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道-迷魂师》长夜晏灯

3、Chapter 3

　　吴美琳今天有点心不在焉。
　　她来得很晚，到了婚纱店之后一直坐在沙发上发短信。
　　服装师给她泡了一杯洛神茶，淡淡的香气安抚了吴美琳的心。“吴小姐，现在可以换婚纱了吗？下午我们还要留出时间照相。 ”
　　吴美琳看着红色的茶水，点点头。

　　还是一套普通的白色婚纱，只是在裙摆的设计比较特别。原本的头纱换成了白色的羽毛花，别在头的左侧。
　　服装师像是在看最完美的作品，让吴美琳站在台上不动，自己则去关了灯。
　　除了熏香下蜡烛的光，整个展室寂静了下来。
　　吴美琳看向落地镜，微微吸了口气。

　　一朵红色的凤凰花沿着裙摆攀岩而上，最后花瓣停留在腹部的位置。头上的羽毛花变成了微红的颜色，好像花蕊贯穿了她的身体，在头顶绽放。
　　奇异的美丽，叫人移不开眼睛。
　　“吴小姐，希望您能喜欢。”服装师额间隐隐浮现出红色的花纹，金色的眼眸在黑暗中静静反射着蜡烛的光。
　　吴美琳低声喃喃：“凤凰花⋯⋯”
　　“就是凤凰花呢。我想您是越南人，远嫁到中国，有些家乡的东西出现在婚礼现场是不是会更好。”服装师打开了灯，却发现吴美琳落泪了。

　　吴美琳站在台子上，注视着镜子中的女人，开口：“今天我的小叔给我打了电话。那个小叔六年前去了美国，第一次打电话给我。”
　　服装师惊讶：“前夫的弟弟吗？”
　　“是的。”
　　“一定是打电话过来祝福您新婚快乐。”
　　吴美琳摇摇头，抚摸着裙摆上应该有凤凰花的位置：“他没有孩子，所以想要收养我的三个孩子。我的婆婆已经同意了，现在就等我的意见。”
　　服装师微微皱眉：“对于您来说，一定很难。”
　　“是啊。”吴美琳怔怔走了下来，让服装师取掉她的羽毛头花。
　　“婚礼还要如期举行吗？”
　　服装师金色的眼睛里闪过奇异的光。
　　第一次，吴美琳没有回答。

　　“为什么不问问您的未婚夫呢？你们是一家人。”服装师建议道。
　　吴美琳拨通了未婚夫的电话，小声地说着情况。
　　服装师为吴美琳添了洛神花茶的水，静静坐在一边。
　　过了一会儿，吴美琳告诉她，未婚夫不同意这样做。他建议还是他们自己把孩子带在身边，毕竟孩子的年纪不是很小。
　　出乎服装师的意料。
　　吴美琳喝了一口茶水：“他现在就过来。”
　　服装师笑着说：“好的，我马上准备先生的服装。先生真是个又帅又好的人啊。”
　　吴美琳没有反应过来，服装师继续说：“那天我在餐厅看到他就有了灵感，这套西装礼服他一定会满意。”
　　服装师误会了，可是吴美琳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等等。”吴美琳喊住了服装师。
　　服装师停了下来，歪着头问道：“怎么了，吴小姐？”
　　吴美琳看着自己的裙摆，低声：“你说，凤凰花是不是只能在夜间绽放？”
　　服装师微微扬起嘴角。
　　“夜间的凤凰花更加美丽，不是吗？况且，谁说喜欢就一定要拥有。”

　　然而，这套西装最终还是没有得到新郎的回应。
　　新郎在来的路上发生了车祸，现在在医院昏迷不醒。
　　“你的腿不会有事。”女人站在李烁的病房里，手里拿着一个鲜红的苹果，“现在已经没有任何障碍，接下来就看你自己的选择。”
　　李烁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车祸是你做的？”
　　女人金色的眼睛露出奇异的光：“谁知道呢。”新郎的车意外打滑，而李烁的车刚好就在后面，两辆车撞击的时候，新郎的车被撞下了高架。
　　就像原本美丽的故事里，美丽的两位主角不会在一起。
　　缺憾却让人震惊。
　　“你说我应该后悔吗？我只想她回到我身边，没有想过要伤害他。这样的结果，跟当年他们把美琳从我身边带走，有什么区别。”李烁的目光看向窗外。
　　女人洞悉地笑。

　　她在他床边坐下，看着他：“有一点我不明白。你既然可以等待她这么久，为什么不愿意接受她的孩子？在我看来，是你自己放弃了和她的姻缘。”
　　李烁低沉说道：“你不是知道一切吗？”
　　女人忽然笑了，眼角的红色越发明显：“人心最难读懂，我从来不明白。况且，我很想知道故事的结局。”
　　李烁不知道怎么说。
　　只知道，那三个孩子他绝对不想要。
　　这是底线。

　　“还是说，那三个孩子会时时刻刻提醒你，吴美琳曾经被别人占有过？”
　　李烁的脸有些苍白，他摇摇头：“并不是。”
　　“那就是提醒了你，你的无能为力。”
　　李烁抬头，看着女人金色的眼睛。
　　女人笑了，眼角愈发的红：“以前，你每个星期都会去看她，却不愿意露面。你明明知道她的处境，却没有勇气帮她改变。”

　　病房里一片宁静。
　　女人微微低着头，静静出神。而李烁靠着墙壁，闭着眼睛。
　　“美琳会不会恨我？”
　　她笑了：“这一点，我可以告诉你。她从来没有恨过你，甚至比你更坚强。”
　　李烁轻轻地吐出一口气：“那就好。”
　　女人离开了病房，临走之前她回头：“在你的愿望真正达成的时候，就定下了你对我的承诺。这一世结束之后，我会过来，取走你的魂魄。如果你不想要这个愿望了，也可以反悔。这是你的选择。”
　　李烁点点头。

　　那两套婚纱礼服被放在了吴美琳未婚夫的病房外面。
　　憔悴的吴美琳将两套婚纱礼服烧了。
　　橘红色的火苗吞噬了洁白的布料，红色的火光映衬下，凤凰花若隐若现。
　　当她回到病房的时候，病床旁的桌子上多出了一大瓶火红的凤凰花，花瓣上还带着露水。而花下，是一个纯黑的瓷瓶。
　　一双金色的眼睛在脑海中划过。
　　吴美琳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未婚夫，走了过去。
　　她在他额头轻轻印下一个吻：“别担心，有我在。我哪里也不会去。”
　　李烁站在门外，目光复杂。

　　未婚夫不再活着，也未曾死去。
　　当李烁的脚好了以后，他和吴美琳一起，照顾着未婚夫。
　　他婉拒了小叔，把孩子们送去了当地最好的寄宿学校，同时请了一个保姆和吴美琳一起照顾躺在病床上的未婚夫。
　　过了一段时间，吴美琳搬了过来和他一起住。
　　她的生活再也离不开他。
　　李烁却不觉得快乐。
　　现在是时时刻刻在一起，可他觉得吴美琳的心已经不在他身上了。
　　不如以前，虽然不在一起，可心却是在一起的。

　　“李烁，我不能嫁给你。”吴美琳坚定地说。
　　李烁伸出的手，中央放着一枚戒指。
　　吴美琳平静地看着他：“我很感激你把我的孩子视如己出，也很感激你帮我照顾我的未婚夫。可是，我不能嫁给你。”
　　为什么。
　　他都已经接受了孩子。他不再是无能为力。
　　“如果你不想要这种生活，我能理解。我会搬出去。”吴美琳淡淡地说。
　　李烁看着她眉间的担忧和平静：“我会在你身边。”
　　“你不用这样⋯⋯”
　　“美琳，给我个机会，让我在你身边。”

　　咖啡馆。
　　男人坐在她的对面，而她面前依旧是一大杯卡布奇诺。
　　“我想要改变我的愿望。”
　　女人端起咖啡杯，红色的眼角微微上挑，一双金色的眼睛似笑非笑：“说说看。”
　　李烁停顿了片刻，还是开口：“你不是说她会回到我的身边吗？”
　　“她的确回到了你身边。”
　　李烁无法反驳。
　　“她不再爱我。”
　　女人微微笑了：“期望太多的，依旧是你。”
　　李烁疲惫地靠在沙发上：“我们永远回不到过去。”
　　“什么是过去？”女人反问，金色的眼睛将他看穿：“她不是你的所有物。你的爱也不是禁锢她的理由。不过，这些都跟我无关。只要你说出你的愿望，我就能帮你达成。但是相对应的，你必须付出代价。”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咖啡香。
　　两个人谁也没再说话。

　　眼前的男人还是不明白。
　　命运其实是由自己的选择，慢慢贴合最终的结局。
　　李烁看着她：“我想要他醒过来。”
　　女人扬起了眉：“想好了？如果他现在醒过来，那场婚礼会进行下去哦。”
　　李烁点点头，眉间都是疲惫：“我累了。”
　　女人眼中的金色更加明显：“好。”
　　红线从死结处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