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尽山空冷（什么L都有）》阿灵灵

15、第十五章 离魂爪（上）

　　数年后。

　　月华如水，平静的照在尚书府的假山上,一队巡逻的士兵正缓缓经过飞檐下的走廊，为首的官长只是大略扫过了假山群那一片黑峻模糊的影子，便摆了摆手道：“走.”一行人又无声无息的向下一个巡逻地点走去。

　　过了好一会儿，从假山后闪出一个影子，一个黑衣少年缓缓走到了廊下，他全身上下蒙的密不透风，整个人似乎与夜色融为了一体，他只是冷冷的看了看士兵离开的方向，轻哼了一声道：“陷阱。”

　　他闭上眼睛，感觉到四周传来的微弱但清晰的呼吸声——埋伏，数量相当可观的弓箭手的埋伏，果然是大手笔阿，暗影阁的杀手可不能不好好防着不是么？为了增加晋级试炼的难度，暗影阁还真是着实好好宣传了一下这次的暗杀行动呵，难道说，那个混蛋是在故意为难自己？他在月光下冷冷的笑了起来。

　　好的杀手有的不只是优秀的暗杀手段，更重要的是清醒的头脑和迅捷的反应，没必要和人家硬碰硬不是么？他稍微有些遗憾的向那些辛苦的躲藏在暗处的弓箭手们致意了一下，就又转身退进了假山的阴影中。

　　夜，更加静谧了。

　　已经是三更天，尚书府的书房却还是灯火通明，刘尚书坐在灯前刚刚完成了一幅写意的山水图，颇有些得意的捻了捻被同僚们盛赞为“美须王”的胡子，吩咐一旁伺奉的书童道：“明天把这幅拿去墨雅轩裱一裱。”

　　小童低头答应着下去了，刘尚书惬意的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似乎终于准备就寝了，他迈着小方步得意的向卧房踱去。

　　站在卧房门口的时候，他稍微犹豫了一下，这几天夫人回乡省亲去了，屋子里总是暗的很，晚上孤零零的一个人，看着这黑洞洞的卧房，还真有些不想走进去，他叹了口气，将房门轻轻一推，只听“吱呀”一声，门缓缓的打开了。

　　“小司？在不在？”他嘴里一边有些底气不足的喊着自己仆从的名字，一边自言自语道：“这家伙肯定又偷懒打瞌睡了，唉”

　　他在桌上掏摸了好半晌，这才摸到了打火石，连忙打响了火石，随手把放在门边的蜡烛点燃了，屋子里一下子亮堂了起来，他揉了揉眼睛，却立刻被眼前的景象惊得愣在原地，只见墙上血淋淋的写着几个大字：“暗影阁拜领刘继元尚书大人之命。”而那床前的八仙桌上血淋淋的摆着的，正是一个鲜红刺眼的人头——最可怖的是这人头的五官和他长得居然一模一样！

　　他惊得一下子跳了起来！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暗影阁居然真的这么厉害！他难以置信的转身向尚书府的客厅跑去，连气都来不及喘一下便扑到客厅的那个花瓶处狠狠的一转，顿时一道暗门出现在原本挂着山水画的墙壁后，他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进去，同时一声悲呛的“爹”字冲口而出，而那个和他现在的样子一模一样的老者从密室的石床上一下子跳了起来并紧张的问道：“怎么了？冲儿？”

　　他倒吸一口冷气，终于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只刚来得及张大了嘴巴，只见眼前银光一闪…

　　好快的剑，好快的身法，好快的人。

　　父亲惊讶的脸在自己面前瞬间定格，那个黑衣少年已经转身抬手，同时对他微微颔首，他立刻敏感的嗅到了空气中散发出来的淡淡血腥味，接着，父亲的身体软软的倒了下去，一动也不动的摊在那冰凉的石床上。

　　他的眼泪还没来得及掉下来，就看见黑衣人的剑已经向他劈面斩下了，他只觉得颈上微微一凉….就慢慢沉进了无底的黑暗中。

　　==================================分割线======================================

　　燕北晴轻轻搽拭着自己手中的长剑，觉得几分木然，几分恍惚，今天已经不是自己第一次杀人了，为了通过最后的测试，他是斩杀了数名同伴才得以生存下来成为一名杀手的，血腥的气味让人有些想吐，他已经尽量让对方少流血了，可是还是难以避免那令人不快的味道在空气中慢慢散布开来。

　　不是他想走到今天这一步，是他没有选择的余地，他不得不。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一步一步走向地狱的深渊，却无法回头。

　　那非人的训练过程中，不是没想过逃走的，却每次只能以失败告终，整整十年，十年地狱般的折磨让他只剩下一种本能，活下去的本能，他斩杀别人，只为了使自己能够活下去，他知道自己已经沾满血腥，再也回不去当初，他早已定下了通往十八层地狱的单程票，只是在那之前，他要将那个把他推入地狱的人一起拖下去，这已经成为他目前唯一的愿望和动力了。

　　还记得第一次杀了人后，他愣愣的看了自己的手好半天，仿佛隐隐还能感觉到那种用利刃刺破肌肤，割离血肉的奇异触感。他下意识的想用水洗洗手，却想起自己曾经看过的电视中，人们在第一次杀人后，都无一例外的扑到溪水中疯狂洗手。他有些讽刺的冷笑了起来，然后认识到，自己不需要这种悲哀的心理安慰和无用的做秀，他完全清楚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以及为什么要这样做。

　　还记得当他还是李晴的时候，好友曾经笑过他，说就是把他扒光了扔到南极去，他也一样活得下去，也许就是这样吧，超强的适应能力，小强般的生命力，无论如何绝不放弃挣扎的活下去，这不正是大多数现代人的真实写照吗？为了活下去，他不得不变成了杀手，他完全了解人性的黑暗和挣扎，他知道自己的卑劣——自己现在不过是充满了仇恨两手血腥的黑暗生物罢了…

　　窗外的月光如洗，他闭上眼睛沐浴在洁白的月光中，忽然有了一丝茫然：我是谁？我为什么在这里？我在干什么？我是燕北晴？还是21世纪时无忧无虑活着的李晴？杀手，自己居然会成为一个只有在电视里才会看到的杀手，呵，人生如戏阿，人生如戏。

　　燕北晴缓缓的回过神来，就在这个时候，转头看见了那个戴铜面具的人，那人的脸上戴着一个铜制的半截面具，正冷冷的盯着他。

　　燕北晴暗暗运气在手，缓缓转过身来，正视着铜面人凌厉的目光，凝神以待的摆好迎战的姿势。

　　铜面人冷冷的笑了笑，道：“阁下小小年纪，定力倒是不错。”

　　燕北晴向来没有和敌人罗嗦的习惯，他只是微微皱了皱眉。

　　铜面人转脸向地上的两具尸体望了望，叹了口气道：“想不到我还是晚了一步，你居然识破了刘冲的调包计，并诓骗他带你来到真正的刘晋元处，然后伺机下手。刘冲也算是一流高手了，竟被你一剑封喉。”

　　燕北晴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铜面人，隐隐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杀意正缓缓升起，不禁暗自提高了警惕。

　　铜面人摇了摇头，缓缓道：“小小年纪，就有如此的身手和见识，可惜啊可惜，你却是暗影阁的杀手！”燕北晴顿觉一阵无比强悍的杀意扑面而来，四周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住了似的，即使是在杀手遍布的暗影阁，他也从来没有感受过如此的强烈的气势和杀意，他下意识的想举起手中的剑来，却只觉得四肢酸软，被铜面人散发出来的无形的气势压得动弹不得，他心下骇然，隐隐感觉自己的冷汗已经打湿了内衫。

　　铜面人用冷凝到极点的声音一字一句的说：“说，暗影阁究竟在哪里？”声音不大，却字字让燕北晴感到寒从心起，手脚冰凉。

　　燕北晴艰难的开口笑了笑：“呵，暗影阁的杀手，出任务时都从未打算过，能活着回去。”他一边说着，一边咬碎了暗藏在牙齿里的小药丸，然后释然的笑了一笑，无声无息的倒了下去。

　　铜面人稍稍一愣，立刻拍了拍手，几个原本在四周严阵以待的手下马上围了上来，其中一个迅速在手上涂了一层防毒蜡，一把撇过燕北晴已经变得惨绿的脸，将手指搭在燕北晴的颈动脉处半晌，终于摇了摇头：“已经死了。”

　　铜面人冷哼了一声：“可恶….看来下次抓到了，要先掐住下巴，不让这些杀手自尽才行。”

　　“大人，现在怎么办？”其中一名手下请示道。

　　“还能怎么办？把尸体处理了。”铜面人摆了摆手，忽又顿了一顿，冷冷道：“慢着，把尸体抬到院中心去，给我万箭穿心。”

　　“是。”立刻有下人答应着走上来将燕北晴的尸体抬了下去。

　　抬到廊中的时候，走在前面的下人悄声道：“哎，看看这个杀手的相貌，原来还是个孩子。”

　　另一人听着向燕北晴脸上打量了半天，这才长叹了一口气：“太可惜了，这少年，才这么点年纪，就像是个谪仙般的人物，这要是长大成人了…”

　　“死都死了，还谈这个干吗？这不，要送去中庭给那些弓箭大爷们万箭穿心呢，做什么不好偏做杀手，造孽啊，造孽。”

　　“和我家二娃一样大的年纪啊...却下得了手真的杀了刘尚书和刘大公子呢。”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感慨着，好不容易将燕北晴抬到了中庭，然后快步离开了。站在屋檐上的士官长，向下望了一眼，做了个手势道：“放箭！”

　　顷刻间，上百支蓄势待发的劲箭离弦而出，箭矢如雨点般向躺在中庭里的燕北晴身上飞射而去，眼看燕北晴就要变成一只插满了箭的刺猬。

　　燕北晴没有变成刺猬。

　　所有的人只觉得眼前一晃，一个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扑而下，一把扛起燕北晴的尸体，险险避过飞来的箭雨，向另一边的墙头飞驰而去，士官长立刻大叫道：“刺客逃走了！别放他们跑掉！”不愧是训练有素的军队，弓箭手们立刻调整角度，箭雨络绎不绝的向黑衣人和燕北晴射去，背着燕北晴的黑衣人一边有些狼狈的打落着近身来的箭矢，一边背着燕北晴飞速向墙头逃窜。

　　铜面人听到了动静，转头望来，发现黑衣人已经背着燕北晴跳上了墙头，眼看就要逃走了，不禁冷哼一声，抢过身边手下手里的弓箭——拉弓，满弦，放。一系列动作瞬间完成，一道碧绿色的寒光破空呼啸而出，向墙头上的两人急驰而去。

　　黑衣人只觉一阵奇强的杀意破空而来，正好向着背上的燕北晴呼啸而至，他只刚好来得及伸手去挡，顿觉左手一阵钻心的疼痛，闷哼了一声，还是忍痛背着燕北晴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