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淇**泱》唐迦

85、番外——修雅（二）

　　舒然，齐国三大家族之一齐家长子，性好天文术数。
　　修雅知道舒然十三岁时会遭遇灭门。而舒然自己也明白，他更知道，躲不过，只有坦然地对面一切。
　　银色的月光洒入黑暗的牢房中，那身出尘的白衣正伏在地下用干草算着自己将来的命运。修雅在一旁看着他，喉咙突然发酸。流烨他怎么会将自己搞成这样，他□□洁净，如今竟然伏在布满泥尘的地上为自己绝望的命运一遍遍演算着……
　　何谓绝望？死即是绝望。
　　舒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绝望，他不是不怕死的么，他到底在害怕什么，他还在留恋什么？
　　修雅明白，因为舒然还未遇上那个女子，因为舒然留恋那个女子，因为地藏王想挽回舒然的错，所以才改了舒然的命运。
　　舒然突然哭了，哭得撕心裂肺。他用手掩住脸，身子剧烈抽动，披散的头发变得凌乱，一小撮一小撮粘在脸上……
　　佛说，“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修雅的心第一次这么痛，绞痛得比地狱捶心更痛。终于，他取出黄泉谱，将舒然的命轨划回原道。他明白，他这么做，不仅毁灭了自己，还毁灭了舒然的回路。但是，不知为何，他觉得他这么做了，舒然就能得到幸福，所以他甘愿。
　　他双手合十，念了一句佛语，然后慢慢张开手掌，五彩光从手心倾泻而下，直照在舒然身上。舒然突然停止哭泣，慢慢倒在地上。一切过后，修雅化作一阵紫烟，回到了他该回去的地方。
　　而舒然，也醒过来了。他突然张望四方，惊道，“修雅！”
　　是的，修雅帮助流烨恢复了他的记忆和法力。
　　舒然双手合十，闭上眼，“修雅，谢谢你。”
　　修雅回到了轮回，遇到了盛怒中的地藏王。
　　地藏王怒道，“修雅阿修雅！你可知你毁了我一片苦心？！你可你毁了流烨的回路？！”
　　修雅早已料到结果，他默默跪下，低下头道，“知道，但弟子不悔。”
　　地藏甩袖而去。修雅自此不能过问人间轮回之事，被罚面壁思过。自然，舒然现在如何，他并不得知，不过他相信，舒然会和那个女子相遇的，一定！
　　突然有一天，地藏满脸愤怒传召修雅，让修雅看人间轮回。修雅一看，人间轮回竟然在逆转！
　　原来，舒然的那个女子从十六到二十二岁这段时间会遭遇到一个死劫。而舒然用移魂之术将女子的后世魂魄招来，让女子的后世承受死劫，女子今世的魂魄则被他藏于阴气最重的淇水之源——褚国人死后的归宿。
　　这一切看得修雅胆颤心惊，舒然阿！你怎么可以如此任性！为了女子的命运，你竟以一己之力将人间轮回逆转！天地的一切都在被逆转！
　　地藏王一掌拍碎了岩石桌面，“修雅！你可知你的不悔铸成了怎样大的过错阿？！”
　　修雅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他料不到舒然竟会如此疯狂！他立马跪下，道，“弟子知罪，弟子愿意令流烨回头，令流烨知悔！”
　　“好！褚国灭亡之日，正是你带回女子后世魂魄的好时机，这是流烨最后的机会！”
　　“弟子遵命！”
　　女子后世的魂魄在一步步靠近，修雅摊开双手，五彩光倾泻而下，嘴里唱出《招魂》，“魂归来兮！天之门，地之窗，人之魂，归来归来，东方不可托些……”
　　然而，舒然突然出然，打断了修雅！
　　“流晔师兄！你不要一错再错了，地藏王说过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不要再插手天地的命运了！否则你会万劫不复，永坠地狱的！”
　　“修雅……”舒然轻声温柔地唤他，“不要阻止我……”
　　那身白衣抱着女子的灵魂迅速飞离了修雅的视线。
　　修雅不死心，他冲了上去，“流晔师兄！“不要再错下去了！”他还试图攻击女子的灵魂，希望能阻止舒然，然而舒然轻轻一挡，便化开了他的攻击。
　　“修雅，你不懂……我只要她的一世就够了，即使失去千年的法力，即使永坠地狱，不能恢复神人的身份，我也不后悔……”
　　修雅不知道怎么留住他，只好胡说一通，“流晔神的身份真的就比不上一个女人？！人间的爱情就真的有凌驾一切的力量吗？！我不相信！”
　　舒然轻笑一声，笑得无奈，“到你碰到了那个人，你便会明白……”
　　舒然的决绝，让修雅再一次心痛，他明白，流烨是再也不可能回来了……
　　修雅颓败地回到了人间轮回，他看到地藏坐在高台上，眼神有着洞悉一切却无力挽回的悲怆。这便是神人的悲哀，虽然强大，却无法驾驭人心。
　　后来的后来，当女子二十二的时候，女子的后世灵魂终于回到她本来的地方，而女子今世的灵魂也一样。那都是舒然最后的施法，这一施法顺应了轮回，可他也因此失去了所有的法力。
　　修雅觉得可惜，只为了红尘匆匆数十年，而要赔上这么大的代价。
　　而地藏他是知道舒然的，这一次，他不再插手了。因为他会在舒然死的时候，将他的灵魂打入十八层地狱受罚。
　　修雅知道这一结果后，忍不住思考，一个关于选择的问题，一个关于幸福的问题。可他不知道，因为他未曾经历过。
　　可那一幕白衣的舒然与红衣的女子的笑颜如花，在修雅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几年后，他在齐王宫的后花园，发现一个因溺水而刚刚死去的小孩。小孩的脖子挂着一块墨玉，刻着金色的小字——“诡”。更有缘的是，小孩一身紫衣，和修雅一样。
　　他又在想起选择的问题，是不是因为自己没有经历过人间的情爱，所以才一直心存疑问？他莞尔一笑，双手合十，消去自己以前所有的记忆，化作一阵紫烟进了小孩的身躯……
　　或许，他会得到答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