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采蒹葭：且看江山如画》落汐荼靡

2、雪霁梅雅

　　祈·寒梅山·雪梅峰

　　天空晴朗，万里无云。正是严冬时节，祈国位处大陆东面，不比北面幽国的寒冷，而且比西面郗国更温暖。只是，这寒梅山，独独例外。
　　寒梅山，祈境内第一山，由七座山峰四个山谷组成，终年寒冷，云雾环绕，各种有毒花木生长于其间，故世人不敢贸然前往，只能远望着那高耸入云的山峰，叹息。
　　传闻寒梅山上有一寒梅阁，武林七大门派之一，其门人擅用匕刺，行踪鬼魅不定。还有传闻那寒梅阁与传说中的千年灵族有关系……

　　寒梅山第二峰乃雪梅峰，峰顶种满白梅花。若有灵族的人在此，定会发现此地灵气充沛天下无双。要知道经过了千年的路途，灵族之人自自然中汲取灵力的天赋也逐渐减退乃至消失，而天地之间的灵气也愈来愈薄弱，如今灵族族人体内的灵力多少几乎可以视作天生的了，已经无法再后天汲取。但灵气充沛之地仍然人人向往，即使不能获取灵力，灵气仍能让人神清气爽，习武练功也事半功倍。
　　“师傅啊，这雪梅峰也太高了吧，什么时候能到顶啊？雪儿住在这上面，天天用轻功上下不累么？”只见一未至弱冠的少年站在雪梅峰半山腰的一棵梅树的枝干上，望着仍有一段距离的山顶，微微喘气，并露出懊恼的神色。
　　“呵呵，练武哪能不吃点苦头，雪儿现在轻功可比你好多了。”一个四十岁的中年妇人身着青衣，立在另一棵梅树上，平视着不远处的其余山峰，笑道。她虽年且四十，面容却还年轻。声音沉稳含威，一身青色布衣掩不住贵气，丝毫不似江湖中人。少年身着朴素便服，语气虽像个孩子，但只看举止的从容优雅，脸上永远挂着的浅浅笑容，任谁也不会将他当常人家的少年看待。

　　半柱香后，两人终于到了山顶。
　　大片大片的雪梅盛开，恍若曾大雪三日一般，映着湛蓝的天空，活脱脱一副北国风光。
　　“真漂亮，梅香胜雪，梅雅胜雪，怪不得雪儿要搬来这座山峰。”少年站在悬崖峭壁旁梅花林边，不禁赞叹道，“这番风景山下可看不得，估计只有幽国才有，只是那里未必有这么多梅树。”
　　“雪儿呢？”半响，少年似突然想起自己为何事而来，只是为何他到处都寻不见师傅的身影？该死……又丢下他了。
　　“只能往前走啦，雪儿的地方总是最难走的，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阵法和该死的毒花毒草……哎。”少年环视了一圈，发现身后是悬崖，身前是梅林，一点点有人来过的痕迹都没有。“真的没有路吗？”少年终于耷拉下脑袋，垂头丧气地朝梅林里走去。

　　一个时辰后
　　“又回来了……”少年看着身前一棵被自己用贴身软剑划了三条细长的痕迹的梅树，叹了一口气。“雪儿你一定是又拿我来试你的新阵法……新阵法就算了，还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植物……”他看了一眼手中一棵细长的火红色植物，“我也就认得焰草了……”他想了许久，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随即原地坐下，扯开嗓子大叫道：“师傅，救命哪……”

　　一炷香后
　　少年坐在梅树之间，侧耳倾听着四周的动静，远处一点淡淡的风声传来，少年猛地蹦起，转身之间，便有三朵黑紫色花从腰际擦过，落在了他的身后。原本柔软的花，竟然划破了他的衣袍。少年朝那暗器飞来的方向瞥了一眼，轻轻一笑，飞身折下一支梅花枝，挥手便掷了过去。
　　只见一年轻的白衣少女从不远处的梅树后走出，眉眼含笑，右手抬起，两指间夹着的正是那支桃花枝。“煜昭哥哥的本事见长哪……不过也是，倘若不见长，雪儿刚刚三朵黑魅影，煜昭哥哥现在就不能站在这儿，和雪儿说笑了。”白衣少女淡淡地笑着，温柔地看着少年。“下手真很呐，希望下山后雪儿也不要手软呢……”少年勾了勾嘴角，“倘若这三朵花我都躲不过，今天就不会有和雪儿重逢的机会了。不过雪儿你何必下次重手，其实我的武艺也只是略逊色于顶尖高手而已。”白衣少女转身间便到了少年面前，正经道：“这恰恰说明雪儿很看得起煜昭哥哥……”

　　祈·寒梅山·雪梅峰·望夕亭
　　寒梅山间寒梅香，望夕亭边望夕辉。
　　夕落残辉映夕女，梅凋余香满梅山。
　　望夕亭乃寒梅第一亭，位于雪梅峰上悬崖绝壁边，其“望夕”之名乃寒梅掌门弟子墨霓雪所起，世人多说定是雪梅峰高，峰上能见绝美的落日，故曰：“望夕”。但世人不知，天地间不止此处名望夕，在洛国国界中，天音岛上也有一处地名为“望夕”，其中缘由为何，怕也只有其中人知晓。
　　“师傅你竟然把我丢在梅花林里！”少年跟着少女在梅林中绕来绕去，小心翼翼地踏着少女的脚印前行，好不容易出了这片梅林。一出梅林，便看见青衣妇人站在梅树边，眉眼含着笑意。
　　“我这不是让你知道自己的武艺有多么糟糕么？你回城后要是想刚刚那样放松警惕，恐怕我连你的尸首都收不回来。”青衣妇人笑道。
　　“可是分别后重逢就应该是甜甜蜜蜜高高兴兴地，我难得可以放松一次，全被师傅搅了。师傅你好狠的心哪……我最后一次孩子气也不让！”
　　“这，也是为师之过啊，没有将顽石雕琢成臻玉，不过，徒儿不努力，师傅再好也是没有用的。”青衣妇人露出无奈惋惜之色。
　　白衣少女站在一旁，看着两人，不禁笑出声来。
　　祈煜昭闻得笑声，转头看着白衣少女，眼眸中满满的温柔。
　　“雪儿长大了。”忽然间，他叹道，脸上竟露出悲哀无奈之色，已全无方才那副孩童模样。
　　那长发如乌，白衣胜雪的人儿闻言身子一颤，双手握拳，又松开，同样长长一叹：“十六了。”
　　青衣妇人转身看着两个年轻人，接话：“来这里十年了。十年前，我从昌城将雪儿带上寒梅山，这十年来，总算没有愧对梦如，没有愧对银星，这，也是我作为银月的护法，能为灵族做的最后的贡献。”
　　“师傅……该改口了，下山后，我就不再是墨霓雪，而是洛汐泠。”汐泠低下头，轻声道。言罢，她朝青衣妇人长长一拜，“此次离开，不知何时再能相见，师傅待汐泠如同自家儿女，请受汐泠一拜。”
　　祈煜昭见状，转头看向青衣妇人，挪步站到洛汐泠身边，同样对青衣妇人长长一拜：“煜昭从小便受师傅师叔教导，所学所识大半来自师傅师叔，此次一别，煜昭恐数年无法脱身回山，更不知如何回报师傅师叔的恩情，故，请师父受煜昭一拜。”
　　青衣妇人扬起一丝笑意：“都长大了。”而后她的脸庞上又涌起一丝酸楚。她转过身，看着远处的山峰，沉声道：“风云将起，每个人都逃不脱那早已注定的命运。”末了，又用只有她一人听得见的声音道：“命运何其狠心，让你背上这么重的担子，雪儿哪……”
　　“师傅何不下山？”洛汐泠问道。“灵族是兴是亡，十年内必能有所端倪，师傅虽为银月族人，但银月银星所求目标一致，师傅不如随泠儿下山，前往落星城而居。”
　　青衣妇人闭口不言，许久后，才开口，低声道：“我，灵力已所剩无几，几年后或许会去找梦如。”洛汐泠抿唇不语。
　　祈煜昭开口道：“师傅，时候也不早了，我打算今天就离开，时局不待人。”
　　青衣妇人点了点头，转身看着祈煜昭：“煜昭，照顾好雪……泠儿，有空还是带她去天音岛看看，这亭子名为“望夕”可见她有多想念天音，还有……泠儿，若找到少主，请立即通知我。”说罢，便飞身而下，离开了雪梅峰，未曾回头看上一眼，她清楚，若回头了，不知自己是否忍心与这十年来悉心教导的两个孩子分别。

　　“泠儿……”祈煜昭看向洛汐泠。
　　“东西早就收拾好了。武器装备什么的全都带齐了，要是有人来找打，就刚好给我练练手。”汐泠调皮一笑，抬起左手袖子，之间宽大的水袖内，那纤细的手臂上用白丝绑着什么东西，明明有东西，却什么也看不见。“这，是无影。”
　　“无影？传说中灵族的灵器无影匕？不闻其形，之见其影？”
　　洛汐泠点头笑：“哎呀呀，煜昭哥哥连灵族的东西都知道的这么清楚，是打算干什么呢？”说罢却未留空让祈煜昭回答，放下左手，又抬起了右手。看似只有一层的水袖竟有不下五层，“这……”祈煜昭挑眉看向洛汐泠。
　　“汐泠这十年来除了调养受寒的身子，可没剩多少时间练武，便只能一边用药一边学药，只是……”“可惜你丝毫没有人家医仙悲天悯人的心肠，入了魔道，研究了各种各样的毒药是不是？”祈煜昭借口道。
　　“恩，煜昭哥哥真是汐泠的知己矣。这袖子里，藏了不下五种毒药，还藏了匕首幽莲。”
　　“真是的……师傅虽把少阁主的位置给了我，还不是把这幽莲匕首给了你？我宁愿要削铁如泥的匕首，就算不用来杀人，带在身边没事把玩一下也好的。你也知道，其实不用这少阁主虚名，我们两人都能调动寒梅的人，师傅真是偏心。”
　　“煜昭哥哥，再不走你今天就别想到山下寒梅镇。”
　　“恩，走吧。”祈煜昭温柔地向洛汐泠伸出了手。
　　“我可不带你下去。”洛汐泠一愣，做了个鬼脸，率先下了雪梅峰。
　　祈煜昭在她身后苦笑不得，无奈间又轻轻叹息，下山后，还能见到她如此的笑容么？别说她，就是自己，恐怕也无法保持这最初的心性了。山下的世界，走错一步，或许就是生与死的区别。

　　远远地，两个身影相继下了雪梅峰，奔向未知的将来。

作者有话说

　　铺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