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间笙歌》一琭一鸣

33、小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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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夏深拖着不多的行李敲响男人的门的时候已经是伦敦时间的凌晨3点了。
　　刺耳的铃声刺破了伦敦半郊外有些阴森的夜，莫夏深搁下还要继续按的手，静心等待着开门的人。可是在那以前，在门铃的回声消失在夜里之后，四周剩下的，依旧只有入侵者出现以前的一成不变的寂静。
　　然后，那么突然的，顶着一头乱七八糟的碎发，双眼更是被黑眼圈严严实实地掩盖了的男人的脸孔，吓人地便闪现在了门铃边上的闭路电视里。要不是早已习惯，那人肯定就要倒在原地了。
　　看到闭路电视里那糟糕的脸上原来的不耐烦一下子被惊讶与迟疑所代替，莫夏深对着隐了形的摄像头，两手并施就做了个鬼脸。
　　“博尔，莫夏深形神回归！”对着隐形摄像头，在鬼脸之后，莫夏深便一脸兴奋地说着，为自己吹起了口哨以示欢迎。
　　原本还定格在显示器上的男人无神的脸上那么一瞬地多了些什么，瞬间便消失在荧幕里，然后不消几秒钟，门便被人从里边打开了。
　　开门的人细细地打量着这在半夜敲响自家门铃的，拖着行李一脸玩意地看着自己的女人，看着这几乎要2年没见，几乎连样子都要记不清的女人，开门的人一下子就说不出话来了。
　　“打扰了～”看到依旧熟悉的面孔，莫夏深的心在这大冷的天里，感觉出奇地温暖。
　　明明记起这个人还只是几个星期前的事。
　　在对方的面前甩甩手，莫夏深便直接绕过他进门了，似乎想到了什么，便回过头来看着他“没女人吧～”
　　“我说莫小姐，半夜三更地你进我家的门，就要爬上我的床，是否应该先解释？”反应过来的男人忙地赶了上去，只留门边的不明物体把门带上。
　　“我接收到孤独的博尔先生的求救电波，便长途跋涉地来了，可是伟大的heroine今天累了，所以要先晚安了，虽然明知道你的床硬得不行，但…”没有把话说完，莫夏深已经扔下行李倒在了床上，几乎就要来一个长睡不起。从洛杉矶到伦敦，那二十来个小时，可把她所有的元气都耗尽了。
　　男人无奈地看着肆无忌惮地强占了自己的床的女人，长长叹了口气便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这没良心的丫头。”在心里骂着便伸手去捏她的脸。
　　博尔塞勒斯(BoerCyrus)是莫夏深在英国留学时认识的一个奇怪的兼职科学家。
　　拒绝政府的邀请，一个人窝在家里搞些发明过活的天才。
　　两个人相遇的那天，莫夏深一个人正因为被放鸽子而在咖啡厅里，无聊地喝着咖啡，而兼职科学家博尔则在因为在家里绞尽脑汁也写不出东西，最终持着“或许换一个地方便可以写出来了”的期待，一个人在咖啡厅里埋头苦干写他的专利申请书，一边写一边让自己的怨气在自己的窗边角落里蔓延蔓延。
　　两份不一样的怨气就那样碰撞在了一起，然后，一个想找份刺激好玩的兼职度过剩下的暑假的人，一个想找个闲人当助手负责他所讨厌的各种申请书的人，在这由怨气构成的介质的承转之下，便一拍即合，一见如故地碰到了一起。
　　然后，莫夏深便顺理成章地搬进了这兼职科学家博尔塞勒斯的家里。
　　博尔塞勒斯，35岁单身男，性格极为之糟糕的光棍，讨厌规则，讨厌束缚，只挂了个兼职牌子的科学家，不折不扣的工作狂，发明控，对生活太过的不拘小节，对自己的形象的过于随心所欲，种种罪状的糅合最终导致现在，还是可怜的光棍一支。
　　由12岁到35岁，最长的约会记录是30分钟。
　　由于性格的不圆滑，简单概括为过于直接，他的朋友并不多，除了邻居一家，便唯有莫夏深，这个东方女子。他可以随意地使唤她，而她也同样变本加厉地占他的便宜，修理闹钟，转变成研制新的闹钟，修理电脑，转变成电脑的升级，最后，自动洗衣机，洗碗机，连买的钱竟然也省下来了。
　　看着她一脸的奸商样，他无时无刻都坚信，这女人，在不久的将来绝对会赚大钱的，不是走狗屎运中了大□□，而是靠她的淫威捧来大堆大堆的钞票。
　　连续当了他2年的助理，为他写论文，为他叫外卖，为他请钟点（本人绝对不会动自己的手来干家务），为他想idea，为他出谋划策解决来催收作品的官员，她是他完美的助理，最得力的“外交”司令总长。只是，那么突然地，她就辞职了，连消息也没有就旷工离职了，后来，连联系也断掉了。
　　说真的，没有这丫头的2年，除了呆在实验室，他还真的有点寂寞，没有人打着瞌睡听他连续几个小时的高谈阔论，他的嘴巴也要臭掉了，更加没有人为他写论文，他又要回到从前搔破头皮几个小时在电脑前的生活。
　　而现在，她又那么突然地回来了，带着同样的笑容，同样的肆无忌惮，躺在他的床上。他是真的很开心。
　　他曾经跟自己承诺，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他的这扇大门会永远为她开，一直以为自己的承诺有点来得太迟了，可是，看到她现在就躺在自己的床上，他还真的觉得松了一口气，还没有太迟。
　　“只要他还活着，他就绝对不会让她找不到可以回去的地方。”这样的承诺，还不会太迟，也绝对不会出尔反尔，绝不会后悔。
　　不管怎么说，这辈子，大概也不会找到愿意留在这里过夜的女人了，即使在糟蹋的掩盖下他还长着那么张称得上帅气的脸，即使他35岁人了连中年发福也没有，嫖赌饮荡吹更是连边也不沾，即使他不断提升的身价高到甚至要让名媛们感觉自己也要高攀不起。
　　看着睡死了的莫夏深，这个直接就忽略掉自己的心意的可恶至极的女人，他还只是能无奈地摇头，从抽屉里翻出遥控器，不到几秒钟，带着淡淡的清香的暖气便把整个房间笼罩了。
　　那是3年前他为她准备的礼物，她曾坐在这房间里夸张地说过，在一张软绵绵的大床上，在一股带着清香的暖气的笼罩下入睡，她就会因为死而无憾而一睡不起。
　　在寒假到来之前，为了能够顺利地给她惊喜，他连夜地重新装修了自己的这个被她鸠占鹊巢了的房间，然后特意做了这床，和这暖气装置，他以为寒假一到，以为她一进门，一习惯地跑进他的房间，慵懒地便死赖在他的大床上，自己就可以看到她因为发现了自己的细心体贴的布置兴奋不已的脸了，可是那以后她却再也没出现过这扇大门前，更加没有靠近过这房间半步，这特意为她准备的床也就莫名地被冷落了。
　　虽然有点误用，但也该说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吧！
　　起身到厨房去让小铁（博尔研发的看家机器人，已经不知道是多少号的实验结果，但已经能够成功保持形状和重复设定的看家程序了。不过因为没有通过自己的考验，所以还不能申请专利）给自己充了杯热牛奶，双手磨擦着渐渐透出暖意的杯壁，博尔还是和一开始的时候一样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看着莫夏深，看着窗外，看着那突然下起的大雪。
　　下雪了呢，雪积起来了的话就可以堆雪人打雪仗了，这样的话，这丫头一定会很高兴。
　　时间过得真快，在实验室里的日子，不知不觉已经有3个星期了，而后天竟然就是圣诞节了。
　　这丫头是故意挑这个时间回来看自己的吗？知道自己又要一个人过圣诞，过平安夜，所以回来了？
　　摇摇头，博尔否定了自己内心的想法。莫夏深并不是一个体贴的人，反正一定是突然想起了他便突然决定要来了。就好像还是助理的时候，明明还在上课，却突然说电脑坏了就跑到家里来，一住也就竟然住足了一个星期才肯回学校。
　　看着窗外不断的雪，想起这几年都没给这丫头准备礼物，博尔便决定要好好地给她准备一份厚礼，想着想着就放下了杯子，按下旁边的开关，自己便转移到了实验室。
　　这个房子是他亲自修的，为了方便外卖还有各种邮递之类的，房子的任何地方都和实验室大门有着相通起来的密道。
　　他还记得莫夏深第一次来的时候的事，因为好奇而拼命地在密道里来回转移，最后系统崩溃了，而因此莫夏深便不得不被关在通道里整整一天，等着他把系统一点一点地恢复。也因为这件事，莫夏深就再也没有进入过密道，无论实验室到房间有多远，她也只是坚持要靠双脚走过去，明明有时候还要爬5层楼梯，把她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她就是死也不肯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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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夏深习惯地伸了伸懒腰，眼睛还紧紧地闭着，便侧着身要往地上滚去，这对于需要冬眠的自己来说是最好的开眼方法。
　　可身子还在半空中肆意地坐自由落体运动，莫夏深便听到某人的喊声，一句“安全上垒”自己的身子便稳稳地落在那人的怀里，唯有“莫夏深，别忘了自己不是在家里不到一尺高的床上往下滚！”这样的抱怨传入了耳里。
　　“博尔~好身手！”不忘讨好一番，莫夏深为和这男人久别重逢而兴奋。
　　“噢~莫夏深竟然瘦了，三围32，25，34。”
　　“还是那么准！处男先生！嘻嘻…博尔，过得还好吗？银行账户有涨了多少个0吗？”
　　“两个，世界发明大赛的亚军，添了一个，政府武器开发又添了一个。不过…你还真的只会担心人家去的银行账户，臭丫头！”
　　“这当然，你的账户的位数越高，就越能证明你健康地活在了这个世上，而没有因为老人痴呆，或者瞎了，瘫了等等而搞到无法生活吧！让我数数1234…博尔~万岁！博尔~万岁！”
　　“万岁早在1912年，你们伟大的孙中山先生领导辛亥革命推翻大清王朝的统治之时就废除了，助理！”
　　“博尔，原来你是史书啊！别人不知道还以为我不是中国人，而你才是，国语也说得不错。”看着眼前的邋遢男人倒背如流地说着她们的中国历史，莫夏深是真的佩服佩服！怎么说，他也是搞科研的。
　　“莫夏深，你可就小看你伟大的我了，你伟大的我博尔赛勒斯可是个神话，三岁的时候就能够…”真的就好像要把之前没有说的话全补回来一般，博尔一下子就起劲地说起了他的勇武传。
　　莫夏深像从前一样认真地听着博尔说的每句话，这样的差事，在别人看来或许有点啰嗦，有点无聊，可是在她看来，倾听别人的故事，却是一种享受，通过那些开心的伤心的故事，去了解那个对于自己来说原本所陌生的人。
　　只有这样，在给他拍照的时候，才可以好好地抓住角度，抓住属于对方的最真实的一刻，才可以真正留下充满回忆的，让人珍惜的画面。
　　一年前，她曾经去过一间婚纱摄影店里主持过摄影，整个拍摄过程中，她就一点一点地诱导他们说着他们相爱的画面，然后自己就一边听他们的恋爱故事一边去拍照，没有特别的pose，没有做作的亲昵，那里却包含着他们间的最真，包含着他们的相爱。
　　她喜欢那样的工作，她喜欢倾听不一样的故事。
　　“博尔，我们的早餐呢？”没有故意去打断，莫夏深只是单纯地指出眼下的问题所在。
　　“瑶柱黄豆小米粥，还有吐司。给小铁新装上了程序，经过半年的实验，整改，已经基本能够做出东西来了。”博尔走到门口，开了门，便见一不明物体缓缓地走了进来，手里还捧着，他所说的小米粥和吐司。
　　莫夏深有点难以置信地睁着眼睛盯着眼前笨拙的机器人，她描绘不出它的轮廓，因为它就像它的制作者一样，足够的邋遢。但它是确实拿着她的早餐。
　　莫夏深把头转向同样向自己靠近的博尔，两眼闪着光地看着他，让他有一种要把她的眼珠挖出来的冲动。“博尔~也送莫夏深一个铁之助吧！会做早餐的铁之助。”
　　“小铁始终还只是个实验品，虽然偶尔会给你做出好吃的东西，但它的破坏力也很强，一个月以来，9个吐司机都死在它手里了。毕竟已有的技术还是有限的。不过莫夏深，以我的聪明才智，在你变成老婆婆以后，我就可以把铁之助给你送去了，陪你过世，免得你一个人孤单寂寞~”伸手去捏莫夏深的脸，博尔笑得一脸得意。
　　莫夏深猛地反击，狠狠地就往他脚上踩“老处男说话客气点！我这貌美如花，一笑倾城的女子，还愁孤单寂寞~我好心舍命陪君子，只怕你老处男一个想不开饮弹自杀，所以亲自来陪你过这圣诞！没想到你这个小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真是白金不爽！（伪物语，男主角妹妹月火的口头禅）”
　　“还不是为了旁边的圣诞大餐，不过，我们莫助理这次的如意算盘可打错了，布莱克一家在半年前搬去爱丁堡了，旁边没人也没有圣诞大餐大餐~”
　　“博尔赛勒斯，你小人，你二度以小人之心度君女之腹。怪不得一辈子当处男。”莫夏深咄咄逼人的脸让他觉得好笑，把早餐硬塞到她手上，便认真起来。
　　“犯罪潜逃2年零8个月的莫助理，如今再度闯入我塞勒斯的府邸所谓何事？真正的目的是什么？报告！”
　　“是！有任务！”
　　“给我详细报告！”
　　“绝对能赚钱，而且还可能让我们博尔结束单身生活，告别处子之身！”
　　“嗯…详细”
　　“是…”
　　看着莫夏深递过来的说明书，听着她的解释，博尔好奇地看着她，看着这个脸上多了些从前绝对不会看到的东西，伸出手指勾了勾对方的下巴调侃道“莫夏深终于也发春了！”
　　“老处男能看得出，奇迹啊！”
　　“莫夏深，小心我收你钱。”
　　“我们最大公无私，风流倜傥，高大威猛的博尔~我的神，我的上帝，我的释迦摩尼…”
　　“别恶心我…”
　　“是是…”莫夏深笑笑，转过头的眼像被什么吸引住一般停了下来，不舍得才转过了头来，一脸兴奋地看着在咬着手里的吐司的男人他“博尔，莫夏深回头45度发现了新任务，而博尔的时间也不多，这小女子出于善心就不碍着你了~”把碗内的粥一饮而尽，把吐司往嘴里塞，莫夏深便迫不及待地跑出去了，明明一再强调吃完东西不可以做剧烈运动，自己却以身作则地打破自己的规则来。
　　博尔知道她要干什么，正想要说什么？她人已经消失在门外了。
　　莫夏深喜欢堆雪人。
　　从前在这里的时候，每次下完大雪，莫夏深都会在院子里堆起两个大雪人，在她消失的那几年，每次见着大雪，他就会想起那些雪人，莫夏深有留下各种各样的照片，他看着它们，然后自己去堆，可是比起雪人，比起堆砌的过程，他还是更喜欢看这丫头堆雪人的样子，像这样，拿着咖啡站在可以看到院子的地方，看她忙碌。
　　她曾经说过，她只会在博尔面前堆雪人，因为她讨厌别人说她表里不一。不过，她的确很表里不一，很多时候，她都很懂事，很理智，很冷漠，很自我，甚至有点过于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甚至那个“己”也没真的把她自己算下去，但，他所认识的，所了解的莫夏深确实是很小女生，即使那是她的禁语，却同样不可置疑。
　　对，只有小女生才会像她一样，因为终于把雪人堆起来，而笑得那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