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骨》晚落

7、第7章

　　皇宫的日子并不比在颜将军府过的容易，青苗的一言一行在这里都一直是小心翼翼的，犹如当初在将军府般，生怕得罪了掌势的主子。

　　自从那日太子说过要同我强青苗之后总会出现在我面前，无论再哪里总会碰见他，我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意。

　　御花园、皇后的宫殿、甚至于在承天殿见昭帝之时也能碰见。那双勾人的丹凤眼总看着青苗，让我恼怒的不得了。

　　可是每一次青苗都拉着我的手说，“小姐没事的，只是看看又不能吃了我。”

　　趴在石桌上看着在花丛中采集花露的青苗不知道用什么话反驳她，我曾看过她唉声叹气的模样，也曾听她对二哥说：殿下，奴婢听人说这皇宫是个吃人的炼狱，我只望我家小姐能安然的长大。和亲也好，招驸马也好，奴婢能看到小姐安好便已足够。

　　不知为何想着想着眼泪就流了下来，就连青苗的模样也看不清了。

　　“小姐你怎么哭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青苗紧张的声音传入了我的耳中，胡乱的在衣袖上蹭了蹭，咧着一嘴的牙道，“眼睛里进了沙子了，青苗姐姐，我想娘，我想娘……”

　　“小姐……”青苗上前抱着我，说，“奴婢也想念夫人，想必夫人也是想念我们的。奴婢想夫人肯定在哪里看着我们，所以我们都要好好的。”

　　在青苗怀里使劲的点了点头，我要好好的，好好的长大。我还有好多事要做，我还有好多话没有告诉娘。

　　国子监的先生已经在教四书了，二哥同昭帝说了一声便准许我在那里读书。每日我同皇子一样，穿着皇子的服侍去国子监。二哥天生聪颖，先生说他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而我的课业也有二哥帮忙。五哥的画很好，二哥便托五哥教我画画，十哥教我下棋。

　　我想能专心做的事只有二哥教我读书之时，画画之时我总想看五哥那张冰山脸瓦解，下棋之时我也只想着与十哥打闹，所以画画同下棋进步的很慢。

　　腊月二十三日祭灶，内务府便传知各宫总管大人封印准备过年事宜，由内务府奏明皇后，得旨按宫中旧例后，便传告各府皇子、公主、命妇、皇子的姬妾及一二品大员的女儿于二十五日进宫过年。

　　二十五日国子监休假一日，那些被通知到的皇嗣与大臣都聚在皇宫的蕴沧门前。因被青苗拖起来的太早，有些昏昏欲睡，二哥站在皇子之中，领首的便是太子。我站在几位公主中晃来晃去，青苗时不时的拽一拽我的衣袖。

　　远远的便看到颜将军站在众臣之首，器宇轩昂，一身的大将之风。远远的同他眼神交汇，想到母亲下葬之时的困苦，少不了狠狠的瞪了他几眼。心里不舒服，故而垂着头继续打瞌睡。

　　待人齐后由内侍领着进了椒房殿，我同几位公主鱼贯而入，向皇后行礼后分立在皇后左右。后来皇后似乎又说了些吉祥的话，至于说了什么我也记不住了，想着的便是什么时候能散了赶紧回去睡个回笼觉。

　　看到长公主上前，皇后那张张合合的嘴一直在动，我虚着眼看着，那些话如苍蝇嗡嗡的叫着，怎么也听不清楚。大约青苗是看出我昏昏沉沉，这才在我掌心偷偷的掐了一把，倾身在我耳边道，“皇后娘娘在问每位公主的年龄与学识，小姐您要好好作答，莫要给二皇子丢脸。

　　一听同二哥有关，所有的精神都跑了上来，因我年龄最小，被排在最后，安分的回答后这才得以退出去。

　　回到鸣鸾殿就爬到床上昏睡了，青苗一个劲的在耳边嚷嚷，我连眼皮子都睁不开。

　　吃了午膳我趴在书案上哼哼着，青苗在一旁磨墨还不住的说着：“小姐，先生命抄三遍四书，您连一遍都未写完，这几天过年少不得要在宫中玩耍，若是不趁现在抄一些，只怕到时候写不完先生会责罚。”

　　“青苗姐姐，哪里会抄不完，这皇宫中的热闹与我们何干。虽说过年喜庆一些，可我们终究是外人，寄人篱下哪里可随处乱跑。今日我见颜将军似乎比往日更加神清气爽，想来没有我调皮惹事，舒心了许多。”

　　青苗幽幽的叹着气，就连磨墨的手也钝了，许久才道，“小姐，也许将军也是迫不得已。怎么说将军都是您的生父，虽现在是圣上的义女，可终究还是将军的亲生骨肉。虎毒尚且不食子，何况将军？小姐你还小，很多事不懂，待大些也就明白了。”

　　身不由己，当初在颜将军府青苗总爱叹着气说这句话。我想身不由己便是即便我不愿做这劳什子的公主，可还是要做的。

　　二哥他们下午才散，来看我之时我已经抄了好几张纸了，二哥摸着下巴看着那些纸张才笑着道，“画骨的字总算是有了进步，这梅花小楷还需多加练习。”

　　我举着毛笔哼哼着，“二哥总拿着戒尺吓唬我，画骨不敢不写好。”

　　他伸手刮着我的鼻子道，“你呀，这个小滑头！”顿了顿又道，“这几日过年，这字放一放再抄写也不迟，你十哥和五哥本想来找你一起玩耍，奈何被皇后娘娘留了下去。傍晚的时候你同二哥还要去一趟椒房殿，皇后娘娘设宴，万不能迟到。”

　　“二哥你又要出去？”

　　“是，下午父皇召见，我需去见一见父皇。”

　　二哥走后青苗又替我磨墨，一下午又抄了几张，傍晚同二哥去椒房殿吃饭，被分在芸公主的身边，芸公主不待见我，处处找茬，因人多倒也没有人注意我们，一顿饭吃完也没有吃饱。

　　筵席散后，皇后赏了青苗几盘子点心，大约是知道我没有吃饱又让我吃了几块。吃饭的时候听别的公主说今日皇后接见命妇与皇子姬妾之时不免要问一问女红等事。据言皇后想看一看便准备好准备好的衣料，随同针线笸箩，摆在案子上。皇后说：“裁完活，可以到台前看戏去，今天只管看戏，二十六、二十七两天限你们做好。可不要慌神。”

　　犹记得几个月前教宫规的姑姑还咕嚷着“这锦兮公主怎如此愚笨”，拍着胸前不断的庆幸自己年纪较小还不需要在皇后面前做针线活。

　　年三十，黎明时分就已经梳洗打扮毕到了椒房殿，向皇后行礼后，淑妃领着命妇、皇子姬妾等人制作佛前的供花；长公主领着这些公主们布置佛前供品，直到午膳才忙完。

　　皇后亲自写了二十张三尺见方的福、寿字。见我们都站在一旁看着，便笑道，“听圣上说锦兮公主进国子监同皇子们在一起读书也有十几二十日了，二皇子聪颖在一旁指导一二，想必比这些姐姐们学的都好，不如跟着本宫写几个字来看看，也好让你这些姐姐们学着点。”

　　我扭着头看向青苗，青苗皱着眉轻轻摇了摇头。我朝身后退了一步躬着身道，“回皇后母妃，锦兮愚笨，虽有良师教导也有二哥悉心指点，可依旧不成气候。姐姐们都爱读书、习字，自是比锦兮好得多，锦兮万不敢献丑。”

　　皇后听后轻笑起来，许久才道，“小小年纪便懂得自谦，难得难得。就照着本宫的字样书写吧，不要怕难看，字是越练越好的，没有胆子是万万不行的。”

　　我鼓着嘴看着青苗，只见她的双肩微微垮了下去，我摸起狼毫笔也不敢好好书写，怕得罪了在场的公主们。趴在书案上歪歪扭扭的写了几笔，周围有人细细的暗笑声传来，撇了撇嘴没有搭理，仍旧是写了几个歪歪扭扭的福字。

　　“画虎不成，反类犬。”

　　我抬头看着皇后，只见她笑着摇了摇头，众公主见皇后笑也跟着笑，笑的我一肚子火，只有青苗赞许的朝我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