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畔小筑》笨鸟先飞

16、第十六章

　　张家小姐有点儿轻快地往张府走着，她的身边没有任何人陪着，这已经有些奇怪了，更奇怪的是，她的脚步越走越快，到后来，快得甚至要小跑着才能跟上她的脚步了。
　　而当她走了快一半路程的时候，更加诡异的事情就发生了，她的脸，渐渐地变了，从眉眼开始一点点地变幻，到后来，竟然完全变成了另外的一张脸。
　　一张明媚的，面若桃花的女子的脸！
　　她竟然不是张家的小姐！
　　那她究竟是谁？！
　　而周围的人们，竟然就这样任由着她的不寻常，任由着她变幻了脸面，一点点都不惊奇。他们不惊奇倒不是因为他们已经看惯了这种不寻常，而是因为，他们根本就看不到她。
　　因为，她并不是人类，她是妖，一棵桃妖。
　　她是一棵桃妖，她没有名字，妖怪是没有名字的，也不会轻易接受别人的命名。
　　她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长在张府的院子里面了，每年春天，她都开满了桃花，粉红粉红的，煞是好看。
　　可是，就算她每年都很卖力地开花，也还是没有逃过要被砍伐的命运。
　　原因是，就算她每年都很卖力地开花，可花谢了之后，她却一个果子都结不出来。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结不出果子，她也努力过，可不管怎么努力，都是不行。于是，结不出果子的她，就要被砍伐了，张家老爷要在原地种一棵会结果子的桃树。
　　她还不想死啊~~~不想死啊啊啊~她好不容易才修炼到这个境界啊~~~主人啊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啊~我明年一定结果子啊啊~
　　她很想这样喊啊很想这样叫啊，可是她知道如果自己当真这样喊了，怕只会让自己死得更加的快~
　　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
　　活了这么多年就算从来都没有招惹谁，就算真地和前辈们说的那样老老实实地也一样逃不过一死啊，早知如此，还不如做一大堆的坏事儿呢！
　　“爹爹~不要砍了这棵桃花树呢~她很难过呢~”
　　在桃妖快要绝望的时候，却是这个走路还尚且有些摇摇晃晃的小女娃，救了她一命。
　　“小霞乖~桃树怎么会难过呢？”
　　“可是她明明很难过~爹爹不要砍了她好不好？”小女娃一张小脸快要挂出泪水来了，看着当真是楚楚可怜。张家老爷一向心疼得紧，哪里舍得看女儿这个样子，当下就答应了，说到底也就是一棵桃花树，同自己的女儿比较起来，可真是一点都不重要了。
　　于是她得救了，当真是老天有眼啊~
　　她一定要好好报答这个小娃娃！
　　可小娃娃是张家的千金，从小到大要什么有什么，也从来都没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儿，她等着报恩，一直等啊一直等，她一直等到这个小娃娃都长大了，都没有找到报恩的机会。
　　这让她有点儿苦恼。她不怕等待，可是人的一生毕竟好短暂好短暂，她怕她还没有报恩，张家的小姐就已经过完了自己的一生了。
　　好在，好在她还不需要真地等完张家小姐这一生，就已经寻到了一个机会了。
　　张家小姐自小就喜欢那个书生，她也一直都知道，可她并没有放在心上，男女之事，她原本就不懂，更何况，小娃娃的话，又能信多少？就算当真是喜欢了，那也有父母去完成，根本就轮不到她。
　　可她却没有想到，这件原本并没有让她放在心上的事情，竟然越变越复杂了，复杂到让她都看不下去了。
　　这件事，若当真就任由着它发展，怕是不会有什么结局了。虽然男女之事她不懂，但也不至于会搞砸，既然一直等着报恩，这次，她定要抓住这个机会！
　　于是她偷偷地化成了张小姐的模样，去见了那书生。
　　她不明白，不就是想要那书生去看她弹琴吗？这句话，究竟有什么难说出口的？
　　这真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她轻轻松松就完成了。
　　桃妖的心情非常好，她好得都没有注意身边的危险。她的步伐很轻快，这样步伐轻快的她在一个拐角，被一道突如其来的白光击伤了。她只来得及“啊”了一声，身子竟然被这道光弹飞了几丈远，而后撞伤了不知是谁家的院墙，重重地倒在地上。
　　一口血紧接着吐了出来。
　　她倒在地上还没有弄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一直都谨记着前辈们的劝诫，老老实实地呆着，老老实实地隐藏自己。自己也的确一直都没事情，只是这次真地太高兴了，高兴得都忘记收起自己的妖气。难道这么一次忘记了，就被抓住了吗？
　　她嘴角还都是血迹，还没有来得及抬起头，耳旁就已经传来了一声声咒文，搅得她头痛欲裂！简直身不如死。
　　“啊啊啊啊！！！”
　　“你是何方的妖孽，竟然再次为非作歹？今日碰上了老夫，定让你魂飞魄散！”咒文之中，传来一个苍老中略带浑厚的声音。
　　她在翻滚中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老道穿着一身灰色道袍，背上背着一把桃木剑，头发半白，嘴巴一开一合地，迅速念着咒文。
　　桃妖挣扎着喊叫道：“我，我虽然是妖，但却……从不曾害过人，你这个老道……不分青红皂白……你……你啊啊啊！”
　　“妖孽就是妖孽，如今你死到临头了，还在这儿逞口舌之快！哼！今日老夫便替天行道，收了你这妖孽！”老道厉声说着，抽出桃木剑便朝着桃妖刺去。
　　桃妖不甘心！可除了不甘心，她却什么都不做了，无论是道行还是法术，她都断然不是那老道的对手，她倒在地上，嘴角满是血迹，认命地闭上了眼。
　　可老道的那一剑却始终都没有能够刺下来。他莫不是良心发现了，决定放过桃妖一命？
　　不，不是。
　　老道的那一剑刺不下来绝不是因为那老道突然心软了。而是因为一个酒葫芦。
　　一个并不起眼，甚至有点儿旧了的酒葫芦。
　　一个横空突然打过来的酒葫芦。
　　那酒葫芦直直地打过来，不偏不倚，正巧打在了老道的桃木剑上，竟然将那老道震飞了出去。而那酒葫芦震飞了老道之后，又迅速反弹了回去，立马没有了踪影。
　　老道倒地不起，抬头朝四周喊道：“何方高人，在此阻止老夫降妖除魔！”
　　周围熙熙攘攘，并没有人能够看见他们，自然，也不曾有人回答老道。
　　桃妖见机不可失，连忙忍着疼痛遁走了。
　　她忍着疼痛回到张府，就看见沐依然还倚着窗户，手里拿着那个有点儿旧了酒葫芦，一边喝着酒，一边对着她神志不清地发酒疯。
　　“你还不肯出来见我~娘子也不肯理我~你们都是存心想让我无聊死呀~~”让一个平日里最喜欢说话的人整日对着一个空屋子，除了喝酒吃饭之外，连个听她吹牛的人都没有，简直是比杀了她还让她难受啊。
　　桃妖朝着她狠狠地看了一眼，便藏入树中。
　　神棍！果然是神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