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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寒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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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庭院就换上了银装,虽然未至卯时,但是皑皑香雪把天地映照得已是通透明亮,远处的竹雾苑在这寒冷的冬天更显俊朗挺拔,不知道竹雾苑里是和这窗外的雪一样冰冷,还是和这松露苑一样暖和。
惜云侧躺于窗前的软塌上,身上盖着厚厚的衾被,温暖而又柔软,一手枕在头下,一手握着一本诗集,这个是从信的书房的桌上顺手拿的,当时并没经过他的允许就进入他的书房,所以慌张地离开出了竹雾苑才发现将这本书也带了出来。惜云也没想着要还回去,既然拿出来了,那就自己翻阅一下,毕竟也不过是一本诗集而已。《渔家熬*李清照》:
雪里已知春信至,寒梅点缀琼枝腻,香脸半开娇旖旎,当庭际,玉人浴出新妆洗,造化可能偏有意。故较明月玲珑地,共赏金樽沉绿蚁,莫辞醉,此花不与群花比。
应时又应景,确实是好词,只是这“此花不与群花比”,确实耐人寻味,然而有几人能真正做到“不与群花比”呢,不禁悠悠地叹息。
算算日子,进入平陵王府已有三月之余,想当初,初见信时确实让惜云有些惊讶,毕竟这么一个清朗俊逸的翩翩贵公子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着实让没见过什么生人的她脸红又紧张。年轻公子微微一笑,嘴角稍稍向上弯出一个很好看的弧度,眼里暖意横生,微微一个动作也直教人不知所措。
“我是信,你是惜云”年轻公子的声音也是那么悦耳动听,惜云只觉得这样的声音温暖舒服,以至于他说“你是惜云”是陈述句而不是问句也没觉得奇怪。整颗心就像爆米花一样砰砰砰的全蹦开来。很奇妙的感觉。后来惜云才知道,只这一见,就让她毫无预兆地钟情与他。
自那天起,他就住进了惜云的家,他和父亲经常在院里下棋聊天,谈天说地,很多时候惜云在旁边添茶倒水,顺便听他们聊天,其实是什么内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喜欢的人,那温暖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就觉得很满足。这样的日子,是那么悠闲而又幸福,也许那段日子是惜云这辈子最开心的日子,世上哪有比喜欢的人都在身边还要幸福的呢。那时,惜云总是叫他信,她并没觉得这是一个多么亲密的称呼,只觉得这样叫轻松随意,以至于后来进入王府她都是这样称呼他,一切好像都是这么理所当然。而信一直叫她“惜儿”,一般人都会叫她“云儿”,就连自己的父亲都是叫她“云儿”,他是想对她有个特别的存在么?也许恋爱中的女子所有的想法都是天真幼稚的。后来父亲病逝,森辰信要带她离开里地去落城,她也没推辞,没了父亲,就真的是孤苦无依了。让她感到欣慰的是还有一个自己喜欢的人愿意给她另外一种生活,这样她带着父逝的悲伤和对另一种生活的向往离开了里地。
等进了平陵王府,惜云才知道那个平时温柔地唤她“惜儿”的信竟是平定安陵缭乱的平王爷平陵王,那样威名在外的人,竟是这样的清俊而又温柔。他并不像外界所传言的那样威武而又严肃。她想他果然对自己是特别的。然而,有些变化来的太突然了,突然得让人还没来得及回神就已经是现实了。
松露苑位于这平陵王府的最深处,虽说和竹雾苑相对,但是相距甚远,算是遥遥相对。自从她进入这平陵王府,她就没踏出这平陵王府的大门。最远的还是偷偷地去了一次竹雾苑,那是信住的地方,她能呆的就是松露苑,她见到的这平陵王府的人除了信就是照顾她丫头小香。信每天都会过来至少两次,很多时候他总是沉默,有的时候是望着她发呆叹息,惜云知道,往日那个温柔地叫她“惜儿”,眼神温暖的信就再也不存在了。
“惜云小姐,王爷来了。”惜云把诗集掩入枕头底下,刚想起身,就被一手按住了。
“再躺一会儿吧,这样的天太冷了。”刚刚握书的手被一只温暖的手捻入厚实的手掌,“你看手都冻僵了。”淡淡的责怪满是宠溺的味道。惜云不惊有些愣神,这样暧昧的语气还是第一次听到。手被他紧紧地拽入怀里,他明显有些疲累,深邃的眼睛也调皮地长出了青青的眼圈。
为了缓解尴尬,“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他定定地望着她“刚从书房出来,就想过来看看你的睡相好不好,谁知道你这么早就醒了,你这松露苑还是要暖和得多啊,你还是再睡一觉吧,我待一会就走”本来打算不理他的,对他前阵子的冷淡实在是难以释怀。但是,看到他疲倦的神态,惜云还是微微心疼了。
“我睡不着了,你要是累了就上来休息一下,我先和小香去院里拣些做药引的新鲜花瓣回来。”说着又要起身,还是被按住了。
“还是让小香去拣吧,外面天寒,好好地呆着,如果你觉得小香挑的质量不好的话,待会我帮你去拣。要不你就陪我睡一会吧”还没等惜云点头,他就理所当然地爬上床,轻轻掀开被角钻了进来,一手揽过满脸通红的惜云。
“不要动,我累了。”有些耍赖孩子气的口吻,让惜云完全没辙,很快身旁就传来他匀称的呼吸声,他抱得太紧,让她起身都变得不可能,于是乎,她只微微地调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就这样窝在他温暖的怀里,闻着他身上的清新味道,听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声,渐渐地也进入了甜蜜的梦乡。
当惜云醒来时,窗外雪已停,东边升起了太阳,阳光轻盈的洒下一层绯红的薄纱,将天将地皆笼在一片明辉艳光中,飘移的云彩婀娜多姿,与这皑皑白雪相印出及其壮丽妩媚。再瞧枕边,分外鲜明清俊的脸,和这满天满地艳色仿就是为他而生的,有如这冰天雪地里升起的温暖日光,绮艳华丽中更添一份清绝。这样的人儿,怎能不叫女子心动,然而让他心动的还是那位挂在他书房里的画上女子吧,那样的眉目如画,清丽脱俗,仿佛世间不应有的女子,而是天界的仙子,不是心上人,又如何能画的如此的栩栩如生,眉目传情?更何况画中美人旁的情诗:
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字体苍劲有力,每一笔都好像想把此女子刻入心底。到底是怎样的女子,才能让他如此的深情,虽然她从未见过画中女子,但是她就是自认为那位女子就是有着“此花不与群花比”的清高和优雅,才会如此让人着迷,惜云知道那样的女子也是没人能比得上的,还没比自己注定就是输的一方,何必再去折腾,反而会惹来一身骚。有的时候自知之明显得是多么理智,惜云就这样痴痴地想着。
“睡傻了?在想什么呢?是不是在松露苑呆太久了,人都有些痴呆了。”惜云回过神,信那晶亮的眼睛里浓浓的笑意,看的她脸不禁又红了,这样暧昧的姿势,暧昧的地方,确实让人连呼吸都觉是罪过。
“信,我想重整父业,你能帮我么?”信不禁皱了一下眉。
“看来还是在这松露苑呆的无聊了,我明天带你去苍翠谷,那里四季如春,什么花瓣都有。也该让你散散心,都快憋出病了吧”信宠溺地刮刮她小巧的鼻尖。
“不是这样的,我是想完成父亲的愿望,当初父亲教我医术就是让我救死扶伤的,我不想让父亲失望。”
“这个来年春天再做打算吧,等天气转暖了,我就派人去办,我答应你以后会给你开个很大的医馆,让你每天都不闲着,这总可以吧。”
“嗯,这可是你说的哦”
“我答应你就会做到的,惜儿,如果我做了伤害你的事,你一定要知道我不是真心的。嗯?”
“嗯?不管你是不是真心伤害,伤害就是伤害了,又何所谓真心假意呢,如果是你想要的结果,即便是伤害了那也是你的真心,是不是?”
“嗯,我不会伤害惜儿的,快起来吧,早餐没吃了,中餐还是要吃的吧,你这个小懒猪就贪睡。”信一跃而起,随即从床上挖起惜云。
“唉,是谁不准我起来的?你才是懒猪,就知道赖我的床”
“这床明明就是我的,我的平陵王府,我的松露苑。我的床”信指了指软塌。“当然还有我的惜儿”。本来是有些生气的,但是“我的惜儿”这话确实是威力十足地灌进了惜云的耳朵。换来的是脸红心跳。
信整理了一下她身上的褶皱,自然将她的小手纳入掌中。
“走吧,爷饿了。”换来的是惜云斜眼一瞪,回应的是某人的腹黑一笑。
只一日,雪已经融化的所剩无几,只有松枝上还留有些残雪,在薄薄的温暖的金色阳光下,愈显晶莹透亮,好似不小心遗留在人世间的精灵,美丽灵动、别有一番趣致。
信还是履行了他的诺言,马车平稳地停下。
“到了”信掀开车帘,轻巧地跳下车,随即扶出车里的女子。那女子一头黑绸般的长发衬得肌肤更是莹白透明,淡淡的散发着一层光泽,粉色嘴唇如樱花般柔美,尤其是那一双眼睛,不是一般常见的黑色眼睛,却是浅浅的琥珀色,晶莹通透,如梦似幻。
惜云下得车来,就被眼前的景深深地吸引住了,就像是不经意间叩开一幅山水墨画的门扉,走入了青山绿水,云雾缭绕青山,绿树缠绵溪水,瀑布泻飞川涧,微风轻佛,香气袅袅。苍翠谷果然闻如其名,绿树苍翠欲滴。
“你不是说这里有花瓣么,没有花又何来花瓣呢。”惜云悠悠道。
“不会让你失望的,再往前走点吧。”说着轻握柔荑,沿着溪边的蜿蜒小道徐徐前行,家丁被留下看车等候。转过一个小山丘,一片花海就这样毫无预警地美美的展现在眼前,繁红嫩绿,春山如笑。那片姹紫嫣红、姿态百千激起心中的点点涟漪。
“惜儿,喜欢么?”
“嗯,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惜云晶亮的眼里闪耀着光芒。
“如果说这片花都是我种的你相信么?当初只是觉得这里只有绿一种颜色显得寂寞单调,于是,就有了一片花海。”
“你以前很孤单?”惜云不禁出声道
“是呀,王孙贵族出身的又怎么会孤单呢,但是,我五岁母后就去逝,父皇更是对我疼爱有加,在我8岁时,父皇驾崩,大哥继位,我就没了依靠,就经常偷偷跑出宫,有次四处溜达时发现了这里,在这里会让人感觉心旷神怡,有平定治愈心神的作用。这谷的名字也是我取的,就是我见到它的第一印象。”信的眉轻皱微微叹息。
“过去了的就让他过去吧,我们去拣花瓣吧,这么美的花我都忍心采摘呢。”没等信回应,她就只身飞扑向那片花海,倩影在花丛中忽隐忽现。
信望着远去的欢快的翩翩身影,如果有这样一个可人儿在身边是不会再寂寞的吧。
回去的路上,惜云有些疲累,斜斜地靠在信温暖的怀里,这样的日子让人觉得幸福得不够真实。一个男人这么去取悦一个女人,那他是有所图的吧,究竟是什么,惜云不想知道。她只想能够有这样一个人让她心疼想去爱护就好。
马车不多时就停下,一个粉色身影飞奔过来,一把抱住信
“小叔叔,你怎么才回来啊,珺悦等你好久了。”小嘴一瘪,晶莹的泪珠儿就簌簌地往下掉。粉嫩的脸蛋上立马挂满泪珠。
“好了,都是小叔叔不好,悦悦小公主这是怎么了?。”信宠溺地抹掉粉颊上的泪。
“珺悦再也不要回那个皇宫了,父皇再也不疼悦悦了,他现在只喜欢他的莹妃,呜呜呜。我只不过把莹妃的狗扔到池塘里,怎么会知道它不会游泳就淹死了。她的狗咬坏了我最喜欢的裙子,是去年悦悦生日时小叔叔送的,你看,都破成这个样子了,父皇还当着莹妃的面说我恃宠而骄,我哪里恃宠而骄?”
“我们悦悦公主最乖了,不哭了,哭就不漂亮了,裙子小叔叔再去买一件更漂亮的。”
“我不要,我就是喜欢这条,再买的就没有意义了。”公主揪着信的衣服还配合地跺了几下脚。
裙子确实是漂亮,粉色的锦缎上还有一层粉色的软纱,不管是样式,还是做工上看,这绝对是价值不菲的。这么漂亮的裙子不足之处,就是裙摆处被扯烂了一片,那一片还那么突兀的搭在那,甚是扎眼。
“我看裙子还是可以修补好的。”惜云实在不想杵在旁边装树干,确实是累了,想立马回房休息。
小公主终于放开信,眼泪都没擦。“你说可以修好?你是谁?怎么会在这”
“我是惜云,我~~~”惜云一下子语塞,是呢,我怎么会在这,说自己无家可归,说是信的朋友?信怎么会有这种身份卑微的朋友。
“她是我一位好友的女儿,来府上做客的,你可以叫她云姐姐。”
“哼,她把我的裙子修好我就叫她云姐姐,不然就不叫。”
“好,给我。”惜云接过裙子,“明天过来取便是。”说完径直进府,也不管他们的表情。
这样的手工活对惜云来说是很简单的活,当初在里地,父亲虽然是行医维持家计,但是毕竟是乡下地方,能花钱治病的人家并不多,因此经常是免费医治。惜云为了减轻父亲的负担,跟隔壁的李阿婆学了很长时间的女红,惜云心灵手巧,所以做出来的成品都卖的不错。这条裙子本来就是粉红色的,惜云就在破烂处绣上了几朵桃花,小巧清秀,更添几许灵动。结果珺悦公主甚是喜欢,左一个“云姐姐”,右一个“云姐姐”叫得可欢了。
然而,这么可爱活泼的公主也会遭遇到意想不到的事,这不,公主莫名奇妙就患痘疹,还高烧不退,昏迷不醒。宫里的太医都
束手无策,什么方法都试过就是不见起色。
这几天,信都是愁眉苦脸的,珺悦从小就喜欢黏他,总喜欢扯着他的衣角撒娇。宫里能够对他真心笑的可能只有珺悦小公主吧。现在小公主病了,他也甚是担心,不知不觉他又步入这松露苑,最近似乎总是这么不知不觉踏入这里,仿佛那个女人就是有这样的吸引力。
“信,是不是很担心珺悦公主的病?我想我可以治好她”惜云放下手中的医书,清澈的眼睛盯着他。
“真的?那你愿意进宫?只是~~”信握住惜云的手,有些激动,又欲言又止。
“嗯,珺悦还称我为云姐姐呢,做姐姐的怎能见死不救呢。我明天就进宫,你为我引荐一下吧。”
“惜儿,你就是善良,宫里人多复杂,你要小心点,惜儿,惜儿~~”信伸手把惜云的身子轻轻拢入怀中,小声地唤着。
“怎么了,明天我早点入宫,好了,我今晚想早点入睡,你也早点休息吧,公主的病我会尽力的,相信我”
“惜儿,我信你,我的惜儿。”声音喃喃如醉,屋里的灯火摇曳,相贴的身影摇晃,惜云的脸被照得面如桃花。
翌日,惜云随着信进宫,一路无语,气氛显得都有些凝重,一旁的小香连呼吸都觉得困难。还好很快就到了宫门外。
“惜儿,如果需要的话,你就在宫里多呆几天,公主有你照顾我才能放心。”
“嗯,惜云知道。”
“那我就不进去了,我还有军务要忙,李公公会领你过去。”
“嗯,你先回吧。”
“惜儿,我不在你身边,凡事小心。”
“···”
“惜儿~”
“好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你快回吧,我这就进去了,小香,走吧。”愣在一边的小香连忙跟着惜云进入宫门。
“惜云小姐,看得出来王爷很喜欢小姐你呢。”小香忍不住说了心里话。
“是吗,有些事不是光用眼睛看就能明白的。”
“可是,明明就是~~”
“好了,还是快点去看看公主吧”惜云拉着小香跟着李公公快步朝珺悦公主住的离境宫走去。
珺悦公主的病跟惜云预料的差不多,所以很快就找出病因,对症开了一些药,喂她喝完,又给她做了一些按摩,公主身上的红疹慢慢消退,脸上也渐渐呈现出正常的红晕,一旁的丫鬟也松了一口气。
“王上驾到”丫鬟们退居两侧,惜云也连忙低头站一侧。还没待礼毕。
“公主怎么样了,醒了没?”低沉浑厚的男声满是焦急。
“回禀王上,公主的烧已退,应该没什么大碍了”
“真的,还是信弟有法子,请了这么个神医。朕有赏。”
“王上谬赞了,惜云本就是救死扶伤之人,哪称得上的神医。能够救公主是惜云的福气。”
“抬起头来。”惜云方缓缓抬起头,看着眼前之人,浑然天成的贵气,鼻子英挺,眼睛深邃,犀利。
“云儿,你回来了?我的云儿”恒丰源拥她入怀,这一动作不止惊吓到惜云,也惊吓到旁边的丫鬟们。
惜云挣脱他的怀抱,惊慌地立即跪下。
“王上,民女沈惜云不曾见过王上,我想是王上认错人了。”
恒丰源盯着眼前明眸皓齿,琼鼻樱唇的人儿,她的眼睛更大更水灵,一抿嘴就有两个很明显的梨涡。他所认识的那位“云儿”只有一个酒窝,那是她笑的时候才会有的酒窝,他也就是见过一次,唯一的一次就是她离开他时的那次回眸一笑。她的离开也就带走了他的整颗心。
“确实是认错了,总之是你救了公主,赏是必须的。明天你就来朝阳殿领赏吧。”王上定下心神,转身离开这离境宫。剩下惜云怔怔地呆在原地惊魂久久未定。
一回到松露苑,惜云就躺在床上不想再动弹,整个人埋入枕头里,想些许是累了。
“惜儿,哪里不舒服么,小香说你一路上脸色都不太好。”信那关怀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暖。
“没事,就是有些累了。明早还进宫,我想早点歇下了,王爷请回吧。”惜云面对着墙壁,此刻确实无力理说话的人。
“还要进宫?你见着王上了?”
“是啊,王上对惜云真好,明天还要大赏我呢。”
“惜儿~~”
“好了,我真的要睡了。”惜云闭上眼睛,只听见一声叹息,随即是缓缓离开的脚步声。夜微凉,灯微暗,暧昧散尽,笙歌婉转。
惜云望着气势恢宏,巍然屹立的朝阳殿,心生胆怯,不知这朝阳殿里等着自己的到底是什么。既来之,则安之。是祸也躲不过。惜云再次握了一下怀里的匕首,安了一下心神,便随着李公公进了朝阳殿。殿上的那人身着深色长袍,眉目清朗,并没看来人,而是气定神闲地喝着茶,眼前摆放着棋盘,棋盘上松散的几颗棋子。待惜云礼毕,李公公退下顺便关上了殿门。
“沈姑娘,果然胆识过人,你不怕朕对你有别有企图?”
“能够让王上有企图那也是惜云的荣幸,今日前来也是赌一把”
“哈哈~~沈姑娘真是有意思,你赌的什么。”
“惜云赌的就是王上对云雪的真心。”
“哦,此话怎讲?”
“王上对惜云有所企图,不就是因为惜云的样貌长的跟云雪相似么?惜云想王上绝对不是只喜欢样貌的人,昨日是因为王上太思念云雪才会失态,一个如此对云雪钟情之人,又怎会真正对有同貌的女子动心呢,如果真的动心,王上那几十年的长情,谱一首长相思,冷了多少凄凉,漫了多少青丝,化作多少烟雨,吹散多少时间情,不就变成一个笑话了么,这一世,我只能是你的过客,因此今日惜云很坦然地过来了。”
“哈哈,好一个过客,沈姑娘还真是能言善辩,不愧是云雪的女儿”惜云连忙双膝一跪。
“惜云很感激王上对家母的眷顾,家母泉下有知的话也会为此动容的。”
“希望如此吧,你说的对,她是没人能代替的。这么多年,朕纳的妃子身上都有云雪的影子,但是那种动心的感觉朕再也没能体会到。虽是有云雪的相貌,但终究不是她。有些东西认定了,就是无法取代的。”王上苦涩的一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惜云想到挂在信书房里那幅画也就是这么句诗,原来那画是王上的。
“能让王上如此倾心,真是娘亲的福气。”
“好了不用安慰朕了,起来吧,陪朕下会棋补偿一下吧。”
“唉,唉,平王爷,不能进去,王上现在没空~~”殿外传来一阵骚动。
“何事喧哗?”王上挑了一下眉。
“启禀王上,臣有要事禀报。”
“有事殿外候着,不得喧哗。”
“王上,此事等不及。”
“李公公,怎么当差的,脑袋不想要了么?”
只听得外面推搡着离开的脚步声。
“云儿,你说我们都不出去平陵王会急成什么模样呢?”
“王上还真是有雅兴,放着天下百姓的事不顾,这祸国殃民的罪名惜云可是担待不起啊。”
“王上,珺悦公主病危,臣恳请惜云姑娘过去看看。”信在殿外火急火燎的,着实急躁。
门吱呀一声打开
“既然这样,云儿,咱们就去看看珺悦公主吧,哎,小心点儿,这门槛有点高。”王上伸手稍稍扶着惜云,一脸戏谑。惜云就势往王上那边靠了靠。
平陵王一脸阴郁,不知是为珺悦公主的病担心呢还是某些别的原因。直到了离境宫,王上手一挥示意不要通报。
“珺悦公主怎样了?”
“回王上,公主刚刚醒来过喝了点药又睡下了。”丫鬟通报完毕端着药碗出去了。
“信弟,你不是说公主病危么。”声音严厉,掷地有声。
“回王上,可能是臣弟太担心公主的病,夸大了病况,让王上担心了,请王上责罚。”
“好了,公主既然没什么大碍,你们也回去休息吧,这几天你们也累了。”
出得宫来,夜如水,残月钩星。一路上信默默无语,有一种隐忍其实是蕴藏着的一种力量,有一种静默其实是惊天的爆发。
“信,我想回家。”惜云停住脚步,望着前面那人,那宛若星辰的眸子,在这夜里异常闪亮。
“我们这不就是回家么?”信转过身,脸上还是有点阴郁。
“我说的是回里地,那是我的家乡,那里有我的回忆。这么长时间的打扰真是无以为报。”惜云扯出一笑
“惜儿,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你还不明白我的心么?”
“我就是明白才想回家,雾散,梦醒,我终于看见真实。我帮不了你什么,我无法成为任人摆布的人,缘过了远分,缘过了聚散。”
“惜儿,我是有过对不起你的想法,我也后悔了,你原谅我好吗?再给我些时间。”这个一向沉着稳重的男人今天是如此的不淡定,真是让人难以相信。他紧紧抓住她的双臂,想抓住最后的机会。
“我从没怪过你,又何来原谅。但是有些东西丢了就再也拣不回来了。人生若只如初见,多好。就这样吧,从此山水不相逢。”惜云掰开他的手,转身,一缕冷香远。
月淡,风凄,一曲亘古的琵琶,飘酸了心中的眷恋,昔日片段,成一生细读的忧伤。谁又泪水溢满双眸,恣意地流下。只记得,花开瞬间的美好,谁能知,花落一刻断肠音。曾经所谓的幸福,华丽虚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