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缘无分》蕉娣

1、上

　　走在黑夜里无人的校道上，他暗自捏紧了衣角，果然一个人走还是会怕。

　　“小萱你知道吗，其实…”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他脚尖一转敏捷地躲进了路旁的大树后。

　　眼前一堆依偎着的情侣走过，航宇俯身在长发女孩耳边低声叙说着什么，事实上在足迹罕至的小道上根本犯不着耳语，航宇曾一脸严肃地告诉他“这叫情调！”该死的情调！他几乎想捏碎粗壮的树干，当然，树上只留下了他指甲的划痕。
　　女孩不知听到了什么，搂着那人的胳膊咯咯地娇笑不断。

　　他只觉得眼睛酸涩得难受，却流不出泪来。
　　记得曾默默在心里其实，如果航宇来追回他，他一定不会拒绝。如果再在图书馆的老位置见到航宇，他一定过去搭讪。如果在这条无人的小径上再看到航宇，他一定冲上去抱住他。
　　可惜那只是如果。
　　可惜他打心里知道他不能。
　　可惜他太了解自己的怯懦。
　　是他甩了航宇。再遇见，他也只能像现在这般，找个地方迅速躲起来，然后，再远远地看着……看着航宇被女生告白，看着航宇在电话里答应父母带女朋友回家过节，看着航宇…和别的男生勾肩搭背称兄道弟。

　　那对小情侣渐行渐远，他仍在树下，盯着某颗形状怪异的石头发呆，久久不能回神。
　　他们再也不能回到过去了。
　　航宇一度搂过他的温暖的臂弯，被一个清纯的女孩挽着；航宇一度说过“不必在意别人说什么，我们在一起开心就好，你开心就好”的看上去凉薄实际上十分性感的唇，被这个幸福的女孩吻过；航宇一度久久注视着他的深情的目光，被牢牢地锁定在那个漂亮的女孩身上。
　　他深知自己没有资格争取什么。他把握不住自己的幸福，难道还去破坏那个无辜的女孩儿的幸福吗？一个人痛苦，总比三个人痛苦来得划算。

　　他从树后走出来，脚下不小心滑了一下，忙扶紧树干稳住身形。他真想一屁股坐到地上仰天大笑，笑他假惺惺的善解人意。可是他怕扰了那对温馨小情侣的安宁。
　　迈着沉重的步子，他几乎是拖着双腿走在回去的路上。他好累，快虚脱了。但是不能再这挺尸。一个人的坏处就是死在路上了每人收尸，曝尸荒野，那很难看。

　　走到那小企鹅垃圾桶旁，他又停了下步子。若不是这垃圾桶里的果皮纸巾慢得快从企鹅嘴巴里溢出来，估计他要去摸摸企鹅头的心都有了。
　　就是这地方。
　　他和航宇分手的地方。

　　那天他挣脱了航宇牵着他的手。
　　“我们…分了吧。”没人知道他那时的忐忑。
　　航宇只一愣，旋即噙起一抹苦笑，没有刨根问底，没有苦苦挽回，只有一句。
　　“谢谢。”
　　然后转身离去。
　　把他丢弃在掉漆掉得面目全非的企鹅垃圾桶旁，如同把他们这段肮脏灰暗不见得光的感情丢进没人收拾的发臭的垃圾桶里，如弃草芥。
　　——谢什么？
　　——谢谢你放开我。
　　怕得到这样的答案，他不敢追问。
　　他笑，明明是他甩了航宇，怎么就憋屈得跟自己失恋似的？

　　深呼吸。
　　他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这样就好。”
　　真的，他一点不贪心，能远远看着航宇，他觉得很满足。
　　但是，为什么？
　　这些滚烫的液体是什么？

　　想来他是真的失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