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时涟漪起》花木成畦

39、雪期

　　再见到她时，苏易稍显惊讶，并不强烈，仅是因为展览会上她留给自己的一点印象，没想到她就是釜山集团的千金。
　　仍旧是简单的T恤衫和牛仔裤，没有一件是名牌。头发梳成高高的马尾，的确灵动秀气。苏易正有些讶异她的着装，是因为习惯，还是？脑子里有个小小的念头，或者是别出心裁？不管怎样，他面上仍是表现从容优雅，“好巧。”
　　朴雪期淡然一笑，“不巧，我当时就知道是你了。”话里的当时距现在已经四个多月了，没想到她与他的见面，竟拖沓至今。
　　经她提醒，苏易正忆起了她当时说那句话的情景，眼角一弯，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今天朴小姐还是和当时一样的，素净。到底是我苏易正不配，连让你稍做打扮的魅力的没有。”
　　朴雪期端起水杯轻抿一口，素净的脸上露出几分微笑，没有谦然，反倒有些客套化，“抱歉，让苏先生误会了，我只是不喜欢化妆打扮，在国外就养成了这个习惯，不管是熟人还是陌生人。”
　　“哦？那我是该荣幸能让朴小姐像个熟人一样对待，还是该惭愧不够魅力让朴小姐能够不像面对个陌生人一样？”苏易正说得咄咄逼人，跟他约会没有素面朝天的女生不是没有，他只是当做，欲擒故纵。
　　“苏先生言重了。”朴雪期有意不让这个话题持续下去，否则怕是要吵架了，“苏先生的陶艺精湛，不愧是天才陶艺家。”
　　伸手不打笑脸人，她既有笑脸，又有赞美，总不能再针锋相对了吧。
　　“过奖了。不知道朴小姐在国外就读什么专业？”
　　两人杯中的咖啡见底时，已经是一个多小时后，交谈的内容涉及面很广，从学术到民间，从高雅到通俗，朴雪期不得不承认，撇开他广为人知的风流来说，苏易正是个很出色的男人，有着该有的贵气，却没有傲气。共同是两人都默契的忽略这是一场有目的的见面，真的忘记提还是刻意不提无所得知，但结果很满意，和平，甚至是友好收场。至于以后是熟人还是陌生人，另当别论。随遇而安，大概是两人骨子里唯一的共同点了。
　　朴雪期双手娴熟地插进上衣袋子里，身后的咖啡厅在她细碎的步子中越离越远。许是自由独立惯了，她想念起国外的生活，连带当初想好好陪陪家人的念想也冲淡了，父母和哥哥嫂子都生活得很好，她不需要操心什么。国外与国内还是有很大的差别，例如在国内，两人见面首先鞠躬，而且辈分观念很重。而在国外，则是热情的拥抱或者互亲脸颊。如果要离开，最舍不得大概是一念了，这小丫头会不会吵闹呢，朴雪期的嘴角慢慢抿成一个笑意，有如盛开的山间繁花。
　　苏易正从车库取车出来时，见到她慢吞吞地在街上走，与其说是走，不如说是漫步，从他这个角度看她的背影，简直就是一个悠闲的大学生一样，步履从容，双手插在袋子里，头微微偏低，好像独在一个她一人的世界。苏易正突然有个很好笑的念头，她这样会不会撞到柱子呢？
　　一辆银白色的跑车行驶到自己身边停下，朴雪期侧头望去，苏易正从车窗里探出来，“上车，这是禁停路段。”
　　朴雪期仍旧呆立不语。
　　看她既不上车也不拒绝，苏易正也搞不懂她在想什么，只得继续催促，“快点，上车。”
　　朴雪期才慢吞吞的移步到车的另一边打开车门进去。
　　等她系好安全带，苏易正才问道，“我送你回家，还是？”
　　朴雪期摇头，“去首尔幼儿园。”
　　“哦？能允许我问一下原因么？”苏易正语气里不乏好奇。
　　“去接我的侄女。”

　　佳乙仍是笑着将怀中的一念送到朴雪期的怀里，时不时身上停在苏易正身上的目光透出疑惑。
　　不难看出他们之间认识。朴雪期搂紧一念，轻声对苏易正说道，“我先回车里。”
　　苏易正有霎时的停顿，轻点头，“好。”
　　剩下两个人，都是寂静无言，佳乙率先打破，“前辈。”
　　苏易正嘴角抿起笑意，抬起手来，似是想移到佳乙的脸颊边。
　　佳乙不自然的稍稍别开头。
　　苏易正眼弯得似一弦新月，不在意她下意识的行为，只是轻轻将垂落在她脸颊的头发拢到耳后。
　　“我走了。”声音有些低哑，像风吹过虬枝落叶沙沙作响。俯身凝视着她低垂的眉眼，心中的愧疚莫名的涌上。
　　幸好，后来有他。
　　几步走到车旁，指尖刚触碰到门把的时候缩了回来，苏易正转身缓缓道，“佳乙，再见。”
　　佳乙立在原地，心中已是一片新生，一块荒芜已久的角落不知道什么时候已被覆盖。车早已离开得不见踪迹，她轻声自语，“his soulmate, maybe.”
　　一念一点都不怕生，在后座滚来滚去滚了几圈之后，才贴着靠座立起来，可爱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苏易正，突然开口问，“叔叔不是佳乙老师的男朋友么？”
　　朴雪期蹙眉，语气里有一丝责备，“念念，不要乱关心叔叔的隐私，你可以关心别的。”
　　一念眨眨眼，问道，“那关心什么？”
　　朴雪期透过后视镜，看着她不停晃动的小细腿，说道，“可以关心小姑姑，或者你妈咪的小宝宝。”
　　“小宝宝还在妈咪的肚子里，有什么可以关心的？”
　　“比如他将来会不会像你一样调皮。”
　　不满地嘟起小嘴，“我哪里调皮了，爸爸说我是可爱。”
　　朴雪期面不改色地反驳，“你爸爸说的是反话。”
　　“可爱的反话是调皮吗？”一念不解地看她。
　　“是的。”
　　一念很乖的不再关心苏易正的隐私，只是换了个问题，“叔叔怎么会和小姑姑一起来接我，叔叔要做我的小姑父吗？”
　　“念念！”朴雪期尴尬地转头，苏易正仍是专心开车，只是眼里似乎隐隐约约看到笑意。
　　一念堵嘴得理直气壮，“我这是在关心小姑姑了啊！”
　　“……”
　　朴雪期突然明白一念为什么跟自己最亲近了，精明的爸爸她斗不过，迷糊的妈妈她看不上。
　　“叔叔不是佳乙老师的男朋友了。”苏易正加入车内活泼的气氛里。
　　小孩子不太会注意细节，可朴雪期很清楚听到话尾的“了”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