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域3》乌藏

3、第一章.风月3

　　都市的另一端，同样的夜晚，大致相同的房间，大致相同的布置，大致一样的两个男人。
　　安东站在镜子前，收拾好了自己，微笑着走到床边，一手拿起了床头柜上的一叠红色钞票，然后俯身下去，轻轻在那中年男人的额头亲了一下，这是交易之外的额外馈赠，潜意是，感谢你的钱。这个客人很慷慨，他给的酬劳要比别的客人多，他对安东说过，钱不重要，他要的就是一个年轻的，让他从心理和生理都感受到愉悦的身体，仅此而已。
　　这对于安东来说，他能给的也仅此这一副光鲜的皮囊，再想要别的也不能够有。如果说，为了那些钱，要他说我爱你，安东会展现最温柔的眼神对他说那三个字，倘若要求他诚实地用心发出这样的表达，他不可能。
　　四小时前。
　　帝豪娱乐会所在冉冉升起的五彩霓虹灯光里华丽变身，一眨眼就成了散发媚惑无比的天堂。里头那犹如迷宫般穿梭的通道里一个个衣冠周正的人物纷纷嬉皮笑脸往里走来，再各自寻一处角落，关起门，打开音乐，倒满酒杯，夜生活闪亮登场。
　　来这里的人大多都是因闻讯这里有各种陪伴的业务，一个个青春靓丽的男孩随意挑选，这就像是百货商场一样，玲琅满目的俊俏少年就是那一个个色泽诱人的商品，只要你喜欢谁，要了他来，他便尽心讨你欢喜，若是想要更多的拥有，对好了价钱，你就可以拥有属于两个人的一晚。
　　转眼看向复杂通道的最里间，两间大包房，门一打开便是一派青春靓丽的风景，各色俊美男人拥在一处，或整理自己的衣着，或三两一群谈笑风生，带队的人进来拍拍吼两声开工，一众人便挤出门来，往各个房间里供客人挑选。
　　整个娱乐部中共有四五队这样的编制，但各自为营，互补牵扯，但在当今竞争意识如此明朗化的环境下，这里同样有着各种争抢生意的现象，这里不作细述。
　　安东所在的队伍由一个绰号叫发财的男人和别号红中的女人领头。这两人本也不属一个阵营，只因两人关系交好，遂便合并一处相互关照。有时红中有了事要请假不来，便让发财帮着她带那群男孩，倘或发财有事脱不得身来，便给红中打个电话让其帮忙照看手里的人。
　　兴许是沾了法定长假日的光，今晚各大酒店娱乐场所都纷纷爆满。帝豪各个价位的包房早在下午便预订干净，连那几个靠外面公共洗手间的小包房也没剩。
　　包房A-08，里面共五个或穿着西装或穿着夹克的中年男人。发财推门进去，一脸挂的都是谄媚娇笑与客人一一打过招呼，随口谈笑几句，然后手一招，八九个少年们便进来排成一列，挑出一两个，又换下一组。
　　安东站在至右第五个，身高不算最高，眼神不笑不呆，看着有股优雅淡然的气质，着实与众不同。
　　那稍微有些瘦高，鼻梁架着银框眼镜的客人与旁边朋友交耳几句，抬手指了指安东。旁边人又挑出两个来，余下的各自带回。
　　这便成交了。
　　结束“生意”，安东从酒店里出来，他时不时地在自己的身上来回擦拭着，似乎刚刚那个顾客的汗液依旧停留在他的身上没有洗去，他没有洁癖，只是对于这样的关系感到很不适，可也没有别的办法。
　　这种生活已经三四年多了，他起初以为自己能够适应，但事实上本质是无法改变，起码这些微不足道的时间不能改变他安东的本质。
　　五分钟后，他站在路口的站台上等着回家的最后的一班公交车。他仍旧那么节省，这些年虽然他不常跟客人去酒店，但他那小小的银行卡里已经攒了一笔小钱，可对于这些钱他从没有挥霍无度，因为他深知自己肩上扛着一份责任，这责任不允许他随心所欲地支配那些钱的去向，只能让它们乖乖呆在卡里。
　　深秋的天气开始有点发凉，安东一边看表一边抽着手里的烟，时间像是没有拧紧的水龙头，滴答滴答地流逝着。他发现，原来那趟末班车已经在五分钟前经过这条街开往了终点站，而地铁站又要走好长一段距离，今天只能破天荒地浪费一次，打车了。
　　他将快要燃尽的烟头从手指间轻轻地弹出去，烟头在地上打了个滚儿。一辆黑色小车一闪而过，带着那烟头一块儿没了影儿。他跨出两步，右手一抬，一辆黄绿相间的出租车在他面前刹了车。上车后他告诉了司机目的地，司机没有回答就发动了车子。
　　说不清他对这座城市有着怎样的感情，哪怕他学会最正宗的京口也不能彻底将他真正划为这个辖区的一份子，他曾经给予了这个城市最诚实的微笑，而回馈他的却是残酷的漠视和排斥。所以，他从未真正喜欢过这个城市，这样的互相排斥导致了他用他自己的方式戏弄着这个城市的规则，用□□换取它最富饶的所有，然后对他们一笑置之。
　　出卖□□和出卖灵魂对他来说，从没有任何一个方面吸引他。他一方面要应付生存和家人的药费，另一方面则把这个城市满溢的财富引导自己构建的渠道中，然后去向更应该去的地方。
　　去酒店前喝的那一点酒似乎这才开始在体内发酵，浑身提不起丝毫的力气。他耷拉着头靠在车椅背上，昏昏欲睡，突然一阵手机的铃声骤起。
　　司机见他像是醉死过去了，便看着后照镜沉闷地说：“小伙子，你电话在响。”
　　“啊？”安东含糊地应了一声，“哦。”
　　司机调侃道：“喝高了吧？”、
　　安东尴尬地笑了笑，没接那话。只心里奇怪为什么这个音乐不是以前的，他在身上摸索着，在牛仔裤的裤口袋里找到了自己的手机，屏幕没亮灯。他继续搜寻声音的来源，结果在车椅的缝隙里找到了另一部手机。
　　安东顿了一下，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