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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染黄的记忆 ...


  •   “九子沙”,那个麻雀小村有个颇为奇怪的名字,地方虽小,却不显寒酸的九子沙,透着水乡气息深居在山后,从环山公路直入,左边依傍着青葱的大山,转目右望则是一片连绵的稻田,无边的向前延伸,直到又是用以阻挡的大山,不高却不乏幽深,而且还有点适逢地,给村民们留下东方的日出。
      环山小路的尽头,是左右对称的农家的布局,成片的稻田前,是相对而立的平房,纵列延伸,列与列之间隔着便于村民们相聚的矮墙,路上四处跑动着鸡鸭猫狗,让人不自觉便有身临桃花源“阡陌交通,鸡犬相闻”的错觉。
      平房的后方,横贯着一条与外界沟通的大河,也隔着村的北面。
      河很宽,却只横跨着两条稍有年代的桥,不精致,甚至有点粗糙。
      村里的人爱喊它们情人桥,每天车水马龙的沟通着南北,可是一到晚上,少了一份躁动,就唯剩一份私语切切的暧昧的情人桥,无论是白发苍苍的两老,还是青春活力的小两口,情窦初开的伙子,小姑娘,都喜欢蒙着微弱的月光相聚于此,抬头看最耀眼的星空,看河面荡漾着的灯火,倒映着的银河,听流水淙淙,感受山那头谷风的吹拂,尽情的吮吸伴他们到老的稻香。
      玖婆的家就立在那成片的稻田的侧身,依着大山划出了个大院子,像个农场一样应有尽有的大院子,有些突兀,有些危险,她却不管,那么多年,她都过去了。
      哥哥说,玖婆不是当地人,是北京来的,家里人以前是当官的,被贬到这里就没有再被分配回去,所以,从婴儿时代,玖婆就在这里了,嫁了丈夫也拉着男人留在家里住,因为一直拒绝学当地的方言,一直不怎么和村里人沟通,久而久之便更为远离人烟了。
      可怜的是,家里人都走得快,就连唯一受得了她怪脾气的丈夫也走了,唯一的儿子也死在了战场上,才60岁便只影孤身的,有大把的财产和土地,却什么也没有。

      那年的夏天,莫夏深是和当地的孩子们玩成一片以后突然迷路碰上了玖婆的的,一直代替她和村里人沟通的秦正楠没在身边,面对忽而其来的老太婆,莫夏深张着口想说什么,最后只能学着村里的孩子们“鹅鹅鹅(我)…”说不出话来。
      幸运的是,玖婆终于开口了,抱怨一声问着“迷路了吗?”然后带着她走过一条又一条的灌溉水沟,把她带回暂时寄住的陈叔家。
      被带着走过了一次,莫夏深也就认得路了,然后从第二天开始,趁着自家哥哥辛苦耕作的时候,自己便到玖婆家串门,偷她的芒果、荔枝,逗她的鸡、鸭,粘着玖婆让她讲她们地主世家的故事。
      大家都不懂小小的丫头怎么就和性情古怪的老婆子那么投缘,莫夏深也不去在意这些,抛下孩子们的幼稚游戏,只知道跟着玖婆学习人生大道理。
      那张照片也是在那个时候留下的。
      带着新买的相机,给紧张兮兮的玖婆拍照,原本还赞着自己美人儿一个,可莫夏深才一举起相机,老人家便变得紧张兮兮的,笑容也硬梆梆的,脸上的肌肉几乎要处于抽搐状态,让拿着相机的莫夏深都生气好几回了。
      “等丫头长大了,变成漂漂亮亮的摄影师,就回来给玖婆拍一张照片吧!供在坟前”。
      那是她们的约定,差一点被忘在背后的约定。

      〆〆〆
      搭了两个多小时的飞机,在广州市区内转了几个弯,再搭一个多小时的城轨,一个多小时的的士,最后还抛锚在路边,莫夏深几乎处于虚脱状态了,从车里下来的时候,更是有一种错觉——当年坐了20多个小时火车还龙精虎猛的女人,并不是自己。
      5个小时的车程让莫夏深的精神有一种要崩溃的冲动。
      沈夏笙看着半死不活的莫夏深,不自觉地就笑了出来,这女人举着单反维持同一个动作几个小时地也不觉累,可一让她静静地呆在车里飞机里,就简直是要她的命了。
      “亲爱的辛苦了!”莫夏深两目空洞地看着承担了自己几乎所有的行李的沈夏笙,摆出一张满是愧疚的脸,然后便毫不客气地把自己也托付了给他。
      的士在村外突然抛锚了,看着一望无际同时人烟罕至的小路,两个人唯有死撑着一步一步向前。
      沈夏笙有点无奈地承受着自己背上的负担,可时间一久,就演变成步履维艰了。
      “洗唔洗帮手啊?(需要帮忙吗?)”陌生的声音犹如天上之仙乐传入耳里,回头便见一农民打扮的大爷驾着电力三轮车慢慢地停在他们的旁边。
      可是,他听不懂,他们的方言。
      “莫夏深,他在说什么?”回头看着一脸倦容的女人,沈夏笙问。
      “不知道!”没有任何犹豫,莫夏深认真回答,同时回头去看农夫大爷。
      “你不是在这里住过吗?”
      “你觉得十几年前的事情我还能记住吗?”
      农夫大爷看着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便操一口超级烂的普通话替自己翻译了,一边还动用自己的肢体语言,一边说一边指着自己车子上空着的位置,“要不要巴手吖?打个便切(要不要帮忙?大个便车)”
      “谢谢!”努力看懂对方的手势,莫夏深礼貌的道谢,便率先爬上了车,也没记得帮忙搬行李。
      “大爷怎么称呼?”
      “打假都叫鹅十三叔(大家都喊我十三叔)”两个人愉快的聊着,虽然彼此语言间的代沟还在,可是莫夏深应付起来还是十分的得心应手。
      沈夏笙在一旁看着,不禁有点吃惊,学校里不遭人喜欢的丫头,原来还是个社交能手,而且看似真的是老少咸宜。
      渐渐能嗅到空气里的稻香味,莫夏深知道他们快到了,心情莫名地就兴奋了起来,刚刚还在脸上的倦容早已九霄云外了,看着越来越幽深的风景,他们是到了。
      “丫头,得喊气十三叔家里左左(有空到十三叔家里坐坐)”十三叔笑得灿烂,挥动着粗糙的手便驾着他的电力车在“咔咔”声中渐渐消失在西方的稻田里。
      走在踩得扁平的石子路上,莫夏深的心情大好,她有想过,这里会和其他的村落一样,建起幢幢的高楼大厦,踩在脚下的是钢筋混凝土,可是,当此时此刻,自己脚下踩着的还是那十年如一日的石子路,眼看一边无际的还是那一排整齐的平房,那阡陌,那片青葱的时候,她无法言传,内心的那股回归感,和释怀。
      她一直在寻找,一个可以永远留着本色的地方,作为一个摄影师,作为一个重视回忆的人,当她终于找到的时候,她内心的喜悦,真的难以言喻。
      踏过一家又一家的垻子,翻过低矮的转红围墙,两个人有些放肆地拉着行李穿梭在这些古朴的建筑之中,没有汽油味的空气,没有钱臭味的清新,风轻轻地绕动在周围,让彼此的心轻易地就沉淀了下来。
      和在繁华的大城市里的躁动所截然相反的平静。
      沈夏笙一直侧脸看着她一脸放肆,笑得灿烂的女人,或许等他们将来都老了,走不动了,就可以再搭上几个小时的车,回来这里,度过他们的余生,回归他们的灵魂。
      重新踏上石子路,跨过一条条灌溉水沟,远远便能看到莫夏深口中的那大“农场”——玖婆的家。
      突然抓紧了自己的手,莫夏深出奇地紧张了起来,那是沈夏笙从来没有看到过的,像个小丫头情窦初开一样的表情。
      远远看着在阳光底下有些佝偻的身影,莫夏深抓住自己的手便抓得更紧了,接着深深呼了一口气,莫夏深便扔下了他向那身影跑去了。
      ——她一定会偷偷地挂眼泪。
      沈夏笙想,拉着行李放慢了自己的脚步,只是放眼去看,有她童年记忆的地方。
      “玖婆!”
      有点热泪盈眶,莫夏深几乎是扑过去抱住那更为苍老的身影的,让还在那人手中的菜掉了一地,她也不管,只是紧紧的抱住她,让她一度认为自己就要把对方害死了。
      “你这人怎么……你是谁?喂!”
      还是那带点粗鲁的声音,莫夏深听着,不自觉就吸起了鼻子来。“丫头回来看你了!变成漂漂亮亮的大摄影师回来看玖婆了!”
      老人家有点想不起来,只是抓着自己的脸去看眼前的女人,直勾勾地与她对视,然后终于那张调皮的脸终于浮现在了眼前
      ——是那个陪了她一整个夏天的丫头
      “来,让玖婆看清楚……哇!呵呵呵……看我们丫头…我们的丫头…真长大了,长成个亭亭玉立的小姑娘家了,还真不是当年的洗衣板,可多亏玖婆当年的木瓜!”玖婆一脸灿烂的笑,看着真的长大了的丫头,抓着她转着圈圈,只是想要好好的,好好的看清她的脸,她的改变。
      而当沈夏笙出现在两个人面前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袭胸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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