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变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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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前，李毓昊出国了。
我和叔叔，还有陈锋一家人当时都去机场送了他。
临登机前，他趴在我的耳边小声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我当时很诧异，他怎么无缘无故这么说？抬头正想问他，却见他的眼睛里竟然闪着泪花，这让我更加迷惑了，但是，没等我问出口，李毓昊就朝众人挥手说了再见，飞快地进去安检了。
他走后，我们再没了联系，连他的家人都很少接到他的信或者电话，所以至今我都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对我说对不起。
如今我已经升到了高一，很幸运地又跟何建辉做了同学。
当然也不能说是幸运，当年他要来Ａ市上高中，问我打算考哪个学校，我们一起商量了一下便一同报考了一中。
小薇说，这两年来我的性格变得过于安静了。
我问她，这样不好吗？她好像很不安：“也不是不好，就是说不上来有点儿不对劲儿。”
每每听她这么说，我也只是笑笑。
她现在是一点儿都不敢在我面前提周景深这个人了，生怕提起他我就会生气或者伤心，但事实上过了这么久，我对这个人已经完全没有任何感觉了。就好像他不过是大街上随意在我身边走过的路人甲，过去也就过去了，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这么说似乎也不对，毕竟那件事对我的影响还是挺大的，以至于让我在后来的许多日子里都感觉惶惶不安，总害怕有人从什么地方窜出来突然抓住我。
当年那件事过后没多久，那两个男孩儿就因□□罪被抓进了少管所改造，判处了三年六个月的有期徒刑。
而周景深因为年纪小，再加上其父亲上下活动，并多次跑到叔叔的父亲跟前求情，最终没有被判刑。
这结果一开始让我和叔叔非常愤怒，叔叔去找他的父亲理论，却被郑爸爸一顿教训，说什么周景深的父亲现在能找上他，就说明不利于周景深的证据已经被人销毁了，叔叔就是告他也是徒劳。
叔叔最终忍无可忍找陈锋商量对策，陈锋说了两个办法，要么搜集周景深父亲贪污的证据把他整治了，要么就用非正常的手段去解决。
活该周景深罪有应得，当初从三楼跳下去虽然没被摔死，但是那条没好利索的腿又被摔伤了。
而就在几个月前，周景深的父亲因贪污受贿五百多万被纪检委双规了。受他牵连的还有于燕燕的父亲，他是周景深父亲提拔上来的直接下属，两家平时的关系极为密切，周景深父亲的许多事情他都直接参与了，收受贿赂更是常有的事。
听小薇说，于燕燕和周景深两家都搬走了，具体搬到了哪里谁也不知道，但是他们的父亲被判刑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至于我的同桌路辉，大概是觉得没脸再见我，那件事之后很快就转学了。我之所以没那么怨恨他，其实也是知道，他一直害怕周景深，当时根本就是被周景深逼迫才给我打得电话，而且小薇还说，是路辉告诉她我被周景深抓住了，如果不是这样，我可能就真的被他们给□□了。
在我和叔叔分开住的这两年里，他对我的态度十分微妙，既关心我，又远离我。其实他现在这样，完全是因为我对他态度的转变。
那件事后，我经常半夜里突然被噩梦惊醒，然后吓得面无人色地跑去客房找叔叔，也只有在他的怀抱里我才能睡得安稳。为此，叔叔只好又重新搬回来和我住了好长一段时间。
我的性格也变得越来越沉静了，再也学不会和周围的同学过多接触，除了小薇还时不时找找我，基本上我在学校里没了朋友。
以至于在家里的时候我变得比以前更加黏人，虽然对周围所有男生的碰触都很反感，但我却独独对叔叔依赖更甚，时间长了，这就让叔叔有些接受不了。
比如，他一回到家，我就像袋鼠一样吊着他不放，他走到哪里我跟到哪里，连做饭也要他在旁边看着。
还有他晚上经常请客吃饭回来晚了，我就会不断地打电话催促，怎么还不回来？这都几点了？
连陈锋见了我都说，你现在怎么跟个小尾巴似的甩都甩不掉，你这样，怎么让你叔叔在外面安心做事？
其实我心里都明白，这样确实不好，但我的安全感严重缺失，我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
于是，叔叔一方面越来越烦我，一方面又的的确确放心不下我。
只是有一点，他对我很满意。
我不再对他动不动就说什么喜欢了，也不再动不动就做什么勾引他的举动了。可是他不知道，我这样完全是因为那件事在我身上留下的阴影还没有完全褪去，对爱情的反应，我已经没那么强烈的需要了。
沈璐来Ａ市了！这是我刚刚从陈锋那里得到的最新消息。
她不是前几年和那个叫刘泽天的男人去Ｙ省了吗？听说两人都在那里结婚了，怎么会突然回来了？不过这个问题，我不过惊讶了几秒钟就放下了，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如果不是看照片，沈璐的模样估计我现在都记不起来了。
说来就那么巧，一个周末的下午，我和小薇结伴去商场买衣服，刚好就碰到了多年不见的沈璐。
她看上去比从前老了许多似的，想想她现在的年纪，比叔叔好像就小了一岁，三十出头了，能没有一点儿变化吗？
沈璐看到我怔了很长时间，她似乎是犹豫了好久才把我认出来，紧接着十分激动地上前拥抱我：“珊珊，真的是你！你都这么大了！阿姨都不敢认了！”
实际上我也很激动，但我现在已经表现不出激动的情绪了，我只是笑着问她：“好久不见了，沈阿姨，什么时候回来的？你在这里定居了吗？”
“是啊！我都回来一年了，今天才知道你们也在Ａ市，怎么？你叔叔把家安在这里了？”
我有那么一会儿，感觉沈璐还是没有放下叔叔，她这么问，是不是想知道叔叔现在是不是已经结了婚？”
我故意模凌两可地回答她：“我们前两年在这里买了房子，准备以后在这里长住了。”
不过很遗憾，或许是我多想了，沈璐根本就没有追究叔叔是不是已经结婚了的意思，她很自然地把话题转到了我的学业上，给我留了手机号以后，说了句：“以后常联系！”就走了。
说是那样说，我们却都没有跟对方联系过，仿佛那次商场里的意外碰面只不过是个火花，闪了一下很快就灭了，过去之后，根本没有任何人再想起来过。
不知从何时起，郑妈妈来我们家变得频繁了，这主要是源于叔叔的年纪越来越大，却迟迟不肯结婚，可关键是不光他不结婚，连老姑娘郑志宏也不结婚。
郑妈妈着急郑志宏却总是找不到她，无奈之下只有来找叔叔了。
叔叔虽然现在还没有女朋友，但我却知道，叔叔有女人了。
按说，他的本性还是正派的，不可能去找一夜情或者找小姐什么的，但是，出去应酬的男人，不可能永远坐怀不乱。
而这个让叔叔坐怀有乱的女人却很神秘。
直到有一天，我见到了她的真面目，不由得大吃了一惊。
那天是李岩和阴玉辉的女儿的周岁生日。
李岩和阴玉辉当初结婚的时候，因为李岩的父母反对，所以至今光领了个证连结婚酒席都没有办。而他女儿的出生让李岩的母亲更是不满，说什么他们李家几代单传，到李岩这里生了个女儿等于是绝了后，所以，李岩的家人很少来A市，更别提来给孩子过周岁了。
本来李岩没想要朋友们知道的，但陈锋说了，结婚生孩子都没办，趁这个机会好歹也让大家热闹热闹。最后李岩只好同意了。
他们订的酒店是李薇的亲戚开的，叔叔和陈锋几个人经常去。
进酒店的包间之前，叔叔突然对我说：“一会儿介绍个人给你认识。”
我的心猛地一跳，狐疑地问他：“什么人？”
叔叔笑了一下说：“急什么，到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
我有种强烈的不详的预感，总觉得要见的这个人有什么问题，难不成是叔叔偷偷交了女朋友我没发现？
这个谜底很快就解开了。
到上菜的时候，一个服务员突然闯了进来。说她太突然，一来是她进来不敲门；二来是她进来后直接坐到了叔叔给那什么人预留的那个位置上。
这时候，不光我惊呆了，坐了一圈儿好几个人都惊呆了。
“你是？”坐在那服务员身边的李岩大惑不解地问她。
没等她开口说话，叔叔就拉着她站了起来：“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女朋友刘萍。”
话音一落，满座哗然。
大家都难以置信地看着叔叔和刘萍，怎么也想不到，叔叔找的女朋友居然会是这个酒店的服务员。
我更是震惊地浑身发抖，这不是真的，这怎么可能？！这不是真的……
见我面如死灰地直直瞪着刘萍，坐在我身边的李薇拉了拉我说：“珊珊，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我的脑子里这时候是一片混乱，哪里还听到她说了什么话？
一顿饭下来我连筷子都没怎么动，想了一百遍，也想不到叔叔是怎么就和这刘萍搭上的，而且她从未去过我们家，更没听叔叔平时提过一句，除了有时候回家会晚一点，叔叔从未在外过过夜。
既然交往这么隐秘，为什么要在今天曝出来？难不成叔叔真的要娶了她？
一想到这儿，我的心彻底凉透了。那种类似于两年前的绝望呼啸而来瞬间击穿了我的身体，心碎的痛楚如奔腾的洪流没有任何缓冲就淹没了全身四肢百骸，那疼痛一点一点地渗透了我身上的每一个毛孔，每一个细胞，到最后，整个人都痛到了麻木。
我不知道那顿饭是怎么吃完的，而我又是怎么坐到车上的。
路上，叔叔开着车见我一直沉默不语，问道：“怎么了？对你刘萍姐姐有什么看法，说说吧？”
我有一肚子的话想问他，但是我却问了一个最不起眼的：“她多大了？”
“二十二岁。”
“那就是说比你小十岁了？”
叔叔听我这么说，沉默就表示了肯定。
我终于提起了一些精神：“叔叔，她也就比我大六岁而已，我真的看不出她有什么地方比我好，为什么你就不愿意选择我，而非要选择她呢？再过四年，也就是四年你都等不及了吗？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你要选择她？她不过是一个服务员而已！”说到最后，我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激动地喊了起来。
这还是两年多来，我第一次这样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大概是我的控诉提醒了他什么，叔叔干脆把车停在了一个空旷的路边，扭过头对我说：“你还想让我跟你说多少遍？我不爱你，这辈子都不会爱你！我对你没有一丝一毫的男女之情，你让我怎么接受你？”
我死死盯上了他的眼睛：“你怎么就能肯定，你这辈子永远都不会对我动感情？我年纪是不大，可是你呢？陈锋说，你十六岁就认识我小姨了，你不也是十几岁谈的恋爱吗？”
小姨的影子在我的脑海里忽然那么一闪，恍惚中，我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豁然开朗：“你是不是现在还惦记着小姨？”
叔叔的脸色蓦然一变，随口说：“别整天胡思乱想！”
我了然地笑了：“怪不得刘萍长得那么像小姨，原来你到现在还惦记着她呢！如果刘萍要是知道她不过是小姨的替身，你说，她还愿意跟你吗？”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呀！”叔叔有点儿恼了，“我实话告诉你，我一直都喜欢你小姨那种长相的女孩儿，但并不代表刘萍就是她的替身，刘萍身上的很多优点都是你小姨没有的，她虽然只是个服务员，但她的真诚和朴实让我很欣赏。所以，我喜欢刘萍这个人，跟你小姨没关系。”
“那你也可以喜欢我呀？！叔叔，你不觉得我也长得像小姨吗？我难道就不比小姨和刘萍更漂亮吗？你为什么就偏偏看不到我呢？”说到这里，泪水早已模糊了我的双眼，我的心像被搅拌机绞碎了一样，疼得几近窒息。
叔叔扭过头不敢看我，久久地沉默不语。
最后，他冷冰冰地说：“我最后再跟你说一次，这辈子我选择谁，都不可能选择你。”
从那天之后，我闹起了脾气不再和叔叔说话了。
这是几年以来我和他第一次实际意义上的冷战。这一次不光我不和他说话了，他也不和我说话。
就这么过了半个多月，突然有一天，刘萍来了我们家。
大概是晚上九点钟左右，我正在写作业，叔叔就回来了，刘萍和他一起来的，两人一前一后进的门，刘萍的手里还提着很多东西。
难道叔叔还打算今天晚上让刘萍住在这里？我冷笑了一声，走到刘萍面前睥视她：“你来干什么？”
叔叔立刻沉下了脸：“珊珊，你怎么能这么没礼貌？客人来了你就是这么说话的？”
这是这么久以来叔叔第一次跟我说话，还是为了别的女人。
我轻蔑地笑道：“我不认为她是客人，我有权利问她来干什么，怎么？你不同意？”
叔叔压根儿不想搭理我，他肃然道：“写完了作业就回屋睡觉去！”
“我不去！今天晚上你要是敢让她住在这里，我保证你们谁都别想睡得着！”
“你……”叔叔被我气得没办法，他知道我是说真的，于是，拉起刘萍很快就离开了家。
这一晚，他直到深夜才回来，我就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地等着他，我知道他一定有话要跟我说，指不定又要拿大道理压我，可同样的，我也有话要说，而且，我要让他知道，我不能没有他。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变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