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的最初》蓝心.梦

3、下篇 陨落的星辰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不知不觉，又过了三个月。

　　这段时间里，她除了咳嗽的次数变得频繁和偶尔的轻微发作，但病情并没有特别的恶化迹象，从表面上看来是如此。

　　他不是没有发现她的身体在逐渐的衰弱，但是看着她为了不让他担心这般努力的隐瞒，他除了假装不知道外，不懂自己还能做什么……

　　他恨！恨只能看着她病情恶化、日渐消瘦却什么也做不了的自己！

　　如今，她的身体已经衰弱到……连一个杯子……都拿不稳了……

　　夜里，他甚至不敢熟睡。深怕在睡梦中她忽然离他而去，深怕当自己一觉醒来……身畔的她已经变得冰冷。

　　怕……即使拥着她，真实的感觉到她的体温，他还是怕……

　　无论和她在一起的日子如何的幸福，但这份幸福始终都被死亡的阴影所笼罩着。

　　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总是冰凉的手掌忽然贴上他的脸颊，回神，她望着他正温柔的笑着，子夜星辰一般明亮的眼中是对他的关怀。

　　“怎么了？”

　　“不……没什么。”覆上她贴着自己脸颊的手，握住，他回以安抚的笑，“准备好了？”

　　“嗯！”她难掩兴奋的点头，此刻的她，像个真正的17岁女孩，而这也正是他的用意。他记得医生说过：她的病情和她的心态息息相关，只要保持着开朗的心情病情就能减轻大半。而这么多年来，她也正是凭着她那惊人的毅力一直在努力着……他相信，只要她不想死，不愿死，就绝对不会死！

　　虽然看起来可笑滑稽，但他情愿这样相信——他只能这样相信。

　　牵着她的手走在游乐园里，他凝视着她璀璨的笑颜，看着她像个长不的小孩一样一路开心的玩着，满足的笑着。

　　但他的笑容保持不了多久，看着她用无比期待的眼光望着过山车，然后转过头来看着自己，他登时紧张得手心冒出冷汗，立刻抢在她开口前他斩钉截铁的说：“不行！”

　　她不慌不忙的伸手扯住他的衣角，眨眨眼让眼睛蒙上一层雾气，用着撒娇的口吻道：“让我玩嘛~~！那个过山车看起来十分刺激的感觉呢~~我从来没有玩过的，就让我玩一次嘛~一次就好喽~~！”

　　这种——像小狗一样可怜兮兮的眼神……他一脸无奈的看着她，努力坚持自己的立场。

　　“绝对不行！你的心脏承受不住的，你自己看。”他指着那块写着禁止乘坐对象的牌子说：“上面很清楚的写着‘心脏病患者不能乘坐’，对吧？”

　　“可是人家真的很想玩嘛……”看见牌子上写的字，她知道是真的不能乘坐了，惋惜的撇唇。

　　索性把她搂到怀里带她飞快离开过山车前，他安慰着说：“还有其他有趣的可以玩啊……”顿了顿，他敏感的感觉到她的身体异常的冰冷——明明她穿得很多……

　　“蓝，你的身体怎么这么冰冷？”慌张的捧起她的脸，他仔细的巡视着她的神情深怕错过什么，但她的脸上始终是不变的温柔微笑。

　　“我没事的，可能是被风吹得吧，你知道我很怕冷的。”

　　凝视着她的笑脸，他终究无法再说什么，只能紧紧的搂她进怀里，“前面不远的地方是‘鸟语林’，我们去看看吧。”

　　“好。”

　　抬头看着他清俊的容颜，她的眼底闪过一丝深沉的悲哀。

　　我知道自己已经时日无多……而我，又还能瞒你多久呢……

　　她悲伤的想着，殊不知她的神情早已落入他的眼中，他的眼虽然是在看着前方，但他的注意力其实半刻也未离开过她。

　　就这样，在两个人都走神的状态下，一个闪避不及，她与一名抱着小孩的妇女撞在了一起——

　　急忙一手稳住她被撞得踉跄的身体，另一手扶住妇人，冬愿歉意的笑笑，“抱歉，您没事吧？”

　　“没事，双休日人很多，走路的时候走神可不好。”妇人不在意摆摆手，叮嘱完便抱着孩子离开，他失笑，没想到自己失神的样子竟然如此的明显。

　　低头，“蓝，没事吧……蓝？！”

　　怀中的身体忽然顺着他的身体无力软下，慌忙拉住她的手，他这才注意到她一手紧紧的抓住胸口的衣服，清秀的面容上透着不祥的灰青色——她发病了！

　　“……没，事…是刚才……撞到心脏了……咳……”她掩口剧烈的咳嗽，眼底染上慌乱——她已经压抑不住不停涌上喉咙的血腥之气了！

　　不行！她不要——她不要这么快就让他发现……不要这么快就结束——难道幸福…就真的只能是如此的短暂吗？她不要这样的结束——不要！

　　“咳咳……唔……”无论内心里如何的祈求，如何的呼喊，但她的身体已经再也支撑不住。她倒在他的怀中，咳出一口又一口的鲜血，刺目的猩红瞬间如一把利刃插进他的心——

　　他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她现在服用的药还是失去效用，她……她的心脏已经……

　　“蓝……蓝！”六神无主的拥抱着他，他只能这样拥抱着不停颤抖着的她，唤着她的名字。而她的手紧紧地揪着他的衣服，此刻她正忍受的痛苦仿佛随着那痛得痉挛的手指传递给他……

　　心，和身体，都仿佛活生生被撕裂一样的疼痛。

　　“冬…愿……”颤抖着呼唤他的名字，她看着他的眼中纠缠着深深的不甘，“我不要死……我不要…死，冬愿……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冬愿！”

　　虚弱而急促的吐息吹拂在他的颈间，她的声音和她的身体一样在剧烈的颤抖——带着不甘和恐惧的颤抖。

　　——他想错了。

　　一直以来，她总是那样平静的接受一切；接受她的病，接受她活不长久的事实。

　　他也以为，她能坦然的接受死亡——甚至，为她的这份坦然愤怒。

　　然而，他忽略了一点。她虽然是那样的坚强独立，但她始终是一个人，是一个才17岁的女孩。她也会有想要实现的梦想，也会有想到达成的希望。

　　没有人甘愿在梦想和希望都没有达成前死去……

　　无论是什么样的人，都一样会害怕死亡——

　　望着她强忍着痛苦的脸庞，他同样不住的在颤抖……一层雾气模糊了视线，他靠入她的颈间。

　　结束了——这场逃亡……最终还是会结束……

　　重重的一咬嘴唇，鲜血立刻染红了他的唇，同样染红了他的眼——

　　“快送她去医院——”他蓦然抬头对四周包围着他们看热闹的游客，大声嘶吼道：“送她去医院！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