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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补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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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玲拿来的文件审批完以后,何钟平手头上的事也都忙得差不多了。合上文件,挪着屁股把办公椅掉个方向,转战电脑跟前。
此刻是下班的点,科研所的同事们陆陆续续地开始下班,离开科研大楼。经过科长办公室,很容易透过玻璃墙壁看到何科长忙碌的身影。
电脑屏幕上的荧光照射到何科长的镜片上,让人辨不清眼神。嘴唇紧抿绷成一条直线,表情一派严肃专注。
科长工作太投入了——路过的人如是想到。
一派严肃专注的何科长正进行紧张的通关扫雷。犹豫片刻便左键点小方格,右键插小红旗,小红旗越插越多,如照亮大地的烽火燎原一片艳红。倏地,游戏界面正中小黄脸的绿豆眼悲愤地变成了小叉。
‘哦,踩到地雷了!’精力过度集中的后果就是大脑发涨两眼晕眩,‘成功的人也有不完美的地方,游戏我就不大在行啊。’何科长皱着眉头揉了揉太阳穴,眼瞧好不容易快通关了,贱手一抖,于是满盘皆输。
科长在揉太阳穴,一定是太劳累了——路过的人再次错误地想到。
男人啊,就是要学会爱自己——这是何钟平不知从哪位名人那边听到的名言。
何钟平这人,好听点说是特别爱自己。说难听些就是自私,丁点儿都不愿自己受委屈。
要照没评上科长的光景,何钟平多一秒都不愿意呆在科研所,准点的就开着黑霸回家了。但当上了科长,这工资底金福利待遇就能上升一个档次,自己的事业能顺风顺水一些。
虽然刚上任没多久,但只要乘风破浪一段时间,就能买入细水长流的平淡日子。
所以何科长为了长久的细水长流,毅然决然地开始乘风破浪——放弃了自己准点下班的习惯,做足了为人民服务的表面功夫。
“还得熬23分钟……”再次状似无意地瞟到墙上的挂钟,眼巴巴地瞧见甄玫满面春风地拎包下班约会,又忧伤地偷偷瞧见大楼里的人一个个陆续地离开。表面上一派肃穆,可在心里何科长不自觉涌上了一阵阵的身为领导旁人‘无法理解’的重压与无奈。
为了塑造出一个在办公桌前辛勤办公的挺拔地楷模背影,每当一个下班的同事路过办公室,何钟平便下意识地挺挺背,让身子再坐直些。
——认真男人的背影总是那么令人着迷。
右手滑动着鼠标不是点击两下。左手握拳让食指抵着人中,大拇指抵着下巴,左胳膊轻轻地支在桌面上。加上一副不时一筹莫展的表情。
何科长觉得自己的范儿起的太到位了。
玩腻了扫雷,何科长百无聊赖地转手点开了愤怒的小鸟:越不在行的东西,就越要勇于挑战啊。
正握着鼠标控制着弹弓上的小鸟估计着角度,清脆的短信提示音打断了何科长与猪头的战斗。
右手摁着鼠标键,左手拿起手机点开短信:【我拿到通知单了。——陈之】
简短的几个字却富含震撼力,像带着十万伏特的高压电似的通过手机导向何科长整个人,由四肢百骸直达心脏。
于是何科长再一次贱手一抖,鼠标从手里滑落,弹弓上的小鸟当即睁着愤怒的小内八粗眉毛‘咻——’地高高飞过了层层壁垒保护下的猪头。
——GAME OVER
但这回顾不上感叹自己的美中不足,何科长立马把电话回拨了过去。
看到电话如期响起,陈之无声地咧了咧嘴,清清嗓子接起电话,“平平想我了咩?”男孩掐着清亮的嗓音,捏足了的娇滴滴口吻。
“考上什么学校了?”
“死相,都不关心关心人家!”握着电话,陈之相应地摆出了一副埋怨的表情,口吻继续娇嗔。
“好,关心关心。考的到底怎么样?”何钟平拿着电话着急得绕着办公桌走了好几圈:这么紧张的事情死崽子还有闲情扯淡!
“考的不太理想……”口吻变得低落,陈之跟着耷拉着眉毛。挤眉弄眼的表情相当丰富。
“不理想?看来得把考前给你寄的大把补品全给我兑成现金邮回来。”
陈之扭头看着书桌下被摞得整齐的保健品纸盒和一堆的空罐头,但凡是何钟平寄来的,他都不落地服用。舍不得扔剩下的空瓶纸盒,爱惜地存了起来。
电话那头的何钟平心有一瞬间在滴血:我是撞了血霉了才当初把补品当矿泉水那样大把大把的买给这倒霉孩子?
高考前夕,破崽子一通带着鼻音的电话让何钟平的心化成了一滩水。一句‘平平最近太忙了,短信也不回我了吗。’让表面上以工作繁忙为由搪塞,实则忙里仍不忘钻空,连日纵情声色的何科长满怀愧疚。当即温言软语对小崽子进行了长达一小时的关爱与安抚。
深入的交谈中方才得知陈之这几日疲于备战模拟考试,没日没夜地拼命伏案操练模拟题,就差没合眼。
透过陈之对这几天的零星陈述。何钟平当即把语言转化为影像,在脑海里快速过滤了一遍。
初春的F市天气依旧寒冷,复习到夜半,可怜的孩子伸着被冻得通红的爪子,在没有暖气的屋子里,握着笔的手都失去了知觉却依然刻苦发奋。其次在长期缺乏睡眠,精神不济的影响下,陈之最终一个体力不支,倒地晕厥。被送了进医院。
通话的时候陈之还在医院打点滴。
估摸着学校宿舍早就到了门禁的时间,想到小崽子正孤单地坐在医院带着点滴架的长椅上,一只手放在撑手架上一动不动,另一只手握着手机和自己聊天,还不停地拼命克制着委屈与无助。何钟平一下子父爱涌上心头,汹涌的情感紧紧揪着何钟平脆弱的小心脏,心疼得连呼吸都有点困难。
一个转身,何科长在丰沛的父性驱使下,抓起外套钥匙扣,奔到停车库发动车引擎麻溜儿地一路狂飙到F市。
急急忙忙地赶到医院已时值夜半,看到坐在医院长椅上的小崽子正就着灯光背书,嘴里还时不时念念有词的刻苦模样。何钟平紧绷急切的神经立刻软了下来,感动的一塌糊涂之余也不忘抽空沾边儿再称颂下自己:挑灯夜读啊,怎么和学生时代的我这么相似?。
抬头瞧见了正把自己封闭在矫情小结节里一脸动容的何钟平,陈之眨巴了有些重的眼皮,一个精神,眼睛犯起了光彩。
何钟平被陈之那带着依赖的表情揪的心又是一紧:没有我,这么大点的小崽儿可怎么活!
被人充分依赖信赖的感觉让何科长的心情无比大好。把小崽子安顿在宾馆休息,第二天对着医院开出的瓶瓶罐罐一通仔细研究,看完陈之吃下药休息。何科长又一个旋踵,赶着超市门店开门的点就冲进去。和土匪扫荡农村似的,但凡有益于身体保健、有助迎考提神、有助抗疲劳的大堆乱七八糟往购物车里胡抓海塞。
身体这么弱,不好好补补怎么挨到高考?
往单位请了一天假,前后左右对陈之进行了一番细致的照顾。叮嘱完小崽子好好休息再回学校之后,何钟平当天晚上又一路赶回S市。
冷静下来之后,何科长开始为自己的失心一般冲动无脑的行为懊恼,没头没脑的乱补这是得出事儿的。回去后,仔细听了别人的建议,有选择的在往后的日子三五不时地往学校寄过去一些补品,他一直都盼着小崽子好。当然,陈之的优秀成绩都算他的功劳。
陈之喜欢何钟平紧张他在意他,更喜欢看到暗地里把何钟平逗弄恼怒后他却故作骄矜的架势。就像只常年爱装作平静无波,端着傲慢矫情的架子的大猫,只需挠抓一下就会炸毛抓狂。
“平平你好狠的心,人家只有一副冰清玉洁的身子能拿来还你~”
“是什么学校?”不理会小崽子的插科打诨,何钟平绕着办公桌转圈的速度更快了。
“S市的T大,是不是让你失望了…”
停下不停转圈的步子,“这学校不差!也算是S市的名牌大学。”何科长的心瞬间就像被贴上了云南白药,停止了滴血刹那就百花齐放,春色满园那叫一相当满意。
“但却不是最好的…”捏着犹豫的口吻,端着一副悲伤的表情,陈之心里却早就乐开了花。T大离何钟平住的地方很近,是陈之最初就一心想考的学校。
作孽哟!除了我谁还能带出这么优秀的孩子,“小之,别对自己要求太高了。”何钟平早就一脸喜上眉梢,却还要撑着一副家长安慰孩子的态度。
我这么多年含辛茹苦的拉扯大这孩子,小崽子最后还是没辜负我的期望,能考上T大也是不错的。怎么就那么争气呢?这脾性,真是有些随我啊。
何钟平自动开启了何奶爸的角色状态,为自己优秀伟大又包容的父性光辉照射得眼眶泛红,感动不已。
“平平,我明天能来S市找你吗?”大段铺垫后,这才是陈之最终想说出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