间占据我所有的清明。
哥哥并没注意到我的异常，笑容勾起到正好。“嗯，的确贴心。”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今生缘，竹篮打水一场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