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花阴》卿绾绾

2、第二章

　　“好无聊啊，”我坐在湖边，随手捡起一颗石子，用力往湖心扔了去，“好无聊啊！”
　　自那日我醒来后，便发现自己光荣地成了她——一个十三岁的满族姑娘，完颜.暮汐。我多么希望这只是一场梦，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自己仍是在那个所谓的“末日年”，而不是康熙四十一年；我多么希望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我还是那个地地道道的北京女孩儿，而不是这个自小生活在江南，只是近两年因阿玛调职才迁入京中的清朝姑娘；我多么希望......
　　“唉，”我希望我希望一切都是我希望，可是如今一切仿佛已成定局，不管我想尽办法，我也只能是她了。想着想着，不禁重重叹了口气，来到这里也有一个月了，本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态度，过的倒也还算顺当。只是惦念着远在三百年后的父母，也便总是会不自觉地流泪。
　　“小姐，起风了。”方才一直站在不远处的的冰雁，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近来，低声带着些哀求道：“若是再不回去，老爷恐又要责怪小姐了。”
　　我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心中明白她是真心怕我又受责罚。毕竟这冰雁是完颜.暮汐的贴身丫鬟，自小就侍候着完颜.暮汐，两人早已有了姐妹之情，所以她关心一下她家小姐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嗯。”我微颔了一下首，站起身子，掸了掸衣服上沾着的尘土，冲她一笑道：“回吧。”说完，便翻身一跃上了她早已备好的马，见冰雁也已是上了马，微微冲她笑了下，随即一夹马肚，绝尘向完颜府上跑去。
　　从郊外到完颜府本就并不远，又加之我在现代时每逢周末节假日便要到马术俱乐部去遛一圈儿，马术技艺早已练到精湛。只是单纯的骑马更是不在话下，于是未及半个时辰，我和冰雁已是回到了府中。
　　我解下斗篷，示意冰雁帮我放回房中，而我自己，瞅瞅天色，已早到了用晚膳的时间，便径自转身去了饭堂。
　　“女儿给阿玛，额娘请安。”我两脚刚迈过饭堂的门槛，马马虎虎算是问了个安，便急急地去看桌上摆着的各色饭菜。
　　“桂花糕啊！”在各式各样的饭菜中，我一眼便看到了自己的最爱。据冰雁讲，完颜.暮汐平时最爱的小点心也是这蜜糕。“看来我俩还真是志趣相投呢。”想到这儿，我不禁撇了撇嘴，随手拿起一双筷子夹起一块糕就要往嘴里送。
　　“这孩子，你急什么，又没的人和你抢。”完颜.暮汐的额娘，也就是我现在的母亲见了我这副猴急样儿，不禁抿嘴一笑道：“在外面野了一天了，还不先净了手去。”
　　“我又没有用手抓着吃，都是在自己家里，还要那么多规矩干什么。”我嘴里吃着桂花糕，含糊不清地答道。来到这边的时间要说也已不短了，以我的性子，是早已融入了这个礼部侍郎罗察的家府中，竟也真真将这里当做了自己在古代的家。
　　“唉，”我的话音还未落，便听得额娘重重地叹了口气，马上意识到是自己方才那番话又说到了她的伤心处，只好小心翼翼地坐在了她身边的椅子上，轻晃了晃她的胳膊，叫了声“额娘”，尔后便用撒娇般的眼神望着她，“女儿知错了。”
　　“好了，”额娘安慰似的拍了拍我的手，抽出腰间的帕子轻拭了拭眼角，表面上便算是恢复了常态。她理了一下我面前的碗筷，道：“算了吧，以后怕是也容不得你再像这般了。”说着，往我碗中夹了些饭菜，嘱咐我慢慢吃着，自己却先起身，借口身体不舒服，自回房中去了。
　　　“哎，额娘。”我转头轻叫了一声，额娘却好似没听见般，径自由丫鬟菡儿扶着出了饭堂。
　　“额娘。”完颜.陌寒愤愤地瞪了我一眼，冲额娘的背影叫着，却不知怎的也是早已红了眼眶。我见她这般，自是一惊，一口饭菜巧不巧地呛在了嗓子里，忙端起丫鬟递来的茶杯来漱口。
　　要说这完颜.陌寒，本是暮汐的二妹，但就从她对我的态度上来看，也知道她是根本不服气她这个姐姐的，总是明里暗里地挑起些事端来。不过念在她与我本人“一无冤，二无仇”，我每次也便一笑了之。毕竟，从客观上来讲，她是主，我是客，我可不想在这大清朝给自己到处树敌。
　　此时陌寒已是下了饭桌，起身追着额娘去了。临近我身边时，倒还是不忘了狠狠剜我一眼。
　　“唉，”我无奈地轻哼了一声。尔后又猛然抬起头来，向一直坐在对面八仙凳上注视着我的“古代阿玛”完颜.罗察迅速地吐了下舌头，便又埋头扒起饭来，嘴角却在不自觉间带上了一抹坏笑：“不过哄哄人，小Ｃａｓｅ．”
　　“嘘，”我轻轻拨开门帘，望了望正背对着我半倚在榻上的额娘，对守在一边的菡儿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并挥了挥手示意她去门外候着。
　　菡儿轻点了点头，蹑着手脚将床帐固定好，这才掩上门出去了。
　　我低头看了看被我抱在怀里的毯子，满意地笑了笑，便走到额娘榻前，轻轻将毯子盖在了她的腿上。我见她身子微微怔了一下，缓缓张开眼，见到是我，便弯着身子做了起来。
　　“额娘，”我见她这会儿子虽笑着，脸上却仍是挂着点点泪痕，于是便抽了系在腰间的帕子，一点一点将她脸上的泪痕擦净后，这才恢复了往常的调皮样儿，笑问道：“陌寒可是来过了？”
　　“嗯，刚刚才走，你便又来了。”额娘只是敷衍着应了一声，便将视线移向了盖在她腿上的毯子，微笑着柔声道：“倒是很舒服，你从哪里弄来的？”
　　“额娘您看，”我将毯子重新抱在怀中，拨开毯边上的塞子，递到她面前道：“每次只要是这里的水凉了，您就差菡儿将水倒掉，再去打新的热乎水来。您休息的时候就只管盖在腿上，对您的风湿有好处的。”
　　“倒是不会把毯子打湿？”我见额娘已是微红了眼眶，却仍是强扯着笑问道。
　　“不会，这毯子本就是女儿用皮囊缝的芯儿，只是在外面加缝了些毛皮，好让额娘盖着舒服些。”说罢，又将头枕在了她肩上，轻声好似撒娇般道：“额娘，以后女儿不在你身边，你可要照顾好自己，不许让女儿担心。好不好？”
　　“汐儿，我的汐儿......”额娘一把将我搂实在怀里，泪水犹如断了线的珠子般不断滚落下来，哽咽道：“额娘，额娘也不愿送你入宫，只是......陌寒她，她是你的妹妹......”
　　“额娘，”我见她又如此说，忙环住了她的腰打断她，嬉笑着道：“请额娘放心，女儿明白的。可女儿还是舍不得额娘，那又如何？往后大不了只在宫中当个侍奉的宫女，等到二十五岁出了宫来，便又可以与额娘在一起了。”
　　“到了宫中，万不可再像这般胡说。”额娘无奈地刮了刮我的鼻头，叹口气道：“你啊，何时能让额娘省心些，额娘也就心满意足了。”
　　我呵呵一笑，微眯了眼偎在她怀里。心中却涌出阵阵苦涩。看看窗外，初春的树木，枝头上已吐出了点点新绿。满打满算，还有一个月，我便要踏进那神秘莫测的深宫大门。那里，我还能像现在这样，绽放最真实的自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