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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   这时听见江白说道:“这两年,袖手旁观。安王殿下,江山与美人,如何取舍?这句话,两个月前我问过,如今您可曾想好答案?”

      左钟离心中又是一愣,莫非江白是在与安王水祈苏谈什么交易,他这狮子大开口,安王水祈苏如此野心,怎可能轻易同意?

      又听水祈苏道:“只要他出现,本王自然便能找到。你这价码开的太高,本王不能同意。”

      左钟离默默盘算几许,觉得隐约猜到了几分,安王水祈苏似是在寻一个重要之人,为了那人,竟真有肯应允了江白之意。左思右想,却有些想不出什么人能令安王水祈苏做这样的牺牲。左钟离与安王水祈苏对立了数年,也算是彼此极了解的了,他心想,安王此人手段强硬,冷酷无情,为了实现野心,只要是可利用的就绝不会放过,绝无半分犹豫。但他忽然又想到当年的一件传闻,安王水祈苏与琴君李嘉祥似有些暧昧纠缠。三年前李嘉祥入安王府献艺后不知所踪,安王曾派人四处寻找未果,难道他此时竟是为了李嘉祥?

      不由有些失笑,这安王水祈苏,怎么看也不似是痴情之人,可以为了什么人放弃自己的宏图霸业。

      略一走神,已漏过了几句,这时恰听见江白道:“如此说来,殿下是同意了?”

      左钟离大吃一惊。心想,无论如何,江白当真是好厉害的手段。

      正要移动脚步,忽然耳畔传来安王水祈苏的声音,道:“哼,偷偷摸摸的窃听,也不觉得失了身份。”

      左钟离略觉有些尴尬,但既然已被安王水祈苏发现了,便索性摆出一副坦荡模样,从暗里走出,行礼道:“拜见安王殿下,臣无意路过此处,打扰了殿下,还请原谅则个。”

      安王水祈苏冷哼道:“原来是左相大人,当真凑巧。”大约是猜到与江白的对话被左钟离听了去,不由心中懊恼,冷冷道:“本王尚有他事,左相大人请自便。”说着走出院门扬长而去。

      左钟离见安王水祈苏远去,此时只剩下他与江白两人,心想正好,开口欲言,话到嘴边却又有些踌躇,略一犹豫,说道:“多日不见,你的伤好了?”

      江白淡笑一下,从容答道:“有劳左相记挂,不过皮肉之伤,早就好了。”

      左钟离见他坦然承认,不由叹道:“我早该想到是你。那日在安王府见到你,我就知道了。令尊若只是一介普通商贾,如何会有那枚半分令。原来如此……”

      江白仍是懒懒笑道:“左相大人睿智,既然已经知道这些,余下的自然不难猜测,只是还是佯做不知罢,也免得无端惹了猜忌。”

      左钟离心想,我如何会猜不到,江白也是聪明之人,明白陛下易猜忌。心想他与江白,其实都是同为祈帝效力,只不过一明一暗,这时却要装作毫不知情,不由显得十分可笑。

      叹口气道:“这道理我自然晓得。”略一停顿,说道:“只是,你为何百般阻挠我寻找观月?”

      江白看了看左钟离,忽然神情一整,道:“看在你与家父相交一场,如今我也不妨把话挑明。你要找的,究竟是楚观月呢,还是秦观月?”

      既已说到这地步,左钟离心想,秦观月十之八九便真是楚观月了。不由心中既高兴又难过。高兴的是终究观月还活得好好的,难过的却是观月对他如此疏离。

      正要开口,看见灯光照亮江白半边脸,另一侧隐在阴影之中,一双狭长双目映着清澈的光芒,带着说不出意味深长的神情,不由心中一震。

      猛然惊觉到,江白这句话另有深意。

      江白问左钟离,他要找的,究竟是楚观月还是秦观月?

      若秦观月便是楚观月,又何必多此一问。

      左钟离这时却有些踌躇起来,细细回想当年楚观月,容姿绝世、风雅温润、如皎月一般明艳而又柔和,即使谪仙也大约不过如此。而如今的秦观月,态度冷漠,形容古怪,不像大夫,倒更像个孤僻怪人。

      左钟离现在要的,是心中思念了十年的那个完美的幻影,还是这个活生生却孤僻冷漠的怪人?

      冷静下来,心里便浮起了许多苦涩的情绪。

      他本应该能够看清楚。即使态度变了、声音变了、气息变了、仪姿变了,但那个人确确实实就是楚观月。一个人,哪有可能十年不变?便是左钟离自己和当初已是天壤之别,更何况十年之前观月遭受了那样的变故与痛苦!所以他的字迹变了,比之当年少了一分柔和,多了一分苍劲。他受了那样的重伤,所以声音也变了、身形也削瘦了。也许还有别的缘故,所以他变得冷漠了……

      明明是可以明白的,却下意识的不愿意相信,是因为自己心里,想念的是曾经那个如此美好的观月之人,而抗拒着现在这个不完美的观月。

      所以江白问他这句话。江白心思玲珑,早已看出了此中的关键所在。

      左钟离低叹一口气,反道:“楚观月如何?秦观月又如何?”

      江白一挑眉,答道:“楚观月已死多年,天下皆知。秦观月当世名医,却和左相大人您无甚么干系。”

      左钟离心想,他这句话的意思,是在告诉自己应当放弃那个幻影么?

      只是,十年间一点一滴凝聚起的影像,怎么可能一朝一夕便遗忘呢?

      然则左钟离心中更明白,那毕竟只是已经消逝的过去,而现在与将来,才是他应该努力争取的。

      默然片刻,说道:“在下有心疾,想请秦观月大夫看诊。”

      江白冷冷笑问道:“心疾?”看那神情,似有讥讽之意。

      左钟离心中苦笑:“我这样的痴念,不正是心疾么?”表面上却语调一沉,道:“你莫逼人太甚。”

      江白收起笑意,肃然道:“观月与我关系非常,我理当维护他。”

      左钟离心想,江白果然是与观月交情非常。想到他为了维护观月,曾暗中阻挠,可为了太子水晟澈,又告之自己观月的行踪,江白这人真是有些捉摸不定。

      只好放低姿态,说道:“如今你自身难保,还谈什么维护他……罢了,总之请你看在令尊的面子上,信我这一回,我是绝不会害他的。”

      江白默然片刻,终于道:“家父生平识人无数,断不会看走眼,我便信你这一回。”冷然道:“你若有负观月,我定饶你不得。”

      左钟离低声自语道:“我又怎么会负他?”抬头道:“只是观月现在对我避犹不及,我一离开医馆,他便收拾包袱走人,我又如何能负他?”

      江白闻言,淡淡一笑,说道:“左相大人误会了,观月他这一次倒不是为了躲你。”忽然压低了嗓音,沉声道:“观月他当年身中剧毒,每年这时候便要发作,须得一味药才能压制,偏偏那药草摘下一时三刻便失了效,所以只得每年这时候赶去。他本是三日前便该出发的,只为了救你,已经延误了时候。”

      他消息灵通,自然晓得左钟离于千水阁遇刺一事。

      叹一口气,又道:“我真是有些不放心他,他毒发时痛苦无比,往年都是我陪他一同去。只是我现下这里实在脱不得身。我原本想派人去,可观月不愿意旁人看见他毒发时难过模样……”一边说着,一边看向左钟离。他此言非但不假,其实另有一层缘故,自六月间受伤以来,江白功力只恢复了两成,比之常人更弱几分,若与观月同行,反而拖累,但他略过此中关节未提。

      左钟离明白江白暗示,连忙说道:“在哪里,我去!”

      江白道:“左相大人政事繁忙,怎好随意离开上京?”

      左钟离心中痛惜观月,想到他此时也许正在某处痛苦□□,哪里还顾及什么政事,又想到先前安王水祈苏已被江白约束了,一时间最大的对手闲坐一旁,左钟离自然乐的轻松。

      毫不犹豫说道:“无妨,你告诉我他在哪里。”

      江白微笑道:“既然如此,观月便拜托左相大人了。”

      第二日,左钟离便上奏祈帝,称欲归乡为亡父亡母重修坟墓,告假数月。当年他父母亡故时,因国事繁忙,未能归乡,此时提出请求,祈帝便未拒绝,只看了看左钟离,道:“左爱卿这样的孝心,真是难得。”说着,便应允了。

      左钟离暗暗脸红,他归乡修坟是真,但只是顺路而为,实则却是为了去见观月。

      见祈帝神色高深莫测,也不知那一句话是否真心,更不知自己的举动会不会被他察觉。

      但此时已全不顾这一切了,当下叩首谢恩。回了府,立即拿着前日便收拾好的包袱,带着仆人,坐上马车出发了。

      左钟离此行,先回故土,见了从前的邻里故人。他如今位极人臣,这番回乡,虽然极力低调,但毕竟是衣锦还乡,当地士绅、官员莫不相迎。强自按奈焦虑心情,应对一番,又安排了人丁着手修坟,如此已耽搁了两日。接着对外称病不出,江白早已派人扮作左钟离的模样瞒天过海,于是左钟离趁夜一个人悄悄骑着马上路了。

      他虽然只是一介文臣,但本朝尚武,左钟离亦自幼学习骑术,倒也差强人意。

      此行江白特意叮嘱,让他只一人去,他知道观月身份特殊,若多一个人知晓真相便多一分危险,江白倒也并非刻意为难他。

      左钟离按着江白的指示,沿着官道一路南下,到江宁郡与徽郡相交处时,折向西行,如此又行了两日,绕过泽湖便入了山。这一片山脉连绵数百里,山中道路难行,至此左钟离不得不弃了马,徒步而行,这样又走了一日。好在此时正当夏末,天暗的晚,到这天傍晚时,左钟离翻过一个山头,他本已疲惫不堪,这时隐约看见山坳中隐约露出黛色屋檐,心中一阵振奋,忽然又有了力气,沿着山路急奔而下,不一会便到了一个小村落。

      这村落不过十来户人家,俱是山里的猎户,这时正是晚饭时,纷纷回来,有人看见左钟离,不由脸带惊异好奇之色,这山野村庄平日罕有外人来,不一会,竟全村男女老幼都出来围观,令左钟离阵阵尴尬。

      此时一位老者颤悠悠走上前来,问道:“这位客人莫不是山里迷了路?”

      左钟离摇摇头,道:“请问这里是否是马家村?在下是来寻友的。”

      众人俱点点头,一个年轻猎户似是想到什么,喊道:“我知道了,你是来找秦大夫的吧。”他见左钟离虽然相貌普通,但衣着气质非凡,便顿时猜到了来意。

      左钟离一喜,道:“正是,请问这位小兄弟,秦大夫在哪里?”

      那猎户指着旁边一座山头答道:“秦大夫在那山后,他说这几日要采药制药,让我们别去找他。”

      秦观月每年俱来此地,遇上村民患病,便用心医治,他本是当世名医,寻常毛病自然药到病除,便是痼疾也能一一治好,因而虽然形容古怪,言谈冷漠,却极得村民尊敬。

      这些村民本性淳朴,既然左钟离说是寻友,看他态度温和,便不疑有他,当即便告知了秦观月的去向。

      左钟离连忙谢过众人,村民热情,又纷纷拿出做好的菜蔬熏肉,盛在简陋食盒中,请左钟离一并带去。左钟离盛情难却,再三谢过,提着食盒匆匆奔向猎户所指之处。

      不一会翻过山头,看见原来是个小小的谷地,一道溪流缓缓而过,溪边造了栋木屋,此时夕阳将落,金红色余辉洒在林梢木屋间,透着幽静柔和的气氛。

      左钟离欢欣无比,加快脚步,奔向木屋,口中已忍不住喊道:“观月,观月!”

      木屋大门洞开,却静悄悄无人应答。

      左钟离又奔近几步,正自疑惑,忽然眼角瞥见屋后溪边似是有一道人影,连忙绕过屋子。

      只看见溪边大石上伏着一人,那人一身黑衣,身形削瘦,黑纱斗笠落在一旁,似乎正是观月。

      再走近两步。看清观月侧着脸倒在大石上,发丝散乱,遮住左边大半个脸,双目紧闭,面色惨白,唇角还带着一缕黑色血迹,旁边大石上亦有一滩黑血。

      心中一时惊骇莫名,把食盒丢落在地上,便扑到观月身前,一把抓住观月那双枯爪一般的手。触及肌肤,不由又是一阵惊骇,只觉得观月的手心冰冷无比。

      左钟离如坠冰窖,颤抖着将手放在观月鼻息,察觉一道似有似无的鼻息,又连忙翻过观月身子,贴着胸口细辨心跳,天幸观月还活着,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时看见那心中恋慕了十年的熟悉容姿,忍不住痴痴凝望,伸手轻轻抚摸。

      却在撩起观月发丝时,呼吸一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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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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