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鬼夜行（陆雪同人）》潮鸣

1、百鬼夜行

　　[序]

　　三更露凉。

　　云遮月，樱吹雪，声色冷。笛声如诉，琵琶呜咽。

　　百鬼夜行携一袭邪魅狷狂之势迢遥而来。

　　为首的是剑眉星目的三代统帅，踏行处阡陌一地沉寂。持刀的右手倏然上举，刀鞘猝然如划破空气中铮铮弦音，须臾倚于肩头落定。

　　伴随身侧的女子眉目清丽，和服袖尾掩住半边面庞，一双清眸盈满道不尽的倾慕和欢愉。

　　“少主。”她轻声唤道。

　　——陆生侧过头恣肆而笑。

　　[壹]她喝下的清酒里落有樱花花瓣

　　她记得，那夜是有月的。

　　奴良府前悬挂的暗红色灯笼，水墨熏染开梅花的印迹，和着晚风缓缓摇动出一派朦胧光景。

　　还是人类姿态的少爷于庭院中那株樱花树下摆开酒盏，春意正浓，萤火渐远。少年的面庞青涩未褪，却平添了几分凌然气息。这个终将成为魑魅魍魉之主的男人，在此创建他的百鬼夜行。

　　雪女满心欢喜的接过酒盏，只觉得交杯相错时的温热散去了她周身终年萦绕的寒气。一饮而尽，唇齿间漏下樱花的清甜，仿佛看见夜晚的少主以极其魅惑的姿态凑近。“请多指教了，雪女。”声音透过耳畔直达心底，她蓦然惊醒，抬眼望见温和善良的笑容，不由得羞红了脸颊。

　　彼时年少，不知一言一行皆种下羁绊，眉目低垂间便成全了一场情动的惊鸿。

　　[贰]他挥刀斩断的暗浓于夜色阑珊

　　捩眼山上的妖气逾越了千年的界限，枫叶碎落揉进泥土化作黯沉的红淌下浓郁的金。中央那一抹刺眼的雪白映得黄昏迷醉云霞失色。

　　——这个女人，是奴良组少主……我的下属啊！如果你明知如此，那么，我就要斩了你！

　　杀戮的字眼对于平日扬着笑意的小小少年来说太过突兀，此刻他却一手将冰丽护于身后，不管不顾地拔出刀，以脆弱的人类之姿迎上牛头鬼的利器。

　　是谁轻笑着从刀光剑影里走出，镌刻下如昙花般一瞬绽放的荣耀；银霜色的发衬着薄凉的夜，墨蓝羽织后是谁不羁的样貌震慑凡世。霜映清刃，身后暗自汹涌的“畏”是一场最为盛大的烟火横流。

　　陆生眼眸中细碎的温柔如繁盛一时而化不开的光，星星点点散落在雪女身侧，那些隐忍的伤痛顿然覆上了一片清凉宁和。

　　冥冥幽灯。他拂袖笼得一幅安然睡颜；他抱她踏过青苔石阶。

　　[叁]她亲手编织的保护至死方休

　　要怎样才能诉尽那些过往？

　　这于她便是终结。

　　夏日干燥的空气终于发酵成烙铁滚过般的炙热，漆色沿袭着大地纵横的脉络流淌，蒸腾起暗紫色的烟雾覆灭了浅如碎屑的光亮。从厚重云层罅隙间投射下的欲念携着人声鼎沸的喧豗迤逦出一道道冰凉的口子，点缀着杀伐的快感和鲜血喷涌的猩红瑰丽。

　　魔王的小槌一而再地挥下，沾满了父亲鲜血的刀刃如今从容不迫将死亡筹拨给儿子。玉章繁杂华丽的假面，夜雀诡谲的笑，墨绿翎羽洋洋洒洒漫天而至。茫茫黑暗中唯一的清醒却是源自身体的锥心刺痛。何其讽刺。

　　雪女一路飞奔而至，只因瞥见自家少主性命堪忧，便全然不顾实力悬殊冲入主战场，一杆寒意凛凛的长枪缓和了近在咫尺的杀机。

　　他任由她牵着，幼时的情景在脑中悉数掠过。她明亮的眼瞳温暖的微笑，被风扬起的发和白色围巾。古旧的记忆复活的刹那，陆生将她挡在身后，呵斥道“退下!”

　　这大概是冰丽第一次全然抛弃了礼数。女孩揪着对方领口质问的神情，不像是下属对统领，反倒更似是对朋友的担忧，或者恋人。

　　——您在耍什么帅啊。请务必，让我与您一起……

　　笑意终于从少年的唇角一点点舒展开。

　　——请将背后交付与我。我们，可是有过交杯之盟的人啊。

　　少女带着信心满满的笑容清楚应答道。

　　即使身处黑暗降临的虚空，对方的存在依旧是彼此最为坚实的依靠。

　　流风回雪。左侧的瞳孔晶莹，谱一曲凄艳决绝的风声鹤唳。

　　——少主。未来永劫，我来保护您。

　　[肆]他打造的鬼缠似雪下红梅璀璨

　　他想这该是奴良组史上最屈辱的战役。

　　那时候的他没想过日后羽衣狐立于十字架上时的高傲，背后是天光初破的淡蓝天幕，黑衣在寒风中猎猎作响；亦没想过当山吹乙女柔弱的身体渐渐冷却时那些如海市蜃楼般的过往会在心里烙下如此深刻的疼痛。

　　他只是想，不能死在这里而已。

　　当土蜘蛛庞然的身躯从百年沉睡中苏醒便预示了短暂的悲歌，决定胜负的绝不是同心这样简单的道理。他们的浴血奋战不过是对方眼里徒劳的挣扎，奴良组的荣耀不过是戏谑的调味。遍体鳞伤的痛楚抵不上前景无望带来的麻木，眼前的一切急速掠过渐至模糊，视野内着色凄艳凌厉。

　　几分钟前，一袭白色身影颓然败落，雪女抱着他的身体缓缓下滑，口中喃喃声息微弱。奴良陆生的脸色陡然铁青，攥紧的拳细微地颤抖。起因当然不是恐惧。

　　与土蜘蛛的首战，没有死是唯一的勋章。

　　夜半时分，陆生喘息着跌坐于林间空地。抬眼是澄明圆润的月色，牛鬼的刀仍旧不依不饶步步逼仄。难得的休息间隙，鸠陪在他身边，为他疗伤。

　　对，是鸠，当然还少不了那群最后送葬的喽啰。

　　是他们，助他完成了御业的初次试练。

　　体内泊泊流动的人类之血不仅是人妖平和的见证，亦是二代目为己所用的秘籍。信赖二字，成全了奴良鲤伴叱咤风云的传奇。

　　恍然间，紫色羽翼流光溢彩，仿若天光出破，惊雷四起。

　　所以当少女近乎绝望地举起冰枪时，在她泪流满面的注视中，他用妖刀将她护住，如此笃定地说出那句理所当然的缘由。

　　雪女施展的畏源源不断地注入弥弥切丸，胜负摊开如棋局终定。

　　战乱终会平息，而永远留在奴良陆生背上的图案，会是他们曾印刻进彼此生命的证明。

　　——冰丽的面色一时潮红。

　　[伍]

　　回忆戛然而至。

　　距百物语的骚动已然两月，然而闭上眼，地狱绘图的残酷景象，人群狂热混乱的追杀依旧会幻化成魇不时潜入冰丽的梦境。

　　真是糟糕的回忆呢。少女摇摇头，对着镜子努力绽开一个元气满满的笑容，试图甩开不安的躁动。

　　说起来，陆生大人身上的诅咒也没有完全消除呢……念及至此，她急忙推开门，几片淡绯色的樱花乘风飘落。

　　视线聚焦在庭院中央千年不败的纺锤樱枝头。雪女暗暗叹了口气。

　　他果然在。

　　男子慵懒的斜倚着树干，月华流转于白色和服的领口，朱红色杯盏中酒香四溢。唇角微抿，足以担当起风华绝代的形容。

　　“陆生大人，夜里凉，您……”冰丽站在树下扬起鼓鼓的小脸，纠结着如何劝说三代目回房休息。

　　枝头上的人笑了笑，随即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冰丽怔住，可疑的红晕晕上脸颊。“您是让我……”

　　怎想对方只以透着坏意的笑容作答，一番扭捏后她终是拗不过命令，坐在了陆生的身边。

　　一时间两人皆是无语。少年棱角分明的侧脸映在冰丽眸中，沾染了暧昧的气息。晚空中暗香浮动，墙角里不知名的植物吐出纯白新蕾，这一切诱得脸庞越发滚烫起来。

　　良久的沉默后，陆生终于开口，声音却透着些许寂寞的味道。

　　“冰丽你，这样不要紧么？”

　　“欸？”女孩再次怔松，随后自顾自的认为少主是指与御门院决战之事，忙应道“冰丽定将竭尽全力……”

　　“不是说这个。”陆生有些粗暴的打断她的话，下一句却复又盛满了莫名的心疼。

　　“让加奈成为我的归宿什么的，不要紧么。”

　　察觉到身旁的人梗塞不言，陆生继续说下去“我听说了呢，那天你拜托加奈小姐……”

　　“陆生大人您不要说了。”|这次换冰丽打断他的话。“加奈小姐是陆生大人很重要的人，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的。”尾音弱下去，女孩咬紧下唇坚持着一脸倔强，但亮黄色的圈圈眼里却分明透着难以言状的委屈。

　　“冰丽你啊，还真是傻。”刻意顿了顿，少年的口吻确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如果只是论实力的话，雪女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妖怪。选这样的妖怪作为贴身护卫，或许是下意识的认定这是能够相守一生的人啊。”

　　“听好，雪女。”年轻的三代目倾过身，赤瞳惊艳月魄，陆生的笑意如纺锤樱在夜色下最清冽的盛开。

　　[陆]

　　——百鬼夜行。

　　——独你或不可缺。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