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过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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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就算皇宫内院中专管敲更的轮班小太监都已经打过了三更。
可是一身黑衣黑披风的太子伴读高偐，照旧还是凭着他手中禁宫令牌畅通无阻的直接来到了重莲的寝宫门外。
并且，没等多久就被当晚值夜的小公公给请进了屋。
“嗯，果然是天蛛干下的好事？今天容三姑娘在碎岳山上发现那些划痕的时候，我就觉得你认为是天蛛痛下杀手的这个猜测应该是没错的。”
太子重莲侧卧在一张乌木的长塌上，左手托住了自己的后脑勺，右手则拿着一把金光灿灿的小剪刀。正亲自动手在剪榻边茶几上那支烧的旺旺的红烛。
“是，你们走后我让随后赶到的刑部捕快去细细的查验过了。他们也说从树干上的痕迹来看，除了天蛛惯用的‘银蛛丝’之外，很难想象还能有其他的利器能够划出那么干净利落的划痕来。”
站在榻前四五步开外的高偐，却对自己眼前的这幅妖媚景致完全的视若无睹着。
哪怕重莲此刻身上只穿了件雪白的中衣，连平素不是用发带高高束起，就是用冠结结实实拢起的青丝，都已经形同行云流水般垂落满了整个金丝的软枕之上。他照样能够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的，向自家主子汇报自己的收获。
“是吗？那还真是让人既喜且忧啊。因为对小偐来说，事情从现在开始才真正让你感觉很头痛了起来，不是吗？”
眼看着榻上这个既是他家主子，同时也是他从小一起混长到了大的铁哥们。高偐太阳穴上的青筋就怎么也控制不住的一个劲跳个不停。这家伙还真是十数年恶趣味不该，并且好像越来越喜欢看到他吃瘪棘手的样子了。
“我确实是有些怀疑……天蛛，不要说在我们北襄国范围之内。就算是在其他两国也好，一旦接下任务就再没有失手的道理。容雪钊虽说好歹也算是个武官，不过要说他能够从闻名天下的杀手手中全身而退。哼，只怕是说给谁谁都会不信的吧？”
“就是就是。就算不死那也得落个残废。居然能够像他这样，身上只是轻微的挂了点不痛不痒的小伤就坠崖而死了。容四将军恐怕还真算得上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第一人了。”
太子重莲为人，一向既通透又聪明的。跟高偐又是这种熟到了不能再熟的关系。
又怎么可能连他脸上如此霸气外露的嘲弄之语都看不出来呢？天性爱玩极了的他，自然乐的跟好友假意笑闹上几句啦。
“天蛛是闻名天下的杀手集团，居然也能够请到他们来做这种故布疑阵的戏码。可见这买凶杀人的幕后黑手该是有多了不起了。”
“小偐，你这么想可就不对了。天蛛或许的确像你所说的那样，是能驰骋三国照旧所向匹敌的杀手集团。可是杀手再怎么厉害那也还只是个杀手。小偐，我想你总不至于连杀手为什么要去当杀手这样的小事都想不明白吧？”
“你的意思是说——为钱？”站的笔直的黑衣俊逸少年，被问的忍不住轻轻皱起了眉间。
“当然了。而且从容雪钊的下场来看，‘天蛛’不也确实再完美不过的完成了金主，给他们下达的狙杀任务了？而且可能为了能够说服天蛛去用这种方法杀人，那位金主还远远的付出了多过于平时不知道多少倍的代价来请他们动手呢。”
“……好吧，我承认你说的有些道理。不过这还是一点都没有改变我们现在棘手的地方。”高偐大约只沉默了短短两三秒钟，就选择用满脸的淡漠把这个可能会让他羞于低头的争论点给含糊了过去。
“就算我们现在知道了容雪钊是怎么死的，并且在死前曾经遭到过天蛛的追杀。而所谓的跳崖自杀也只不过是种障眼法。可是天蛛跟人做买卖的规矩那也是天下闻名的。想要从他们的口中掏出究竟是谁花钱，买下了容雪钊的人头。恐怕是再无可能的。”
“是啊，这么一来容三姑娘好不容易帮着我们找到的线索就又断了。”
连躺在榻上的那只笑面狐狸，都忍不住微微的苦笑着长叹了一声。就更不要说站在不远处神色不虞的齐国公次子了。
“算了，今晚姑且就先这样吧。你也累了一天了，就先回自己屋去歇息吧。这件事情还是再让我好好想想。说不定还能从其他什么地方找到另外的突破口。……就算是因为容三姑娘，我们也得多为自己争争气啊。”
平常在面对任何人时，都不可能让人感觉他有一丝懈怠与疲倦的太子重莲。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此刻面对的是足以托付性命的好友，又或者的确是因为睡在榻上，所以才在不小心之间的流露出了破绽。总之，他看起来仿佛就像是真的很累了一样，满脸的沧桑。
“好吧。”
黑衣的年轻人几乎就能说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就立即转身向着门的方向大步走去。
“小偐！”
“嗯？”
“小偐，有件事……要是我猜错了你可别在意。”
“……说。”
“你对容三姑娘，该不会是那种意思了吧？”
问这话的时候，太子爷的脸上是自然而然就浮现上了一抹笑意的。不过这样的笑容也是丝毫都不掺杂进，他平时向着别人惯用的那种蛊惑与妖媚在其中的。
可以说得上是淡淡的，既轻且浅着。
而七八步开外的那个年轻人，却忽然让人绝想不到的警戒状态全开。
你要是懂武，或者感知能力还相当的敏锐。
一定就能在那个瞬间，感觉到高偐那甚至是全身肌肉，都一下子紧绷了起来的紧张感。
“……如果我说是，你要怎么办？”
“也没怎么办啊。”重莲到底是那个在心中想好了才把话问出口的人，光看他故作轻松立刻接下话来的样子。就能够明白在他心里，恐怕是早就做好了好友会这样答复他的可能。
“不过……照我看来，容三姑娘更喜欢的那个人仿佛是我……。”
太子的这句话，仿佛就像是故意的才会说的那么样的轻。
寝殿里虽说还是有好几处地方都燃着红烛，不过灯光却早就已经刻意的被值夜的宫女给弄暗了。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事有凑巧。
当高偐满脸凉薄的居高临下，在原地远望着重莲的时候。太子身边那根刚刚才剪过灯花的烛火，居然也轻轻的给晃动了那么一下。
这让太子的神情在那一刻，忽然就变得让人有些难以辨别。哪怕就算是像高偐这种，自认为跟他亲近的再不能亲近，熟悉的再不能熟悉的人。也居然变得完全无从揣摩了起来。
这个随着年龄与岁月的增长，慢慢在自己身边长成了就像是一口深井一般。再也一眼望不到底的少年，他此时此刻都在转着怎样的念头，又是出于怎样的考量与算计，才会忽然问出了这样的话？
甚至还说了那么可能一下子就能叫他们分崩离析的话出来。
“我知道。可哪又怎么样？连她自己在碎岳山上都说过的，她压根就不想嫁给你当小妾。”
高偐这人虽说年纪轻，可是混迹皇宫内菀那么多年终究还是把他给磨成了人精。
换做是其他与他同龄的少年，恐怕早就已经气急败坏的要跟重莲撕破脸了。偏偏也就是他，居然还能这么样的轻描淡写与笃定着的。
“小偐啊小偐……下午我在山上跟她说的那些话，你是真的一句都没听进去吧？她能不能，会不会嫁给我。从一开始就不是她自己能够说了算的……。”
“对，她是说了不算。不过重莲，难道这件事情你就能说了算了？”
一直互相费时费劲的打了好几个来回，也就是等到了现在。太子才好不容易的高偐给稍微的逼出了那么点戾气。
“……小偐，难道比起让她嫁给我，你更愿意眼看到她嫁给我的皇兄？”
重莲的这句话就像是一柄再有冲劲不过的利矛，一下子就猛然刺进了高偐那颗越来越变得有些浮躁不安的心里。非逼得这个黑衣的少年，霎那间就死命的狠皱起了眉头。
而就在这个当口，梁上却忽然轻飘飘的跃下一个人来。
等那人无声无息的单膝着地，跪在了重莲的榻前时，高偐才从朦胧的灯影下看清了那人微微抬起的眉眼。
那人他真是再熟悉都没有了的，打小在这太子宫中。从来就是他，重莲，以及宗秀三个人在一起日夜相伴着囫囵长大的。
没想到今时今日，同在这个屋子里的三人。居然彼此之间也能变得如此剑拔弩张了起来。
“呵，重莲。你这个家伙从来都对怎么样才能更好的玩弄人心有着出奇的爱好啊。非此即彼，你故意给我制造出于其眼睁睁看着她嫁给我们的敌人，倒不如嫁给你来的更好的态势。是想实验我会不会只因为区区一个女人，就二话不说的转头背叛掉你吗？”
“……唉，小偐到底还是小偐。我能把其他人随随便便就给唬住的戏码，搁到你的眼前居然也能一下子就叫你给看穿了。”
“哼，好说好说。你这个越长越像极了狐狸的本性，也不知道究竟是从谁的身上给遗传下来的。”高偐十足霸气的冷哼了一声，这才继续说道。
“不过重莲，有一件事情我劝你你最好心里清楚。容菀琳虽然只不过是个区区女人，不过却也是我高偐长那么大第一次动了真心的女人。我虽然不会因为她就轻而易举的背叛你。却也一样不会那么简单把她拱手让人！”
“再说了，重莲。难道你就没想过，用一个我这么想要得到的女人，来稳固我对你的忠诚心。其实也是一件相当划算了的买卖？”
“……小偐，亏你也有脸说我像极了狐狸。你看看你自己，不也立刻就反将我了一军吗？”榻上侧躺着的那人，眼看着就再没了刚才那副通身游刃有余的闲适做派。反倒是一个劲苦笑连连了起来。
“呵，那我可管不着。再说了，你早该知道的，世上的人与事从来都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过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