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24 ...
-
茂密的草丛里一个几乎被掩藏的泥石坑，坑顶低矮不明显，坑径微微倾斜而下，坑洞不算深却还算宽阔，周围长满了长长的杂草，阳光透过顶上的草缝照射下来，可以想像，这里曾经是猎人挖出来的陷阱。
坑内如今正坐着三人，有着红茶色头发的男子正低头啃着面包，一张脸孔并没有多出色，脸孔上的一双眼睛却带着纯然的温和，而另一个，深刻的五官，粗野的线条将他的面部轮廓表现得及尽完美，幽蓝的眸色更增添了几分神秘的色彩，他静静的坐着，目光出神地望着脚下的泥土，像是在想事情，而两人皆是一身狼狈，衣衫褴褛，身上沾满泥垢与血污，还有挨靠在坑壁的一个也好不到那里去，虽然衣服没有破损，但却像在浓稠的血浆里翻爬过一样，身上风干的血块一层叠一层。纤长的睫毛下双目紧闭，似睡着了一般。
“狄伦，你说他是睡着了，还是晕着呢？这都好几个小时了。”康纳尔忧心的问道，从离开那片满是血腥的地方到现在日落西山，足有半天了，芊感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狄伦轻轻的抬起眸子，本想回答，但忽然间就被另一道清润的声音替代了：“睡着，醒了。”
芊感缓缓的张开了眼，康纳尔一下靠了过去：“你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看着康纳尔紧张的神情，芊感微微的笑了，这兄弟虽然实力不怎么样，但总算没有交错。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若无其事的，康纳尔看着他皱起了眉：“谁知道，我刚看你整个人都要炸开似的，差点没把我吓死。”
“抱歉，但再不际，我也不会自杀的，只是当时有点晕，睡了一觉而已，对了，这是那里？”芊感问狄伦，知道肯定是他找的地方，某些时候他比康纳尔可靠多了，虽然他的身世至今还是个迷，但他不愿意提，自己也不会问，谁没有过去？过去要是活得不好，那还不如不提。
狄伦回道：“没走多远，就在树林的北面外围。”
芊感点了点头，昂头看着顶上不算高却茂密的杂草，站起身，爬出半个脑袋看了看外面，外面可以说是一片空扩，树木稀疏，草丛低矮只长到膝下，一眼便能看见全貌，平坦的表面却多了这么个坑，心想，狄伦似乎找了个好地方，这种情况下那些人多半会到隐蔽的地方去找人，空扩的就算经过也只会多看一眼。
芊感想着便放远了耳力听了一会，确定没有危险后，回身道：“继续走吧，入夜前应该能赶回城堡。”刚想爬出坑便是一顿，扬了扬一阵腥气的硬衣服，问已然站起的两人：“你们有多余的衣服吗？这味太浓我闻着不舒服。”
“有啊。”康纳尔说着从背包里抽出一套干净的衣服递给芊感，看着自己也是衣衫褴褛又拿出另了一套来。
狄伦看着自身也有不少血污也从包里拿出一套，既然要换，那就都换好了。
芊感索性弄出两个大水球，三人退去一身脏衣后，就在坑内冲了个简单的澡。
一身干爽的芊感不禁再次扬扬衣角，心想，其实平民的衣服也不错，没有贵族的正规，好看，但反而宽松，舒适。
三人大概走了两个小时，芊感突然停了下来，从绕回城堡的必经之路他就发觉有小尾巴了，只是离得太远他没有放在心上，可是，如今的前方……
康纳尔从三个小时前脸上就有点发烧，到现在还没有退去，回过头不太敢直视芊感，问道：“怎么不走了？”
芊感皱着眉：“除了这条路，还有什么小路或暗道可以回到城堡？你是土生土长应该比我熟，尽量想想。”
康纳尔不该有的胡思乱想，摇头道：“没有再近的了，除非进主城，从另一边出去，不过要多走一天。”
芊感叹气，突然坐下来休息，两人不明所以的望着他。
“前面……至少有六头地龙等着我们。”
康纳尔闻言一惊：“不是吧？！地龙都出了？”
芊感双目如潭，看着前方渐渐出神，希望菲迪别出事才好……。心里想着，更觉得烦闷了，前有埋伏，后有追兵，怎么办？不禁在心里问道：“休因，你说前面那关我过得了吗？”
休因立刻摇头：“过前面的，不如过后面的，一头地龙及得上百个步兵，这个算术题很简单。”
“我必须见到菲迪。”
休因哼道：“他有韦斯，你有什么？担心他不如担心自己。”
“我不是担心他打不过，我是担心他不战而降，那个笨蛋……”
休因撇撇嘴：“我看他早就降了，不然地龙都出了，他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至少也会收到风声吧，除非他不把你这个便宜儿子当回事。”
“菲迪不会的，可能……”
“没有可能。”休因打断他：“他要真把你当回事，你都说了他那么多次，他怎么就一次听不进去呢？他喜欢送死我没意见，但你要死了，我损失可就大了。”瞧芊感的脸色不太好，连忙加了一句：“我可不想因为他而没了个好兄弟。”
芊感瞄了瞄他：“不管怎样，见到他再说吧，这次就算是绑，我也要会把他绑走，什么国家，什么荣耀，让沙曼见鬼去吧。”
休因没再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而是问道：“现在怎办？不要告诉我，你真的打算要跟那几头地龙对着干啊，别忘了还有两个跟着你，我就不信到时打起来了，你会不管他们的死活。”
芊感没有回答，静静的坐着，过了好一会才道：“那边……你觉不觉得那些地龙的叫声有些奇怪？”心里说着，站起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
“没有啊，示威吧。”休因没往心里去，它正想着怎么劝他回头是岸。
狄伦与康纳尔正愁着想办法，便见芊感朝着他说有地龙的方向前进。康纳尔被他惊了一下，忙问：“就这么去？我连地龙都没见过啊，打得过吗？”
芊感轻道：“不打，还远着，只是过去看看。”
“你不是已经看到了才说那边有龙的吗？”康纳尔盯着他的瞳孔，疑惑的问。
芊感没向他解释，向前迈着步子，耳力全部集中至远方，康纳尔问什么他根本没留意。
越是跟着他向前，康纳尔的心里就越发没底，就连狄伦的脚步也开始变得沉重起来，好像前方随时都会突然变出一大群人似的，他们已经走了很长的一段距离，至少好几百米了，但他们跟本什么都没听见，更别说看到了，而芊感却好像前面有人一般，半眯的眸子怔怔地注视着前方。
大概又走了两百米，芊感终于停了下来，可是还没等康纳尔问出话，便见他向着那个未明的方向跑了过去，随后喊道：“凯立在前面，过去帮忙！”
“什么！”康纳尔一听，立刻振作起来，不由分说的往空无一人的前方冲去，嘴里嚷着：“一个人对六头地龙他是送死么！”
芊感看着这会比他跑得还快的康纳尔说：“我没说他一个人。”
康纳尔一下踉跄：“……说话能不能完整一点啊。”嘴里不满嘀咕着，脚下稳了稳继续往前奔。
在走了没多大一会的时候，芊感已经确定前方的声音是真的不正常了，本来以为隐约传入耳中的吼声只是地龙习惯性的低叫，只是它们的声音比较响，把其它杂音给湮没了，渐渐地，吼声清晰起来，而且杂乱无章，像极了在打斗时的嘶吼，间或夹杂着细碎的语言与喊叫。
直至前方混乱的厮杀浮现于眼前，芊感才能辨别其中一个熟悉的声音也在其中，一个如同至交好友，却又是名义上的奴隶，菲比管家最小的儿子，也是最出色的儿子，仅有二十出头便拥有自己的地龙，成为一名真正的龙骑士，可应有的爵位与封号却被沙曼以他为奴的身份给抹杀了。所有的待遇、尊严与荣耀，他永远都不可能享受到。
只是，凯立当时却笑说道：“做哈曼的子爵不如做你的奴隶更自在，更刺激，父亲也不会稀罕因为我的关系而得到沙曼的认可，所以我和你的契约要立，奴印我也愿意打，所以，我的主人，请您亲自为我盖个章吧，凯立愿意永远做您的仆人，跟随您的左右。”
这是凯立离开学院前对芊感说的，芊感心理挣扎了两天后也如他的所愿与要求，在他的胸前亲自为他烫上一个烙印，一个凯立万万没有想到，独一无二的烙印，定立一个永远都不能背叛，主人也永远都不得丢弃的平等契约。
风沙与烟尘在城堡脚下翻起了轻浪，数百人混战一团，六头地龙互相撕咬，践踏、蹂躏着似图靠近的一切生命，血的味道像沸腾的汤汁般飘散于空气中，越加的浓烈。
猛然的长啸声响彻天际，一头体魄雄伟，褐红色的亚龙那粗壮的脚下正踏着一个巨大的头颅，利爪深入骨肉，正主以是奄奄一息，它的主人亦不知所踪，亚龙张着血红的大嘴正与另一头亚龙厮杀中，脚下仍然不敢放松，直至对方断了鼻息才专心对付前方劲敌，凶悍如此另人望而生畏，它身上的骑士虽是英姿勃勃，勇猛过人，却也有失狼狈，驾御一头猛兽更要解决烦人的苍蝇，下着一个接一个的指令，还要艰难地挡开不断飞来的暗箭，身上早以伤痕累累，一双明媚的眸子如今正杀得血红，与他身下的野兽一般无二，可当那双眸子远远地望见他的主人以极快的速度奔来时，终于，眸子回复了丝丝的人性与喜悦。没什么比亲眼见到他的主人安然无恙来得更为愉快，只要他的主人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他才能够安心的杀敌。
战场没有因为芊感一行三人的到来而变得轻松，反而将一直按捺着，潜伏于暗处的人全部引了出来，战况一下变得异常的艰难。
芊感更以一人之力将大部份火力引至身边，只是不停的闪躲配以适当的不反击，慢慢地与同伴拉开一段距离，好让凯立能抽空喘上一口气，自己却陷入了难逃的境地。
对于潜伏的人，芊感不是听不见，只是远方出现的另一个声音，让他做出了如此鲁莽的决定，深远沉闷的吼啸声，从天边传入他的耳内，由远而近。
龙的身姿，有力的曲线，在烈阳下变得神圣非常，展开的巨翼仿佛镶了一层金边，充满张力的拍打着，头颈微微向下伸，转眼之间而至众人所见的高空，巨龙天生所带的了威慑震荡了所有人的心，造物主创造了人们瞻仰的神物，它是属于万物的王，智慧与力量的结合无一不展示着它的强大，它却甘愿匍匐于它的骑士之下。
当菲迪与韦斯出现那刻，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放下了他们手中的兵刃，龙的威慑更让他们感到虚软，不可战胜，这就是实力的差距。
菲迪压下暴怒的情绪，向被众人围在中央的芊感招了招手：“小芊，过来。”
众人虽有不甘却也不敢拦截，芊感面无表现的看着菲迪，慢慢走出包围圈，来到韦斯身边，却没有踏上韦斯向他伸来的前爪，向上望着他的义父，一句话也不说。
菲迪知道他生气了，无声的抗义比他骂自己更让他感到惭愧，还有，不安：“……对不起。”
“你怎么还没死？”诚意的道歉换来的是一句无情的话。
菲迪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听那个毫无感情的声音又问：“投降了？”
“没有。”回答得很快，怕慢一秒，他的儿子都会转身走人。
“杀了？”
“……没有。”菲迪犹豫着，揪心地望着他。
芊感暗叹一声：“跟我走，离开哈曼。”
“我……”
“我不想再听！”语气是从未有过的认真，坚决。
看了他半晌，菲迪落寞的问：“能去那里？”离开哈曼，等于放弃他现在的势力，也等于放弃了自保的能力，更放弃了一心追随他的人，哈曼，也会因为他一个人而陷入混乱，那个人或许能统治好，又或许再次四分五裂，这是他最不愿意看见的，但是，那个人也不该动小芊……
“龙岛。”
菲迪猛地瞪大眼：“什么？”
“陪我去。”
菲迪微微笑了：“你有信心？”
“没。”
菲迪脸部肌肉抽了抽：“那去干什么？”
“先去恶梦之地。”
菲迪的眼睛瞪得比刚才还大：“小芊，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
“知道。”
很平静的回答，菲迪的眉头不禁蹙起：“那你……不怕？”
芊感摇摇头：“在这里等着被人不停的暗杀，不如去那逛一逛。”
“……”菲迪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这话明摆着是讽刺他，而且逛一逛……说得有够轻松，害他也觉得那里并不是那么危险了。
芊感等他叹了半天的气，终于看到他点了点头：“好吧，那就去逛一逛。”
微微一笑，刚攀上韦斯的前爪，凯立与康纳尔同时跑了过来。
“主人，带上我。”这是凯立说的，用上了主人的称呼，不容芊感反对。
“我……我也想跟着你啦，不过，你真的要去那个地方？那里……那里……”听说好恐怖啊，康纳尔犹豫不定。
后面慢慢走过来的狄伦问道：“你会赶我走吗？”
曾几何时他也问过这句话，芊感坐到菲迪的身前摇摇头，对他笑道：“不会。”
狄伦不容察觉的牵起了一丝笑意，转头对凯立说：“载我一程。”
凯立笑欢了：“当然，我的主人，你不会反对吧？”
芊感没说什么，望向正在思想挣扎中的康纳尔：“你回去吧。”
“不要！”下意识的回答，然后支支唔唔：“我想……”
芊感想劝他，却被身后的菲迪先一步说道：“带着你的家人离开哈曼，去奈河以南的集中营。”说着抛给他一颗珠子：“将这个交给他们的首领，留在那里，不要再回来了。”
康纳尔不明白的看着他。
菲迪道：“沙曼不会放过你的。”
康纳尔一愣，对啊，沙曼王这么小心眼的人，怎么可能会放过一个整天跟着他对头儿子的人？而且连家人都没安顿好，怎么可能再跟着芊感：“谢谢您，西尔内罗斯大人。”
康纳尔看了芊感一会，好像有很多话要说，最后还是只说了一句：“等我有能力，我会去找你的。”得到芊感的微笑，便放心的离开了。
菲迪看着所有人各散东西，目送康纳尔走出视线才驾起韦斯，巨翼一展，后爪一蹬，向着南方高飞而去，凯立与狄伦也迅速翻身上亚龙，就在下方紧紧跟随。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2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