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辰吉日宜私奔》汝死我葬

76、第 76 章

　　“诶，你不喜欢我这样子吗，我听说这张脸很吃得开才幻成这样的，那好吧，我换一张！”说完，崔易周身黑烟一袅，捧着锦盒再次显现在眼前的，是一张刚才护送我，中年车夫的脸！

　　这下彻底凌乱了，这，这显然不是人之所为：“你，你们到底是谁？”

　　“我啊，我唤作无形，善变，什么都能变！上到天龙下到蝼蚁，南到佳木，北到雨雪，用到佩剑，吃到辣椒，但凡你能说出个名号，我就都能变，如果是没有名号我无形又没见过的，靠着描述也能变个八九不离十，当然咯，描得越~像就变的越像！

　　这位八只眼的自带火种随时可以烧烤的叫雷鸣，我们俩奉命从北方来，今儿个晌午刚到，片刻没休就来保护您老了，敬业吧！等着主上迎了您老下去，咱哥俩这就算大功一件了。另外，这颗内丹您老今天是说什么都得吃下去，您这副小身板已经是千疮百孔，四面漏风了，如果不将这颗千年内丹吃下去的话，活不到明早就下黄泉了，其实下倒黄泉也没什么，但主上不让，他老人家要活的，现世的，原装的，投胎转世后灵气会磨损，到时他老人家心里会添堵，他老人家心里添堵了，我们也就没活头了，所以……！”

　　哇靠他话怎么这么多，还说的这么快，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你，你说我就信啊，我怎么自我感觉挺好的！活到八十都没问题！”

　　“那我问你，你是不是受过好几次的重伤，然后又是内伤，然后又是重伤，还有你上次吃的内丹是主上当年打发那个青阳无极用的，主上压根就没给过他什么好货色，顶多只是续几天命罢了，您看清楚，主上命我俩奉上的，不是我吹，我无形都没吃过这么好的货色，这可是主上的分身亲自下到黄泉地底，擒获的修为千年以上已成形的五彩神龙的内丹，光是闻闻都不得了，吃了能成半仙呐！“

　　“算了吧，大街上叫半仙的五钱银子就能给你算一卦，还能送杯茶水呢！你们要是卖东西的，等天亮才出市吧，我现在身上没钱！”

　　“诶，怎么就跟你说不通呢，软硬不吃了还！”

　　“天要亮，了！我来！”

　　八只眼终于听不下去，大手推开话唠无形，冲上来猛一踩我脚，趁我啊！的一声，将墨绿内丹给扔了进来。

　　“八百五你完了，你敢踩他脚！”

　　“他不吃，死掉，我们都完，了！”

　　无形猛叹一声，觉得八只眼说得有理，咧着嘴，又笑眯眯地凑到我跟前，“您要不要喝点水！咽得辛不辛苦！肚子饿不饿！一起宵夜？吃不吃辣？……”

　　“你们，你们！呕……”吃过那内丹后，胸口立即似火再烧，五脏六腑翻江倒海一阵折腾，说不上来的感觉，说是难过也倒还不至于；但说是舒服也没怎么舒服，就像极渴之下喝多了油水厚重的稠汤，肚子里荡啊荡的想吐又吐不出来。

　　脑子嗡嗡的晕得难受，扶这无形干呕了半天，最后喉咙一阵翻腾，似乎吐出来很多东西，还吐了很久，眼泪都呛出来了，等把肚子里的东西全吐干净了，正想跟无形道歉，肯定吐了他一身秽物，但抹干眼一看，奇怪，竟然什么都没有，我晚上还吃了那么多东西，怎么可能什么都没吐出来呢！

　　此时天边已开始泛白，奇怪我不是看到的，而是感受到的，那是种非常奇妙的感觉，仿佛有谁在耳边告诉了我一样，而不是先看到天光，再知道要天亮的顺序，可这么一星点的狐疑在脑子里转瞬即逝，根本没占多大分量，很快就忘到脑后去了！

　　“好了，没事了，咱哥俩会一直在四周保护你，您就好好的等着主上来迎接你吧，哎呦话说我都快饿死了，八百五都是你害的，做一点点事磨磨唧唧，能成什么大事……！”

　　无形骂骂咧咧地说着，啥时化作一阵青烟，而雷鸣猛甩一丈多布满倒刺的尾巴，紧随其后化作一阵红光，跟着消失了。

　　“喂，喂……你们主上是谁啊，谁啊！”

　　他们的主上到底是谁？是敌是友？雷鸣和无形？他们？他们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有太多的疑问需要解决，脑子好乱……

　　回到客栈，让父亲和九叔收拾行李赶紧走，圣京不太平，父亲一开始说啥都不肯走，直到夏姬出言相劝，并且也要跟父亲一道回苍山雪，父亲这才算是缓和下来，父亲带来的行李不来救不多，中午就收拾好，带着夏姬和九叔离开了。

　　父亲走得突然，但临别时，竟也浩浩荡荡一帮人在城外送行，意外的是锦艳和姐姐都来了，带着大批大批的侍卫，不知道的还以为青鸾皇帝这是要亲征灭掉哪个国家去。

　　义父和父亲在一旁唠叨，无非是刚来就要走，酒还没喝够之类的，唐家人也来了，身后跟了一大帮护卫仆从，看来唐家也是大户之家，看样子他们似乎想跟我打招呼，径直从他们跟前走过去眼睛都不斜一下，九叔看了觉得面子上过不去，只好上去招呼；九叔这人就是这样，只要喝酒能喝到一起去就是壶中知己。

　　午后日头毒辣得很，虽然天空蓝的十分好看，却一丝云朵都没有。自小在北方长大，从来没经历过中原四季分明，特别是这样酷热的夏天，不停拿袖子抹汗，恨不得将整个身体浸在凉水里。还是锦艳和姐姐好啊，头顶上那么大的华盖遮阳不说，还有一群宫女隔着冰帘在给他们扇凉风。

　　“洛公子啊，太阳这么晒，你还是早些回去吧！”

　　“那，那个，我，我……”看着夏姬，欲言又止。

　　“公子，只当…只当是做了一场梦吧……”

　　“梦!”大惊失色，拉住她走远几步，避开父亲的视线，急切道：“你觉得，我和你之间，只是一场梦而已吗？”

　　“洛公子何必执着呢，你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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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父亲和九叔一行人的背影，十几架马车全是圣上的赏赐，姐姐倚在我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自然比她好多了，因为我知道自己迟早是要回去的，就算我喜欢锦艳，就算已经决定陪在他身边，但一年回去个两三次也是可以的，天真的这样想着。

　　一路上锦艳都没开口，终于在晚膳后忍不住了。想不到我和夏姬避开众人目光，却惟独避不开他。

　　“你刚才跟那女人聊得很开心啊！聊些什么！相约私奔吗？”

　　两人靠坐在四面落了白纱的开阔长亭里，看着天际红彤彤的夕阳，就着万般思绪将杯中清酒一饮而尽，那种环绕舌头，又烧进胸口的灼热让人在一瞬间忘尽人世忧愁。

　　锦艳虽然是一副懒散样儿，但言语中的不善聋子都能听出来，我们两个…该好好谈谈了，自从经历了昨晚的生死境遇，似乎一瞬间逼着自己想明白很多事情。

　　“自从来到这圣京，还是头一回好好的欣赏你们青鸾的夕阳，这在我们苍山雪是永远不可能看到的呢！”

　　“哦，苍山雪的夕阳是什么样的？”锦艳紧靠在我身边的柔软丝垫上，手中轻转白玉浅口酒盏，闲散的样子将刚才不经意流露出的杀气恰到好处地隐藏起来。

　　“苍山雪的夕阳啊，那是当你刚能看得到日头的时候，一个回神，就没了，天就黑了！”

　　锦艳闭着眼睛，似乎在想象那样的场景，轻笑几声低喃道：“有意思！”

　　“你看——”指向天边，那抹红得滴血的云霞，赞叹不已。锦艳睁开眼，顺势从后面抱住我将头搁在我肩上，他料定我不会躲闪，因为父亲临走时千叮咛万嘱咐，不能让皇上不高兴，不能……唉！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锦艳顺着我手指的方向望去，满意的埋在我项间吸了口气，酥痒顿时爬遍四肢百骸，我的身体什么时候竟如此敏感了？为了打破萦绕在两人间暧昧至极的气氛，赶紧出声讲话。

　　“真奇怪！”

　　“奇怪什么？”锦艳反问。

　　“奇怪你们青鸾的夕阳啊，明明又红又炫目得刺眼，这么喜庆的颜色，为什么看上去——却有种寂寞的感觉！”

　　锦艳伏在我耳边嗯了一声，微热的唇游走在我的耳根，感觉身体被他一丝一丝燃，听到他不甘心的低喃：“有我在你身边，还令你生出这样寂寞的感慨，我到底怎样才能讨得你欢心？太过喜欢你，喜欢到想对你做出过分的事情，想到脑袋和身体都快要分家，你却说出这样的话来伤我！小生……你……你什么时候才能喜欢上我！”

　　手指捏住他下巴，一低头，嘴唇挨到了一起，感觉到对方的身体明显一僵，但很快沉静下来，闭上眼比我更为享受。这是我第一次主动亲他，真心的想要碰他，想不到仅仅只是嘴唇之间的摩擦，感觉竟是前所未有的好，含住那颗藏在心底已久，柔韧触感好到令人发抖的唇珠，如同含着稀世珍宝，轻轻的嘬着，发出羞耻的啧啧声。

　　许久之后，四唇相离，中间牵连着透明情欲的银丝，彷佛对刚才的热吻感到依依不舍：“好吧！即使明明知道你不喜欢我，可你这样对我，更加让我想要自欺欺人，断定你也是喜欢我的，哪怕只有那么一点点，只是还比不上我喜欢那样久远，但总有一天——！”

　　他为什么要这么说，让我担心的事，他越说，脸上的表情就越难过，仿佛蒙上了一层灰雾，这中绝望苦楚的样子我再也不想从他脸上见到，不等他说完就打断他：

　　“锦艳，我问你！喜欢是什么？

　　夏姬离开时对我说，我并不是真的喜欢她，只是觉得寂寞罢了，并不是真的需要她，她就算离开了我也不会怎样，所以她才决定随父亲回苍山雪。她说，和我这样的人在一起，即使我对她再好，她也得不到被宠爱的感觉！

　　可是，我不明白，我明明是因为喜欢一个人，才会萌生要和对方在一起的想法和决心，但在对方眼里似乎并不是那样，是我的心意传达的不够好，还是连我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自己真正的心意呢？锦艳，你告诉我，喜欢到底是什么，到底怎样才算是喜欢上一个人！又要怎样才能让对方清楚！”

　　锦艳看着我的眼神明显愣了一下，轻轻的将脑袋从肩膀上抬起，似乎没想到我会问他这个问题，咬牙切齿却又极为隐忍地将头扭到一边：“你，你要是敢动追回去的念头——”

　　沮丧自己的心意为什么如此难以表达清楚，难道要我把胸膛破开来给他看么！从小就不是个口齿伶俐的人，现在才知道这究竟有多坏事！紧抿嘴唇，索性豁开来，将心中的疑虑和心情不管对的，错的，全都抖出来吧！

　　“我嘴巴笨，不会多花言巧语，花前月下之类的东西，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心里的感觉，早知道就多读点书了，可很多事情连我自己都没搞明白，更别提究竟要何从开口！

　　可是锦艳，对我来说，非常在意你跟谁在一起，看到你一边对我好，一边又跟别的男人和女人搞在一起，被你这种行为搞得茶饭不思，一个人伤心难过胡思乱想。当听到你说喜欢我，我觉得很安心，同时又觉得很难过，不停地问自己，你身边可以有我这样的人存在吗？可是一边恨着你，对你摆出一副厌恶至极的臭脸同时，又忍不住想要触碰你，不论是心灵还是身体……这种黑色的想法更是打死也不敢对你泄露半个字，如果这样都不算‘喜欢’，那就让你这个‘喜欢’我喜欢到脑袋和身体都要分家的人来让我了解吧！

　　还是说，从一开始，两个人的‘喜欢’的比重就必须要一样，那么，我又自信自己的‘喜欢’能够追上你，这样不行吗？”

　　“你……你喜欢我！你真的喜欢我！”惊呼的身体一下从身上下来，使劲挪到我对面，可软垫太多，扑腾了半天才坐稳，那副着急的样子，完全看不到往日的优雅和淡定。

　　“你，你再说一遍，你喜欢我！是真的吗？你真的也喜欢我！”

　　看着不断逼近跟前，俊逸非凡的面容，那双眼睛，此刻竟耀眼得连天上繁星都黯然失色。

　　“昨晚出宫我遇到山魈的事你知道了吧！”

　　“知道！”锦艳紧张地点点头：“护送你的侍卫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却全军覆没，我收到消息赶去后，在尸体堆里翻了很久，后来听到你已经回到客栈的消息，又突然恨不得掐死你，没事也不告诉我一声，害我发那么大脾气，他们都以为我疯了，今早太医还来了……结果等我赶到客栈，刚好听到你在劝你父亲早早回苍山雪，所以急忙带着你姐姐去城外堵你……好了，你爹现在不要你了，我给了你爹那么多金子，以后我要你，我要你，你就是我的了——”

　　“哈哈哈哈！你怎么还跟以前一样！”被他逗得笑起来，阴霾的感觉一扫而空，好像我们七八岁时的日子就在昨天一样，他那时也是这样说的，不过那时年纪小，竟信以为真，哭得稀里哗啦鼻涕乱飞，然后他就搂着哄，不停念叨‘不哭不哭，我要你、我要你、我要你……

　　“昨晚生死一线，让我明白了很多事情，说出来怕你不信，我都已经将自己送到山魈口边让他们啃噬干净，这样你就找不到我的尸首，永远找下去！

　　锦艳！我是你的替身！从小就是，替你挡下所有危险，这是我唯一能为您做的，所以，我怎么会能让自己成为你一切痛苦的源头，可世事难以尽如人愿，如果有天我真的无法保护你了，我会学习北方狼王的法则，不让族狼看到自己的尸身，让族狼永远为自己保留着狼王的位置，直到念着它的族狼也死了，才会有新的狼王诞生！”

　　“哈哈哈！”锦艳突然笑起来，夕阳下他头上的红玉簪子鲜红得快要滴出血来，眼里晶亮的东西淌进了发丝里，俊美得天下无双。

　　“我今天才算明白为什么青鸾先皇中，那位突然下诏将江山拱手送太傅的心情了，你要再这么说下去，岂止是江山，连我这条命都送给你下酒喝掉！”
　　锦艳哭了，哭得泪流不止，额头抵住额头，他的眼泪甚至都滴到了我的嘴唇上，热热的，苦咸苦咸的：

　　“小生，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喜欢你……

　　你这个人……貌似温吞纯良，一副很好摆布的模样，其实倔得要死，又极有主意，且骨子里就丝毫不为人左右，真的是……我又一次爱上你了！我喜欢啊……真的好喜欢……”

　　“把眼睛闭上！”

　　锦艳一脸迷惑的看着我，倒卧身体，头枕在我腿上仰面躺着，单腿曲着，像极一只狂放自在，悠然斜卧的黑豹，如漆长发缠绕在健硕修长的躯体上，让人挪不开眼，那姿态，不想让除我之外的任何人看到。

　　“你想要干什么？闭上眼，就看不到你了！”

　　不好意思的笑笑：“我想吻你的嘴唇，你睁着眼，我会不好意思！”

　　“我今天怕是要死在这儿了！”锦艳笑着，难得柔顺的合上眼，他浑身上下止不住的发抖，呼吸越来越剧烈，他这样一幅处男如临大敌的样子，让我一时竟不知如何下嘴了。

　　我也突然觉得很好笑，忍不住揶揄他，“你这样止不住的笑，要我怎么下嘴？”

　　两个人这下都笑起来，笑着笑着，嘴角慢慢收住……突然变得那么安静，那么深情……深情的一个吻，是的！深情！深情得让我忘记了自己，忘记了所有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