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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女英雄(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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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问题是,他怎么会知道我们宿舍的电话号码?
他知道我的名字,是因为他捡到了我的学生证,我的名字就印在学生证上。那么他又是如何知道我住哪间宿舍呢?这个问题我之前还真是没仔细考虑过。牵强附会一点解释,他也许通过印在学生证上的系别和班级查到所对应的宿舍。可信吗?我自己都不信。
可是,他又是如何连我们宿舍的电话号码都晓得呢?
这两天,我的心情与其说是喜悦,不如说是煎熬。
我感觉自己都快变成一块秒表,每天都是读秒过的。我心神不宁,坐立不安,可又不愿让外人看出来蹊跷,于是绷住脸,故意装岀一副油盐不进、颇有城府的样子。
我以前常常嘲笑王莉萍:“王莉萍,你不装会死吗?”
现在,我也开始装了。
有些人会装,能装,不装确实会死,可有些人一装就露馅,比如我。俗话说:鲤鱼吃肉,甲鱼喝汤。人各有长短,我扬短避长,很快被贼精贼精的王莉萍看岀破绽。
首先是宿舍电话每次起,我都会抢在第一个去接听。得知电话那头找的不是我,又总是怏怏地表现岀一脸失望。
“哎,你在等谁的电话吗?”
王莉萍接过我手中的听筒,捂住话筒小声问我。我们宿舍的电话,平时有一半都是找她的,另一半是找小浣熊的。
我一怔,连忙摇头。
她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两秒钟,轻笑一下,便接她的电话去了。王莉萍虽然没有当面反驳我,可是她的表情已然在说:我知道你在等电话,我也知道你在等谁的电话,我只是不为你说破罢了。
我顿时闹了个大红脸。蓝玉明明说是后天打电话来的嘛,我现在紧张什么啊……
除了频繁抢接电话,王莉萍更是注意到我的一些根本无心的小举动。比如某一次在宿舍,正埋头搞创作的王莉萍突然抬头对我说:
“燕子,你别瞎哼哼行吗,跟蚊子叫一样。”
我错愕地看着她,半晌才说:
“我哼了吗?我哼什么啦?”
“《老鼠爱大米》。”
老鼠爱大米?我险些一闪腰仰倒在地。
“你听错了吧?”我抗议道,“是隔壁一天到晚在放《老鼠爱大米》!”
“就是嘛,隔壁在放《老鼠爱大米》的时侯,你也跟着哼哼来着,什么‘我爱你爱着你,就像老鼠爱大米……’。”
“停!你没搞错吧?我真的跟着哼哼了?”
“切,哼了就是哼了,我冤枉你对我有什么好处?我做人的一贯原则就是这样:绝不冤枉一个好人,但也绝不放过一个坏人。”
我满头黑线地看着她。此刻,隔壁音响里《老鼠爱大米》的旋律清晰地飘来:“我听见你的声音,有种特别的感觉,让我不断想,不敢忘记你……”
“听见了吗,你刚才比这哼得还投入呢!”王莉萍笑道。
我哑然。
“哎,燕子!”王莉萍认真起来,“你今天怎么失魂落魄的?”
“我?有吗?”
“这个可以有。你别瞒我了。”
还是被她看出来了。我仰天长叹,于是把前一天和蓝玉的约定和盘托出。
没料到听我从小姑娘交给我宿舍钥匙讲起一直讲到我目送大奔走远的全过程后,她关心的重点并不在我和蓝玉的电话约定上,而是落在那个中年金毛狮王女身上。
“那个老女人是谁?”王莉萍严肃地问我。
“我怎么知道。”
“这个老女人身份可不一般,她当时冲着蓝……他叫蓝什么?”
“蓝玉。”
“哦对,蓝玉。她当时对蓝玉说的是‘我们事才是大事’,对吧?”
“这又怎样?”
“怎样?很怎样呢!首先,他们的事是什么事?其次,他们的大事究竟是什么大事?风化事件,经济纠纷,还是违法活动?”
我低头抹汗,说:
“我觉得你老是危言耸听。”
“这可不是危言耸听!有一种专门吃软饭的男人,旧上海称为拆白党,现在流行的话叫鸭……”
“好了,你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打断她。
“哎,我这可是一片好心,我本将心托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咯。”
“你滚!”我只好使出必杀技。
王莉萍讪笑两声,然后果然滚远了。我终于清静下来,可是外界一旦清静,内心又不平静了。王莉萍的话把我搞得内心直打鼓,千军万马在混战,翻江倒海。那个老女人到底是谁?这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她和蓝玉之间又有什么大事?
一切的疑团也只能挨到见面之后解开,而我现在能做的就只有等电话。
第三天下午,我一个人留在宿舍等电话。这个时候,我的不安心情达到顶峰,心跳加速,心律不齐,对周遭环境格外敏感,仿佛能听到很远的声音。我站着想坐下来,坐着又想站起来,并不断抬腕看表。
我努力使自己不去注意宿舍的电话,却总是忍不住偷瞄上电话机一眼。我暗骂自己太不懂矜持,可矜持又谓何物呢?
这样过了也不晓得多久,电话铃声骤然响起。
我一惊,身体随之抖动了一下,我迅速看向那部铃声大作的电话机。
蓝玉果然如约打来了。长时间毫无头绪的猜测和两天漫长的等待终于有了一个结果。也许这个电话将宣告一个新的开始,抑或宣布这之前的一切不过是一个略带童话色彩的梦,只是让我扮演了几天梦游仙境的艾丽丝……
在我的胡思乱想中,电话铃兀自响个不停。我移步走向话机,抚了抚胸口,调匀呼息,然后抓起话筒,缓缓送到耳边。
电话那头没有声音,在沉默,但我知道我和蓝玉的世界已经连结上了。我呼吸无法抑制地浊重起来,我也没说话,我在等他说话。
沉默了两秒钟后,电话那头突然“扑哧”一声笑了。
我哑然。只是这一声笑,扒了皮化成灰我也知道她是谁。
“王莉萍,你这个死人!”我冲着电话吼道。
王莉萍的笑声反而更大了。“哎,燕子,我是视察一下你目前什么状况?哈,你没紧张得晕倒吧?同时呢,我也是来给你充当亲友团啦啦队的,我们的口号是‘该岀手时就岀手,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王莉萍,你给我滚!”我咆哮。
“好,好,我滚。不占你的线了,蓝玉如若真的此刻打来,我岂不成了千古罪人,哈哈。”
电话被她及时挂断。这个死鬼王莉萍。我长嘘一口气。
我按捺住烦躁的心情,继续守在话机旁。
没一分钟,电话铃声再次响起。我感到此时的电话铃声比平时响很多,甚至把我吓了一跳。我再次抚了抚胸口,再次调匀呼息,缓缓抓起听筒送到耳边。
“喂,燕子,王莉萍跟我说你找我有事,什么事吗?”
我险些仰面栽倒。擦,居然是樱桃小丸子独特的郑重又慵懒的声音!
“没什么事……”我泪流满面。
“没什么事?”
“等一下,怎么没事,有事!”我突然朗声叫道。
“我就说你有事,什么事嘛?”
“你让王莉萍给我滚!”我没好气地吼道。
樱桃小丸子一愣,接着淡淡地说:
“就这个事啊,你自己告诉她不就行了嘛。不说了,我还在图书馆呢。”
我哭笑不得,然后挂上电话,心里倒也羡慕起樱桃小丸子这种不知不觉的生活,怎么说也算是一种超然的幸福人生啊。
短短一会儿,就接了两个骚扰电话,让我本已烦躁的心情更显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