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夜莺而去》殷随眠

1、一

　　月色如丝，绸缎般的缠绕在树间。
　　一个歌声突兀的从树林的某个地方飘出。
　　虽然突然，但在此听来它并未破坏之前任何的宁静。
　　伴着那歌声，这片森林到反而显得更加的宁静了。

　　“夜莺夜莺，你为何歌唱呢？”
　　声音的源头，是一只已经化为人形的夜莺倚在树边唱着歌。
　　“你为什么要唱歌呢？”边上同样化为人形的蝴蝶摆动了几下身后的翅膀抗议，“现在大家都在睡觉呢！”
　　这时，歌声停了下来。
　　“为什么歌唱？”夜莺把她的头抬得很高，“因为我要庆祝！”
　　接着她扑腾着翅膀飞了起来：“我夜莺爱上了一个人～”
　　“咦？～原来你夜莺还会爱上人～”蝴蝶故意把声音拉的很高，“你不是说只能有人陶醉在你的歌喉下吗？”
　　“哼！”夜莺从天空飞下来撞了蝴蝶一下，“那是从前！现在，呃哼！我夜莺正式宣布～我爱上一个人了！人类哦！”
　　“就不怕被捉去烤了！”蝴蝶叉着要说道，“别忘了他们人类是很可怕的！”
　　夜莺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但因为是晚上所以蝴蝶根本看不清。
　　“他救了我，没有像你说的那样抓走去烤！”
　　“美的你吧！下次就没有那么简单了！诶，”蝴蝶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你被救了？我怎么不知道。”
　　夜莺又回复了以往的表情，她从天上降落在树梢，站稳后理了一下灰白的长发。
　　“别臭美了，快说啊！”蝴蝶白了她一眼。
　　夜莺不满得嘟起嘴巴，不过还是开始了她的叙述：
　　“那天我在森林里面飞翔着，突然有个东西把我从空中打落，我就这样摔在地上。（蝴蝶：什么东西？）是一个小孩用弹弓把我射了下来。（蝴蝶：所以说人类讨厌。）就在那个小孩要把我塞进他的口袋时，他出现了！（蝴蝶：他？哦～是你倾慕的人～）他希望小孩把我放了，可是小孩不肯（蝴蝶：讨厌的小孩。）然后他拿了身上的东西和小孩交换我，我就是这样被他救了的。”
　　“接着呢？”蝴蝶撑着下巴，“还没有结束吧？”
　　“当然，”夜莺说道，“接着他把我带回了家，给我受伤的地方消毒，包扎，然后用精致小米喂养我。最后等我的伤好了后把我放了。”
　　“结束了？”
　　“结束了。”
　　蝴蝶打了一个哈欠：“不错的故事，不过就因为这样爱上这个人太不明智了，夜莺你还是磨练你的歌喉吧。”
　　“什么呀～蝴蝶你好讨厌～”夜莺真的生气了，她做了一个鬼脸后径自飞走了。
　　“爱的力量太可怕了，连平时最高傲的夜莺都败在了丘比特的箭下。哎…”蝴蝶梳理了一下她自己的碧绿头发，“而且对象还是人…夜莺，你当心玩火自焚。”

　　夜莺才没有听到蝴蝶的那些话，她兴奋的变回原样飞向了那个人的所在地。
　　每次想到他，小小的胸口就有只小鹿活蹦乱跳着。
　　因为自己爱着他嘛！
　　所以在这热烈的思念中，她萌发了一个相当疯狂的想法。
　　即使动物和人根本无法沟通也不要紧，自己想要的只是看着他。
　　天天看着他。
　　这样也可以了解他吧？
　　也要让自己最美妙的歌声只留给他。
　　往后的一年里，她也把她这个想法彻底的实施了。

　　“奇怪，为什么他会这么个表情…”
　　一年后的某天，她照常在树上观察着自己爱的人。
　　可与平时不同的是，那人今天的反应并不寻常。
　　她稍微飞近了一些，岂料开着窗的他看到了她。
　　“你不是天天来我这的夜莺么？”他瞪大了眼睛，“你好啊！只有你会这样好…”
　　他低下了头。
　　“能靠近点么夜莺？”
　　听到这话的她飞向了他的房间。
　　刚落在他靠窗的书桌上，就有一股淡淡的清香飘来。
　　“你好像听的懂我的话呢。”
　　他抚摸着她的头。
　　“我对一个女孩一见钟情，可是，我却不知要怎样和她对上话。”
　　她心里一震。
　　‘他爱上人了…’
　　终于么，自己最最不愿听到的话。
　　还是来临了呢。
　　她抬起头看着他。
　　“如果…如果我拿着一朵玫瑰，是不是可以和她说话呢？可是…”
　　‘这些天干旱的很严重，怎么可能有花？’
　　“现在是最干旱的时节，我却想着拿着花和她对话。”
　　刚说完他就笑了起来：“我好傻，你怎么可能听的明白我说的呢…唉…”

　　“我要帮他。”
　　夜莺回到她自己的树梢，对身边的蝴蝶说道。
　　“你要怎么帮。现在的天你又不是不知道。”
　　蝴蝶看着她，没了想法。
　　“总之我就是要帮他，蝴蝶，你一定要支持我啊！”
　　“我不。”蝴蝶立刻拒绝了夜莺，“夜莺，你还是不要去爱人了，你知道这个很危险么？”
　　听了这话的夜莺闭上了嘴巴。
　　接着头也不回的飞走了。
　　“真是玩火自焚的笨蛋…”
　　蝴蝶看着远去的身影叹息道。

　　她飞了好久好久，终于在一片树林里面找到了她要的。
　　“你好…玫瑰？”她迟疑的呼唤了一声。
　　只听见地下一阵唏唆声后，传来一个柔弱的声音：“你好，你是夜莺？”
　　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那朵玫瑰笑了起来。
　　“好久没有人来找过我了，请问你有什么事么？”
　　“请给我一只玫瑰花吧！”
　　听到这个要求后，玫瑰低下了头：“对不起…虽然不想这么说…但是你这个要求我真的没有办法实现。”
　　“因为干旱么…”似乎早就料到这样的情况，夜莺走到玫瑰身边，“是不是只要有水就可以了？”
　　“是啊…可是…怎么可能有水呢…”
　　“有的！”
　　夜莺抓起玫瑰的手：“就用我的血去浇灌你的花蕊吧！”

　　自己一直不知能为他做些什么。
　　只是从心里希望可以永远看到他的笑容。
　　那么，为了让他再次微笑。
　　自己为此会死亡也在所不惜！

　　玫瑰的尖刺没入胸口。
　　一直害怕的红色从胸口缓缓流出，顺着身体慢慢的浇在了玫瑰的身上，渗入她的根部。
　　夜莺张开了她的喉咙：“我夜莺完美的最终演出现在就要拉开帷幕了！”

　　被幸福与死亡笼罩的歌声似乎特别的美。一种绮丽的美。
　　她的歌声带着悲悯与亲切，好像在和迷途的孩子交谈着，指引他方向。
　　小心翼翼，但又急躁不安。
　　吮吸着这样鲜血的玫瑰开始翩翩起舞。
　　“糟糕，夜莺，不够啊，远远不够啊，你不希望我就此枯萎吧，请再扎的深点，请再深点。”

　　听到玫瑰这么说，夜莺迟疑了好一会儿后终于下定决心的点点头。
　　颤抖着用手将那刺再埋得深了许多。
　　“疼…”
　　眼泪落了下来，可是，不能停。
　　红色明显比之前流得更加的猛烈了。
　　但是她不能停。
　　为了自己爱的，纵然丢掉性命也在所不惜。
　　她耳边响起了他的笑声。
　　接着，她含着泪笑着继续她的表演。
　　就这样吧。
　　为了自己爱的。

　　“恩？”
　　他抬起头。
　　外面传来一阵阵的敲窗声。
　　“是你？”
　　打开一边的窗户发现是那只消失了好一段时间的夜莺。
　　当眼睛瞥到边上后他更加的吃惊了。
　　“玫瑰？”
　　一朵艳红的玫瑰静静的躺在它身边。
　　他的眉头舒展开：“谢谢，我这就去找她！谢谢！”
　　‘他说了谢谢呢。’目送着他带着那朵花离开后，她终于向后倒去。
　　坠落在楼下层层的枯叶上，再也没有了半点呼吸。

　　“你说什么。”
　　“我都重复了那么多遍了还要再说一遍？”
　　金发女子用鄙夷的眼神看着他：“你个乡巴佬带着你那难看的玫瑰给我快点离开，比起玫瑰来，我到是更加喜欢珠宝之类的，那些才能衬托我的美貌。”
　　说完，金发女子下令让管家把他打发了出去。

　　他怔怔的坐在自己家门口，自嘲的笑了起来。
　　“什么一见钟情，根本就是笑话。”
　　看了看手中的玫瑰。
　　“这个女人根本配不上这朵玫瑰。”
　　接着他重重的关上大门，上了楼。
　　玫瑰被他遗弃在门口，静静的等待着它凋谢的时候。

　　夜晚依旧安静着。
　　只是。
　　再也没有了夜莺的鸣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