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心罪》凌芷岚

6、蝉蜕

　　沙漠的冬日并不那么寒冷，阳光依然是暖和明亮的。木门一点点的敞开，旋钮着的铁片和弹簧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在腐朽浓浊的味道中显得如此悠长寂寞。
　　魔鬼的窃窃私语从黑暗中涌出，腐败的味道让她片刻惊慌。最后，她鼓起勇气用力推开门扉，明媚的光影随着门扉的开启渗入昏暗的室内。阳光洒落在蒙上灰尘的水泥地，墙角的一只染血的针筒映入眼帘。斑斑血迹蜿蜒出一道暗红的路径，延伸至她尚未看清的角落。一只淡黄色的胶管随意打成了一个结，丢弃在长满霉斑的破布边。
　　某些阴暗的事实几乎吓到了她，楚依人扶住木门，因心底可怕的认知而僵硬。直到木门完全敞开的时候，一道缱绻的影子撞进了她的眼帘。
　　那是一双幽暗难解的眼睛，她熟悉这样的眼神，冰冷却总对她带着嘲弄，偶尔还会露出不知名的温柔，而现在，那双眼睛里满是空洞，正一瞬也不顺的看着她，没有情绪。
　　这是......这是怎么了？！
　　她本能的捂住自己的唇才能遏制下那些慌乱的尖叫。虽然她还说不出这些东西的具体所用，但她医者的天分告诉她，那些东西是多么可怕，可以让人欲罢不能却生不如死。
　　如水般清澈的眼睛里充满了震惊和恐惧，她想要掉头逃离，却因那双空洞幽暗的眼而动弹不得，移不开视线。
　　“小......小依......”
　　黯哑的嗓音无力而疲惫，原本空洞的黑眸在认出了来人后逸出微弱的光彩。那些光彩像是一份渴望，一份向往。然而最终，那光彩一闪即逝。
　　她的安静和恐惧让他低低的笑了，笑声很轻，饱含悲愤。
　　“小依......不要告诉任何人......答应我......”
　　他的要求让她完全从震慑中清醒，脚下像是穿进了芒刺直达灵魂深处，引来尖锐而深刻的震撼。她一步步后退，飞快的逃离那处被废弃的屋子。
　　她看错了吗？！那是原沧海！不......这不可能！过度的震惊让她无法接受，她徒劳的在心中否认着，只想要逃离，远远的逃开。
　　弹簧门缓慢的封闭，污浊的杂物间再次转为阴暗，他挫败的将头颅靠向墙壁，闭上了眼睛。
　　黑暗中，一份莫名的怨恨与哀伤悄悄发芽，俊美的轮廓染上残忍而嘲弄的笑意。冰冷的薄唇缓缓开启，吐出一声声若有似无的叹息。那些叹息是一个人的名字，如同暗夜里清透的冰凌，凝结成他心中微弱的光辉。
　　楚依人。
　　......
　　平静的日子似乎还在世人看不见的暗处涌动着洪流，沙漠的天空，总是晴空万里，每一天，明晃晃的朝阳都会从东边升起。
　　美丽窈窕的青春少女就快蜕变成婀娜多姿的女人，她站在原家的花田中手持锄头，翻弄着黑色的土壤。
　　脚下的这片土地曾经是遍地黄沙，只能种植些耐汗的多肉植物。在她的精心栽培下，许许多多优质的花苗由这里运往原家的花田成批栽植，而后制作成不同的产品销往世界各地。十几年下来，这片沙地渐渐变成了黝黑而富含营养的土壤，四季生长着繁茂的花儿。
　　冥蓝的天幕中，耀眼的日头洒在她身上，欺霜赛雪的肌肤在阳光下散发出淡淡的幽香。如瓷的面容上已经满布细汗，楚依人随意的挥手擦掉汗珠，精致的脸蛋上沾染了些许泥土。温热的花泥并未损毁她的貌美，及膝的花叶将身着纯白的少女映衬成了一位画中的仙子，远远望去，美得不可方物。
　　不知过去了多久，楚依人完成了手边的工作走向不远处的藤椅落座。身旁的汉白玉石桌上摆满了品种不同色彩斑斓的花草，花儿在阳光下随风轻轻晃动，飘散出醉人的芬芳。
　　她拾起一本精装的图册，仔细阅读彩印的注记。温润的眼神异常专注，翦水的瞳眸认真品读着手上的书本，一弯不描而黛的柳眉时而微蹙时而舒展，柔软甜美的红唇不时无声拼读着晦涩难懂的词汇，偶尔在察觉了一些端倪时，柔美的笑容会爬上她的双颊，晕染着她恬淡温柔的性情。年轻的女孩虽未成年，却已初有了女人的神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