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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第六十章 应不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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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可如何是好?燕北晴愣了一两秒钟,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出奇的快,有一种被当场抓包的慌乱,他只好立刻手忙脚乱的将手里的牌位放好,一边转过身来,涨红了脸,一边用微弱的声音解释道,“我,我在打扫牌位…”
“刘管家没有教你规矩么?这么重要的牌位也是你随便乱碰的?!”应莫离皱紧了眉头,上下打量着这个看上去已经吓得手足无措的下人,“你只要打扫祭桌就好了。”
“对,对不起!小,小的知错了。”燕北晴连声道歉,一边把头埋得低低的,生怕应莫离看出什么端倪来,应莫离有些狐疑的扫了燕北晴一眼,沉声道,“我没见过你,新来的?”
燕北晴赶快把头埋得更低了,紧张得浑身僵硬了起来,“这个月才进来的,我叫小四。”
“小四?”应莫离又看了燕北晴几眼,摆了摆手道,“罢了,这儿不用你打扫了,下去吧。”燕北晴心中一喜,立刻应道“是!”低了头转身就要快步退下。
正在这节骨眼儿上,他却突然看到一个头发乱糟糟的老头猝不及防的窜了进来,那老头虽然身穿道袍,却丝毫没有仙风道骨的风范,道袍一边高一边低的随随便便的挂在身上,还很没有风度的手舞足蹈的跑着,一边跑一边大叫着,“燕施主!我找到了!我找到了!”
应莫离疑惑道,“你找到什么了?”
老道士一脸兴奋道:“这十几年来,我第一次感觉到了!我徒弟还没有死!我徒弟就在这里!哈哈哈!这么多年了!我终于感觉到了,虽然这感觉很微弱,但是我徒弟一定就在这应府里!哈哈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燕北晴有些好奇的看着眼前这个疯疯癫癫的老道士,而应莫离却已经整个人呆住了,他先是笑了一笑,又难以置信的摇了摇头,一边艰难的喘着粗气,一边喃喃自语道,“这难道有可能吗?你不是说过已经感觉不到了吗?你不是说他已经死了吗?”
老道士激动的上前抓住应莫离的肩膀,拼命摇晃着,连声道,“我又感觉到了,他还活着,而且这一次他很近,他就在这里的某个地方!”
应莫离眼中立刻射出欣喜若狂的一抹亮色来,他兴奋的一把抓住老道士的领口,慌忙道,“他在哪里?!他在哪里?!!”
老道士有些泄气的低声道,“具体看不清楚,但他就在这里,我肯定!”
眼前这唱的,到底是哪出戏阿?燕北晴在一旁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好奇的打量着眼前兴奋不已的两人,他们说的徒弟到底指的是谁?话说回来,眼前这个老道士,他好像在哪里见过,心里隐隐约约有些印象,却又一时间想不起来,他打量着眼前的老道士,心中没来由的涌起一股不祥之感。
老道士感觉到燕北晴探究的目光,突然回过头来看了燕北晴一眼,不禁小声惊疑道,“咦?燕施主,你家怎么会有饭纲使?对了,那只管狐是你的?”
燕北晴和应莫离闻言同时一愣,燕北晴心下立刻暗道不好,应莫离却眼神一亮道,“管狐?你是说那只送信的管狐?”
糟了。
燕北晴心中暗暗叫苦,只好冷汗淋漓的缓缓抬起头来,目光有些闪躲的看了应莫离一眼,只一眼,心念电转之间,他整个人已经一个闪身抢出了房门,说时迟那时快,他还没来得及窜上墙头,应莫离已经抢先一步挡在他的前面,眼见着前无去路,他转过身想要回头逃跑,却发现老道士也已经把他的退路封死了,他有些慌乱的四下张望着,只好慢慢退到墙边,死死的低着头,不敢抬起脸来,心中一个劲儿的暗自懊恼,怎么这次这两个家伙动作比谁都快。
半晌,三个人只是站在原地,由于紧张和激动剧烈的喘息着,谁也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应莫离终于用颤抖的声音柔声问道,“孩子,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燕北晴目光游移着,沉默了一会儿,这才不情不愿的低声道,“罗,罗小四。”暗道,对不起啦,阿罗,我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什么好名字。
应莫离微皱了皱眉头,又紧接着激动的问道,“孩子,你的父亲母亲在哪里?”
燕北晴犹豫着低声道,“在,在家里。”
老道士立刻大声道,“你撒谎,你叫燕北晴对不对?”
燕北晴只觉得自己的心跳瞬间快的像是要跳出心口了,他深呼吸了几口气,好不容易才稍微平静下来,只是倔强的皱紧了眉头道,“把我的管狐还给我。”
应莫离看着燕北晴,已经开始眼眶泛红,他努力轻笑着柔声道,“北北,是你么?是你回来了么?让我好好看看你…”说着就要上前去摸燕北晴的脸。
“不要过来!”燕北晴紧紧的靠着墙角,躲开应莫离的触摸,身体拼命的往墙上靠,一边大声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饶是他定力十足,听到老爹唤他幼时的小名,心底也不禁一阵悸动,说话的声音也微微软了下来。
应莫离的眼神暗了一暗,低声道,“北北,为什么你不肯承认?方才你在那儿看牌位,如果你不是燕北晴,为什么偏偏要拿了那一块发呆?如果你不是燕北晴,为什么你要冒那么大危险给我送信?北北,这么多年了,原来你还活着,为什么你到现在才回来看我们一眼?你知道你母亲,因为失去你太痛苦,得了失心疯么?”
燕北晴闻言也憋红了眼圈,咬住下嘴唇,只是一言不发的死死盯着地板。老爹阿老爹,如果你知道这些年来,你儿子到底干了些什么,你还会不会这样亲切唤他北北?如果你知道你眼前这个人的人皮面具下,是暗影的脸,是处处跟你做对,将燕天极害死的暗影,你还愿意认眼前这个儿子么?
老道士见状摇了摇头,轻叹了一口气,低声道,“好了好了,终于找到了就是好的,久别重逢,实属难得,我们快进屋谈吧?”
燕北晴见状只是皱起眉头,冷冷的低声道,“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些什么,把我的管狐还给我。”一边说着,一只眼睛中居然已经开始缓缓流出血水来。
老道士见状惊叫了一声,“糟了,怎么你以眼睛来养管狐的么?管狐离开容器太久,力量变弱,已经无法抑制你的伤口恶化,坏了坏了,现在已经开始力量失控了!”一边说着,一边赶快从腰上摸下一只酒葫芦来,猛地拔开瓶塞,只见一道白光“嗖”的一下从葫芦中窜了出来,直接扑进燕北晴的眼窝,燕北晴原本觉得眼中隐隐开始疼痛,结果白光过后,只觉眼窝中一阵清凉,似乎是瞳青终于回到了他的眼中。
燕北晴用袖子轻轻抹着脸上的血迹,应莫离在一旁担心的看着,柔声道,“孩子,你没有事么?疼不疼?”燕北晴默默抬起头来,看了应莫离一眼,低声道,“如果没有什么事,我要走了。”
“北北!”应莫离一时情急,激动的大声道,“为什么你不愿意承认呢?这些年来,你都在哪里?你是不是受了很多苦——你,你眼睛现在还疼么?”
这些年来,燕北晴受了大大小小无数的伤,大到伤重欲死,失去眼睛,小到跌碰青肿,刀剑擦伤,那一次不是自己咬牙挺了下来,何曾有人这样关心又心痛的问他——还疼吗?燕北晴听得心底一颤,难以抑制的悲伤涌上了心头,这许多年了,他终于再一次感觉到被亲人关心的温暖,想起来,又是一阵心酸,一时间好一阵百感交集。他有些贪恋的站在原地不愿意离去,但另一方面,理智又提醒他,就算老爹愿意接受他,他的作为暗影的存在,只会再一次给燕家带来灭顶之灾,如果被宫主知道了应莫离的真正身份,那一定是又一次的斩草除根——那个玩弄人心的怪物!绝对不能,对,自己绝对不能再一次连累家人!
燕北晴终于下定了决心,冷冷抬起头来,斩钉截铁道,“我不是什么燕北晴,所以说,你们认错人了!”
应莫离满脸又是迫切又是无奈的悲伤,半晌,才皱眉道,“北北,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是!”燕北晴说着,一把拔出怀中的匕首,抵在自己的咽喉口,低声威胁道,“所以你们不要逼我!”一边说着,手下微微用力,喉头已经开始渗出血丝来。
“北北你别激动!我们不逼你!不逼你!”应莫离见状立刻神色大变,拼命的摆着手,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北北,你小心点!”
老道士也没了主意,燕北晴一边缓缓前进,两个人一边如临大敌的后退,两双眼睛死死的盯住燕北晴抵在喉头的匕首,慌乱间完全没有了主意,眼见着燕北晴跃上墙头,回过头来警告道,“不要跟来!”然后再是一跃,整个人已经消失在视野中,两个人见状都是一阵无言的沉默。
转眼之间,向往已久的东西失而复得,却又立刻得而复失,人生的大起大落实在是太过难以预料,两个人都呆呆的愣在原地,心中涌起一阵莫可名状的悲伤,半晌,应莫离终于低声道,“这孩子,到底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老道士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徒弟肯定是受了不少苦,他的管狐居然是养在眼睛里,普通的饭纲使,养管狐都是养在一根竹制的管子里,这也是管狐之所以得名的由来,可是要是养管狐在眼睛里,那可是得先把眼睛挖掉,才可能办到的……”
应莫离闻言只是一阵心痛,怔怔的看着燕北晴离去的方向,呆立在原地半晌,终于一言不发的走回自家的祠堂,只是片刻的工夫,整个人看起来突然苍老了许多,他轻轻走上前去,拿起燕北晴的牌位,慢慢抚摸着牌位上燕北晴的名字,不住的喃喃道“北北…”
另一方面,燕北晴好不容易逃离了应府,却转过身看着远处应府的轮廓,迟迟不愿意离开,他在原地沉默了良久,突然听到瞳青小狐狸在轻轻的叫他,“恩人恩人,你没事吧?”
他轻叹了一口气,低声道,“没事。小狐狸你呢?”
瞳青从燕北晴眼中跳出来,轻巧的落在燕北晴的肩头,叹了口气,柔声道,“恩人方才真是太危险,小狐再晚回来一阵,恩人你就要走火入魔了。”
“对了,我这只眼睛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可以看见那么多奇怪的东西?”燕北晴疑惑的摸了摸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恩人的眼睛就是小狐狸我,所以是狐眼,狐眼是这世界上最敏锐的眼睛之一,不但可以看见非人间界的物体,甚至可以看透人心,平常小狐在这眼睛里,所以狐眼的能力暂时被封印了,可是这次小狐离开的太久,被封印的能力释放了出来,力量流失,开始不受控制,所以才会变成这样。”瞳青一边说着,一边叹了口气。
“为什么要封印狐眼的能力?”燕北晴有些不解的皱起眉头。
“烦心的事情还不够多么?像恩人这种人,若是看不见,就不会被影响,比如说在那坏道士的洞穴里,恩人不也是因为看不见他的幻术,才顺利打败了他么?看不见幻术阵法,一般的障眼法都难不住恩人你,这不是很好么?恩人自己的眼睛,才是最能看见真实的眼睛,狐眼对恩人来说,是危险的,不但会惹来麻烦,更可怕的是,会走火入魔。”瞳青一边忧心忡忡的说着,一边话锋一转,有些质问的皱起眉头道,“话说回来,恩人你这次果然招惹了麻烦,你是不是碰了其它的狐狸?为什么我在你身上看见了狐族的诅咒?”
“诅咒?”燕北晴也皱紧了眉头,想起来前两天在集市上遇到的黑狐狸,“那只小狐狸果然耍诈,亏我还放了它,不知感恩的家伙。”
瞳青一脸无奈的拍了拍燕北晴的肩膀,“所以说恩人什么都不知道,狐族是这个世界上最会记恨的种族之一了,”瞳青说着,一边挑了挑眉头,“几乎是睚眦必报,既阴险又狡猾!”
燕北晴终于被逗笑,他轻轻拍了拍小狐狸圆乎乎的小脑袋,笑道,“你是在说你自己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