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念深深》黛茱

2、二、成长二三事

　　自从娘亲来到太尉府后，爹便经常逗留在我们的小院里，一个月中基本上有半个月在娘亲这里过夜。娘亲是个多才多艺的人，尤其善弈，大夫人和三夫人有时会来找我娘下棋。二夫人被冷落后心里很不是滋味，时常挑些小事来找碴，不过我娘一直安守本分，从不越矩，倒也没什么大错可挑，大夫人对我娘很是满意。见到我娘时笑容亲切许多，皇宫里赏下来的物品都给我娘备一份，连带的柳若清和柳若水与我也走的比较近。
　　我则表现的中规中矩，偶尔会让小怜陪着去大夫人那儿找柳若水玩，大部分时候都是柳若清下学后带着柳若水来找我玩。柳若清这个大哥很有做大哥样子，总是护着我和若水，有时我们闯了祸，不管是谁的错，爹问起来时他都一力承担，爹每次也只罚他。
　　娘亲住的梅苑连着三夫人和五夫人住的竹苑，因她们二人都没有孩子，爹便让她们住在一起互相照应。一道月亮门隔着梅苑和竹苑，一个苑里梅香阵阵，一个苑里翠竹青青，不仔细看很难发现两个院子是连着的。我经常去竹苑找三夫人，她精通音律，弹的一手好琴，吹的一手好笛。我以前就想学吹笛，但是一来没时间，二来也是太懒了一直没学，现在有大把的时间还有这么好的免费老师，我怎能错过机会！
　　三夫人失了女儿心情一直不好，我每天都去缠着她说话，渐渐地她心情好了，教我弹琴吹笛也更加上心。五夫人本来就无事可做，看我学得热闹，便也跟着一起学，一段时间下来竟小有成就，整个人也精神多了。若清和若水知道我在跟三夫人学音律，便也央求三夫人教他们，三夫人很爽快的答应了，学习队伍进一步扩大。大夫人听说后笑着打趣“有小柔这么好的师傅，我们倒省了不少心力”，之后她又让若月和若明有空一起来学。开始这两姐弟还很拘束，后来慢慢熟悉起来就放开了，也会和大家开些玩笑。
　　五夫人本是大夫人婢女，既会泡茶又会做点心，女红也很拿手。我们来学琴，五夫人就会给大家泡茶做点心，有吃有喝，生活真是惬意。有一次大夫人来看我们学习，无意间说道：
　　“千叶泡的茶做的点心，我皇兄也是很喜欢的。我还未出嫁时，我的那些侄儿侄女们总是借故来看我，其实是想吃千叶做的点心。出嫁时，我那二侄子巴巴的跑来让我把千叶给他，回去还被皇兄骂了一通。那时他才三岁，一个小孩子喜欢吃东西也是正常，皇兄有时是太严厉了。”
　　听完这话的第二天若月就说自己想学泡茶做点心，让五夫人教她。若月与五夫人并不亲密，而且我感觉若月甚是瞧不起五夫人，大概觉得她是个婢女吧。五夫人虽答应了，但没有只教若月一个，也教我和若水。若水倒是很有兴趣，我就不行了，让我吃还行，自己动手做就是另一回事了，所以也没仔细学，总在一旁偷吃，她们那些成品大部分都入了我的肚皮。
　　我后来偷偷问了大哥，原来大夫人口中的“二侄儿”，也就是二皇子如今已经被封了太子，大哥是他的伴读，跟太子关系很不错。怪不得若月有时会做些糕点给大哥，想来也是让大哥带进宫给太子的吧。

　　我七岁那年有一次不小心撞到娘亲的婢女翠墨在花园的角落里与一个男子约会，那时她已经二十岁了，正是谈情说爱的年纪。我碰到他们时，他们正拉着手亲嘴，我虽然见的多了但还是不免觉得尴尬，正想借口走开，却被翠墨一把拉住，那男子就趁机跑了。翠墨扑通一声给我跪下，满眼泪水的道：
　　“三小姐，求求您千万不要说出去，看在我尽心服侍四夫人的份上，请您高抬贵手。”
　　她这一跪倒弄的我不知所措的愣在那里，我本来就没打算说出去，现在要是答应就好像给了她一个很大的人情似的，我眨眨眼定了定神问道：
　　“你们俩可是真心喜欢对方？”
　　翠墨抬起头惊讶的看着我，大概是想不到我会有此一问，随后又低下头轻轻点了点。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让他来提亲，成亲后也就不用这么偷偷摸摸的了。”
　　翠墨听我这么说后哭的更厉害了，一边抹眼泪一边道：
　　“小姐您不知道，我们俩是一起长大的，他从小习武，后来到太尉府当了侍卫，我便也随他来这里当了婢女，想着离得近偶尔也能见个面。去年他升了职月钱也多了些，便上门向我爹提亲，可我爹死活不答应，说要把我送给一个富户做妾。我知道后很害怕，那个富户已经五十多了，还有个凶悍的夫人，我求爹别把我给他，情愿一辈子在太尉府做工，每月的月钱都交给他。可我爹不听，铁了心要等我工期满了后就将我送去。我没有办法只好来找他商量，可是他也没办法，我便想着能在一起时就多见见他，以后见不到了，心里也多些回忆让自己念着。”
　　我看着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身处何地，不禁打了个冷颤，轻轻呼了口气，道：
　　“你们今天能被我看见，明天就有可能被别人看见，到那时只怕不用等你做满工期，你就被赶出去了，而且还会连累那个侍卫。你不如去求求我娘亲，让娘亲出面也许事情还有缓和的余地，你这几年为人做事娘亲都看在眼里，只怕她也不舍得让你走。”
　　说完不等她说话，我便丢下一句“你自己想想吧”抬脚走了。
　　翠墨后来去求了我娘亲，娘亲又去找了大夫人，最后由大夫人做主将翠墨嫁给了那个侍卫。他们成亲后就住在太尉府里，翠墨仍然侍候我娘亲，大夫人让人去了一趟翠墨爹那里，顺便赏了点东西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八岁那年一直侍候我的小怜出府嫁人去了，小香因为翠墨有了孩子要时常去侍候娘亲，一个人忙不过来。爹干脆让小香侍候娘亲，又给了我两个丫头，一个叫小玉，才七岁，长的挺机灵的，给我做贴身婢女，还有一个叫春儿，十二岁，看着挺老实的，负责做些杂事。
　　翠墨生了孩子后，有时我会去那儿和她的儿子玩，小婴儿肉嘟嘟粉嫩嫩的，我总是忍不住向他伸出魔爪。小孩子周岁的时候，娘亲送了他一个长命锁，小香去庙里求了个平安符，小怜则绣了个荷包托人送来府上。我不知道送什么，想起以前听说戴红绳可以驱邪，便找来一段红绳编了个手链，又在手链上坠了颗碧玉珠。碧玉珠有两个，本是一对耳环，不知是怎么得来的，我一直放着没戴，反正放着也是放着干脆拆了编成手链，物尽其用。春儿看我编了两个，便小心翼翼地问我剩下的那个能不能送给她，她说她的大嫂最近就要生了，前面生的两个都没活过周岁，想找个吉祥的东西压住这个孩子。我也没多想就直接给她了，没想到多年以后，这两个收到手链的孩子竟因缘际会地成了夫妻，白头到老，我无意中做了回红娘，算不算功德一件？
　　现代时我的房间门口有一个风铃，出去进来都会叮叮噹噹的响，那个风铃是为了防我老妈而刻意安的。我老妈特别喜欢偷偷地潜进我房间看我在干什么，我每次“不务正业”都被她发现，接着便是一番“政治教育”。我被弄的不厌其烦，为了彻底解决问题，我就在门上挂个风铃，只要风铃一响我就开始看“正经书”，当然有很多时候都是虚惊一场。虽然我的出发点不太正确，不过我倒是很喜欢风铃的声音，自从来到这里就没有听到过了。
　　因此我决定自己动手做一个风铃，想来想去日式的风铃算是最简单的了。于是我画了草图，又画了图样，我有几分漫画功底，画些图样不成问题，我将图纸拿给大哥，让他照着草图给我做一个，又让他给我找一段中空的铜管。拿到手后我将红绳打了个结，把底部有个小洞的茶杯倒扣过来，绳子上部穿过那个小洞又打了个结固定住迷你碗，绳子下部穿过铜管，保证铜管摇晃时能碰到碗边。本来日式风铃底下一般都连着细长的纸片，不过在这里可找不到那种五颜六色的纸片，于是我干脆编了个中国结在上面，看着也挺好看。
　　做好后我把它挂在窗户上面，没想到小玉这个小丫头却把它当闹钟用。我早上喜欢赖床，小玉进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窗户打开，风铃就开始叮噹作响，如果我还不起来，她就使劲的摇风铃，这个时候那些叮噹声可一点都不好听了。后来她做的更绝，不知从哪儿又弄来一个风铃，就放在我耳边摇，大有我不起床她就一直摇下去的趋势。哎，这算不算自作孽不可活？

　　自从小玉来侍候我后，我有好几次都看见小玉坐在门廊上安慰一个小丫头，那小丫头每次都不敢哭出声，只无声的抹眼泪，看着很是凄惨。我看她很可怜，便问小玉那是谁。小玉说她是自己的表姐，叫绿珠，是和自己一起被卖到府上的，在二夫人院里当丫头。二夫人很严厉，稍一犯错就会严惩，大小姐脾气也不好，经常对下人发火摔东西。绿珠到那里半年经常吃不饱饭，挨打挨骂更是家常便饭，身上总是青一块紫一块的。我听了心里很不舒服，明白自已处在什么样的环境中，便更加小心，装得柔弱无害，远离那些是非。
　　“小玉，让你表姐以后不要来这里找你。若是被二夫人院里的人知道了，不知会在背后说我些什么不是，只怕你那表姐回去以后日子会更不好过。你要是真为她好，以后时不时的悄悄送点吃的用的给她，我这儿有些棒伤药也尽管拿去。你告诉她能救她的只有她自己，若这样下去只有被打死的份，跟她说以后要多察言观色，机灵做人，小心做事，自求多福。”
　　“是，小玉明白了。”
　　看着小玉的背影，我觉得甚是无奈，不禁摇摇头，想想自己的处境也没好到哪里去，又不禁自嘲的笑笑。这件事后我郁闷了好几天，也没什么胃口，我以前总是吃好喝好睡好，娘亲看我吃的少了就以为我病了，我只说天热吃不下。后来小玉说她表姐听明白了我的话，不再期期艾艾，做事更是仔细小心，又有小玉不时的接济，日子好过许多。经过这件事后，小玉似乎对我更加忠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