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尘埃》JessicaS

1、小尘埃

　　「Well hey,so mach i need to say,been lonely since the day,the dayyou went away.」
　　〔1〕
　　金基范乘坐的那班飞机离开的时候，李东海正窝在屋里看肥皂剧。
　　「女生紧紧抓住男生的手：“别走，不要离开我好不好……”男生却用力甩开女生：“不要再缠我了，你真的很烦啊！……”」 “无聊。”李东海转过身子关掉电视，伴随着涌入耳中的是飞机渐渐远去的轰鸣声。
　　李东海走到阳台上，看着天际渐行渐远的飞机变得越来越小，最终缩成一个黑点,隐没在一片浅蓝中。离我越来越远的，那架飞机那个人。
　　飞机划过的地方留下若隐若现的长条形的云，绵长的白色，背景是淡蓝色的天空。
　　渐渐被安静覆盖的整个世界。

　　李东海用手压了压干涩酸胀的眼角，背过身将整个身体靠在阳台侧壁上，低下头闭上眼睛，不知道该做什么。

　　〔2〕
　　高三的时候，学校里进行了一次班级大调动，把各个班的学生掺合起来重新组班。
　　六班的金基范和九班的李东海被调到一起，原本毫无关系的两个人开始有了交集。
　　金基范看着坐在自己前面那个男孩子，好像是叫李东海吧。之前一直没有注意他长什么样子，现在却有点好奇了。看背影是很瘦的，有点单薄，应该是个很清秀的男孩子吧。
　　新的英语老师在讲台上讲着枯燥语法，金基范觉得好无聊，但还是一手托着腮低下头去看课本上密密麻麻的英文。
　　坐在第五排的李东海用手掂了掂课本，心里想着这英语书可真厚。随便往后翻了几页，看到有一首英文诗，开头的第一句，
　　「When i close my eyes.」
　　「当我闭上眼。」
　　「When i close my eyes.」看到这个短短的句子时李东海就想这应该是怎样的一个姿势，他总觉得这句话，从口中轻轻念出来的时候，好像全世界都被安静的潮水包裹起来。
　　于是李东海闭上眼睛，从正面看过去却好像是睡着了一样。
　　然后金基范看到前面叫做李东海的同学被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
　　“「include」可以用哪个词来代替？”
　　李东海说「exclude」。
　　金基范马上低下头小声提醒他“错了，是「contain」。”
　　李东海也马上说“嗯不，是「contain」。”
　　英语老师欣慰地点点头说对，坐下吧。
　　金基范觉得自己似乎能感觉到前面少年轻微的舒气声。

　　回复收起回复 2楼2009-08-27 16:56举报|我也说一句

　　_Sickey_

　　〔3〕
　　下课的时候，金基范一直把头埋进臂弯里睡觉，没办法，昨晚玩PSP时间太久了，睡眠不足当然要补觉了。这一觉补着补着就到了放学的时间。同学们都嗡嗡地挤出了教室，金基范也理理头发，站起身走出去。
　　他想要买盒饮料，站在自动售货机前正犹豫着是买红瓶的还是绿瓶，突然感觉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便回过头去看，这是金基范第一次看到李东海的正面。
　　少年穿着白衬衫和浅色牛仔裤，有着柔软的头发，干净白皙的皮肤，是一张清秀而漂亮的面孔。尤其是那双眼睛，清澈的好像能看穿人的心。李东海买了两瓶绿瓶的饮料，把其中的一瓶递给金基范，笑起来：“今天上课的时候帮我，谢谢啦，要不然我肯定会被罚站的，所以饮料就当我请客。”
　　然后李东海看到金基范笑起来，眼睛像月牙一样弯弯的，灿烂了身后的一整片绿茵。
　　之后两个人便迅速熟络起来。

　　〔4〕
　　八月的时候，金基范和李东海已经好到几乎形影不离的地步了。
　　星期天早晨七点的时候，李东海在被窝里想着金基范有没有起床，于是就拿起手机打个电话。
　　“喂？”声音含含糊糊的。
　　“基范啊，是我啦，你起床了吗？”
　　“我在刷牙呢，突然给我打电话有事吗？”
　　“你到我这里来吃饭吧，我一个人好孤独的！”
　　“……”沉默三秒，“好了我就来。”
　　当金基范来到李东海家时，李东海正在电视机前看七点档的动画片，看到金基范来了，李东海马上露出大大的笑脸：“有好吃的！”
　　“东海，这就是你说得好吃的么？”金基范哭笑不得地看着眼前的两桶廉价泡面，满脸哀怨。
　　“呀！爱吃不吃，我李东海还从没请人吃过饭呢！还有，你那是什么表情，跟怨妇似的！”
　　“……”金基范无语。
　　李东海得意地笑起来，哼着小曲转身去厨房煮泡面，心情好得不得了，看着窗户外的天，李东海开心地想今天的天可真蓝呀！蓝的都快溢出水来了。
　　过了一会儿，两人一起坐在电视机前吃起泡面来，电视里播着动画片，李东海一边吃一边看得津津有味，还不时爆发出大笑。动画片播完后，他又看起财经节目，并且依然看得津津有味。此行为让金基范感到无比的匪夷所思。
　　“李东海你怎么看这种老年人才看的节目啊！”
　　“呀西！小爷我可是白马王子型的人物，你才老年人呢。“
　　“白马王子！？你是白马我是王子还差不多。”
　　“金基范你怎么不去死！……”
　　于是金基范笑起来，李东海看着他弯弯的眼睛和尖尖的下巴，心里突然就好像有潮水涌过，某种感觉开始在心里蔓延。
　　“金基范。”
　　“怎么了？”
　　“……没事，就是想叫你。”
　　看到金基范露出疑惑的表情，李东海又开始咧嘴大笑起来：“哎呀没事啦，今天的天气可真好啊哈哈……”李东海觉得自己现在笑得一定难看死了。
　　金基范看着笑容灿烂的李东海，窗户外的光在他身上投射出模糊的晕圈，看起来有点不真实。李东海笑得那么好看，可是金基范为什么觉得那笑容看起来有一点……悲伤呢。

　　〔5〕
　　十月的天气已经有些凉了，李东海回家看到沙发上耀眼的大红色报枕，就知道是某人又跑来了。
　　“金希澈，你出来！”
　　“死小子，怎么跟你哥说话呢！”只见美人金希澈穿着粉红色的大睡衣从李东海隔壁的房间走出来，睡衣上印着大大的汤姆和杰瑞。
　　“哥，你怎么突然到这里来了？”
　　“有事！”希澈美人抛下这么简洁明了的一句话就转身回了屋。
　　七点半的时候金希澈跑来敲李东海的门：“小子，我饿了，有吃的没？”
　　“有。”李东海到冰箱里拿了两桶泡面，“只有泡面了，我去煮。”
　　“嗯。”金希澈躺在沙发上玩起PSP。
　　李东海在厨房煮泡面时，看着锅里翻滚着的水发呆。总觉得自己这段时间越来越不对劲了，一直不断地想起金基范。每次想起他笑起来的样子，眼睛弯弯的样子，李东海甚至会觉得……幸福。
　　幸福？！！
　　……该不会是……喜欢吧……？
　　“唉，又死了！”希澈美人看着PSP屏幕上大大的GAME OVER，感叹自己确实技术不到家啊。回头看看厨房中的李东海，那表情怎么跟怨妇似的？为情所困了？
　　泡面煮好以后，李东海看着眼前的碗，感觉一点食欲都没有，把碗往桌子上一推干脆回屋睡觉。
　　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了不到三十分钟，李东海终于还是坐起身把被子扔到一边，好郁闷，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然后一直这样坐在床上发了几分钟的呆。
　　渐渐安静下来。
　　于是下床打开电脑，拿过桌子上的一张碟仔细看起来。是几天前从希澈哥房间里拿的，当时觉得封面很好看就偷过来了。是一部台湾的电影，名字很好听，Blue Gate Crossing——蓝色大门。
　　拿出碟子放进电脑里，屏幕上弹出播放软件，全屏开始播放。

　　〔6〕
　　一片黑暗，火车穿过的声音
　　然后视线渐渐明亮起来，校园操场的大树下，两个穿着校服的女孩子坐在地上，其中一个像男孩子一样留着极短的头发。头顶是一片绿色的树。
　　「我看不到，唉，我真的看不到。」温润的女声。
　　「我看到了。」旁边是个头发梢长的女孩子。
　　「你看到什么？」
　　「我看到十年，又好像八年，我带着我的女儿，很乖很漂亮的那种，和几个贵妇在喝下午茶，太阳很亮，很温暖。」顿了顿「后来...后来我老公他就推门走进来，他是那种...他...他是那种...」停下开心地笑起来。
　　「喂，你干嘛啊，到底是哪种啊」短发女孩子迫不及待地推了推她。
　　...
　　「就是刚刚我在他身边多绕一圈的那个啊。」
　　「哪一个。」
　　「当然是最帅的那一个啊。」
　　「……」视线停留在少年身上仔细看了起来。短短的头发，浓黑的眉，高挺的鼻梁，额头上细细的汗在阳光下闪着的光。
　　于是围绕短发的女孩子，帅气的男孩子和那个头发微长的漂亮女生，三个人的故事，一点点地，慢慢舒展开来。
　　干净美好得不得了。
　　故事从头到尾都是绿色的树，干净的校服，静谧的夜空，还有傍晚热闹的海边唱着歌的年轻人。一切都单纯得不像话。
　　李东海不记得自己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看完这个故事的，只记得当故事结束，黑色的背景白色的字幕渐渐浮现在屏幕上时，自己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僵硬的姿势一直维持好久。
　　然后一边一遍地到会最后的结尾，一遍一遍地听着那最后一句。
　　「我闭着眼睛，也看不见自己，但是我却可以看见你。」

　　外面下起小雨来，细细碎碎地落在世界上，天地渐渐暗下来。
　　李东海站起身，由于坐得太久，站起来的时候差点没有支持住。关灯倒在床上，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下去，闭上眼睛满身疲惫，就好像是做了一场冗长的梦。
　　安静了一会儿，抬起眼去看窗外，黑黑的一片，长到窗角的枝叶在黑暗里被雨水冲刷干净。没有缘由地，李东海闭上眼睛叹了一口气。
　　声音低低的谁都没听见。
　　谁都听不见。

　　7〕
　　第二天清早云雨早已散去，日光庸懒地照射着被雨水冲刷干净的世界。
　　李东海到学校门口的时候，学校还没有开门，学生们在校门口拥挤着，有的三三两两骑在单车上说着话，也有的一个人单独站在人缝里。
　　试图找到金基范的身影。
　　目光扫过人群，远远地看到少年背向自己站在人群里，手插在口袋里，低着头，黑色的头发垂下来挡住了眼睛，脸部的轮廓被阳光照的柔和，戴着耳机，不知道他会在听什么歌。
　　李东海想挤到前面去，正巧这时大门开了，学生们闹哄哄地挤进学校内，缓慢地，熙攘地，想到前面去，但实在太挤所以只能伴随着周围的人向前一点点移动，张开口去喊，手也伸向前仿佛能抓住他，但少年并没有回头。自己呼喊他的声音，以及，伸向他的手，所有的一切，他都听不到，也看不到。
　　在那一刻李东海突然意识到，在他们之间，永远有着无法跨越的距离。
　　宛如一道玻璃制成的墙，横亘在他们中间，明明看得见，却永远无法触及。
　　不能触及。
　　在桌子上趴了一整个上午，李东海真的不想让自己陷得太深，不想想太多，想多了只会伤心。

　　〔8〕
　　金基范收到了情书。
　　李东海下午来到学校时得知了这个消息，是班里最漂亮的女孩子。漂亮，性格好，家境也不错，所以被许多男孩子爱慕着的女生。
　　课间金基范坐在李东海对面，“东海啊，其实，嗯，我觉得她还不错。”有些羞涩地笑起来，“想和她在一起试试。”
　　“嗯，你喜欢就好了。”李东海尽量露出最好看的笑容，“那个，今天好困哦，我先睡一会，上课了叫我啊。”依旧是笑着。
　　“好，会叫你的。”基范轻轻地笑起来。还是那眼睛弯弯下巴尖尖的样子，现在他要属于另一个人了。
　　李东海转过身，把头埋在手臂中。
　　他说，想和她在一起试试。
　　想，和她，在一起试试。
　　想，在一起，试试。嗯。
　　其实，那样也好。只要你喜欢就好，
　　“我真伟大，呵呵。”几滴泪粘在了桌子上，深深地，让它安静地蒸发吧，谁都别看见。
　　第二天，大家都知道了金基范有了女朋友，无论走到哪里，都让人羡慕的，这样优秀的女朋友。
　　9〕
　　“东海，今天不上课，我们去新开的游乐场看看吧。”今天刚睡完午觉就收到了金基范的短信。
　　“不和你女朋友一起去么。”
　　“有了女朋友也不能总腻在一起吧，还有兄弟诶。”
　　“……好吧，在学校门口等我。”
　　“不用，我去找你吧。”
　　“嗯，那我等着。”
　　二十分钟后金基范满头大汗地赶到，两人步行上路，过十字路口时，二人正谈着笑话，谁也没有注意到红灯的存在，两个家伙竟然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闯了红灯横穿马路。等意识到时，交警已经骑着摩托车追了过来。
　　“啊啊大事不妙！”行动比思维还快，看到交警脸庞的一刹那，范海二人便撒腿疯跑了起来，狂跑啊狂跑。
　　“啊啊被追上会罚款的呀！”
　　“所以快跑啊！”
　　狂奔中李东海感到一只手伸过来握住他的，抓住他向前奔跑，暖热的触感，世界仿佛在那一瞬间安静下来，只有耳边急速而过的猛烈风声，呼啸着灌满了他的身体他的思维他的整个世界。
　　不知是怎样地筋疲力尽地跑了多久，终于在看不到交警时才停下来，两人都已经气喘吁吁大汗淋漓，转进一个小胡同里也不管地上脏不脏就坐了下去。
　　快要累死了，可是双方都笑得比哪一次都开心，仿佛是从深深的胸腔里冲出来的畅快。
　　仿佛是用尽了所有力气般的快乐。
　　——基范，你知道么，那天你拉着我的手，奔跑的姿势就好像是在用尽全力肆无忌惮地飞翔。
　　后来两个人也没有去成游乐场，而是迷路后打车回了家，各自大睡特睡了一觉。
　　一夜安好无梦。

　　〔10〕
　　学校在暑假前一天举行了运动会。
　　那天天气非常好，阳光充足而明亮。李东海报了跳远的项目，比赛开始时，金基范和女友坐在观众席上为他加油。但是李东海却摔伤了腿。
　　坐在沙坑前痛得要死，眼泪都出来了。金基范马上看出了异样，急忙跑过来：“东海你怎么了？”
　　“腿好像伤到了，痛死了……”语气里带着哭腔。
　　金基范二话不说背起东海就望医务室跑去。
　　“东海，没事，有我在呢。”
　　少年有些急急地向前走着，背着东海的手紧紧的，头发随着走动轻微摆动，流海下是淡定的眉眼，嘴唇轻轻抿起来，后背很温暖以及那句：“没事，有我在呢。”
　　没事，有我在呢。
　　东海。
　　有我在呢。
　　李东海突然觉得很想哭，于是在少年的身后微微红了眼眶。他甚至觉得这样的他们就像是一对真正的情侣。而自己从未如此接近幸福。
　　记忆中的那天阳光充足而明亮，照在人身上都有幸福的感觉。

　　〔11〕
　　运动会结束后，金基范告诉李东海，他要回美国了。他的家人都在那边，他不得不回去了，而且或许，以后也要一直在那边了。
　　李东海听后并没有太大震惊，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句：“嗯。”
　　不是爱得不够深，而是他早已有了准备，他早就知道，金基范不是他李东海一个人的。金基范有他自己的生活，自己的世界。而李东海需要的，只是他心里的一小块位置。

　　现在，李东海看着电视里的肥皂剧，静静地想通了一切。就在刚刚，他已经目送了金基范的离开，以飞翔的方式离开了这个城市。
　　李东海只是觉得有些伤感。
　　想起人们常说的一句话。
　　“这一别，不知何时能再见。”
　　心里微微发酸，微微的想念微微的痛。

　　〔12〕
　　第二天早上，李东海收到了金基范的电子邮件。隔着遥远的海洋，它来自地球的另一边。
　　“东海，你好！^_^
　　我已经到了美国，见到了久违的亲人，非常开心。
　　我想对你说，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希望你以后能一直幸福地生活。我们永远都是最好最好的朋友。
　　基范”

　　有些可爱的孩子气的，真挚的一封信，让海对岸的李东海湿了眼眶。
　　他现在突然觉得，那些和他在一起时的快乐，潮水般苦涩的情感，那些悲伤和泪水，此刻他都能轻松地释怀了。
　　因为他知道，自己是金基范一辈子的好朋友，是对于金基范非常非常重要的人。

　　那天晚上熬夜李东海看完了一本书，书里有一段是这样写的：
　　「没有什么忘不了的。
　　总会在以后的时间忘了你，反正不是心里的男一号,忘了就能忘了。先忘了你的样子，再忘了你说话的声音，随后忘了你擅长笑，或是喜爱笑，忘了你穿过灯光慢慢由浑浊变清晰，忘了你在我心目中变换反复的样子，忘了你说过的话。
　　像飞鸟忘记曾经栖息的沼泽，犀牛忘记夏天的味道，失去双腿的人忘记曾经健步如飞，地狱的人忘记天堂多么美好。
　　都能忘记了。现在不行，以后也可以。如果以后也不可以，我们总有比以后更以后的以后。
　　那些终将走向自己的未来里，我们可以期待它把一切的记忆都带走。」

　　〔13〕
　　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是宇宙中的一颗小尘埃，在阳光充足的地方或是灰暗的角落里缓慢旋转。我们很渺小，但却有着只属于自己的小快乐和小悲伤。就这么哭着笑着，爱着痛着，独自想念着。
　　我们就这样日复一日的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可能会有伤感与失落，但无论怎样，或许我们，终究还是幸福的。

　　小尘埃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