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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初步接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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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散了后,程时抬头看向我,说:“第一天上班就迟到,我不说你什么了,你自己看着办,希望你工作上不要让我失望。头型不错。”说完,她便起身,出门。呃,头型不错是怎么一回事啊。
我压下了愤怒和委屈,暗下决心今后要让她刮目想看。我赶忙跟上去,问:“现在要干什么?”
“我现在带你去办公室换衣服,5分钟后跟我去查房。”
办公室也在三楼,不一会儿就到了,我随她一起进去。办公室不算小,两张办公桌靠在一起,两人面对面坐。沙发,茶几,衣柜,饮水机 …… 应有尽有。
她给我拿了套绿色的制服和一件白大褂,说“换吧。”
“那个,主任 …… ”让我在上司面前换衣服,我没法做到。
“我又不是男的,怕什么?而且这是咱俩的办公室。你别跟我墨迹,一会儿还要查房,别让我等你。”
这主任还真是不避讳。算了,豁出去了,换就换吧。我用最快的速度换好了衣服,站在她面前。
“不错,1分45秒,很快啊。”晕!这主任不至于无聊到我换个衣服都要计时吧。
她扔给我一摞病志,说:“拿着这些,你边走边看,查房的时候我会提问。该干什么我就不说了,你工作了3年了应该知道怎么做。”
“嗯。”我拿着病志,翻开了第一本,快步跟上她去查房。这还是我第一次以医生的身份看中文病志,不禁有些好奇。“呃,这是什么字啊,根本看不懂啊。”病志上的文字龙飞凤舞,很难辨别,这让我怎么办啊?
“唉,算了,今天我讲给你听,你都记住了。以后我的病人就是你的病人,你自己看着办。”说这话时她面无表情,甚至语调上都几乎没有起伏。
我看着她,点了点头,心想,以后的日子不会太好过了。
我们一共走了十多个病人,中国的医院就是不一样,一个医生要负责这么多病人,也不知道医生有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去关心每一个病人,这样看来可能性不太大,要不然得多累啊。不过病人好像都跟主任很熟的样子,主任查房的时候也一点没有摆架子,给人很亲切的感觉,或许这样的医生才会给病人安全感吧。
还好我没有出什么差错,主任问我的问题我都能答出来。但是还是不太习惯用中文,时不时会蹦出一点儿英文来。结果是,我一说英文,主任就瞪我。
查完房,我瘫坐在办公桌前,翻看着那些对我来说像天书一样的病志。我回想着刚才查房时主任介绍的每个病人的病症,对照着病志一点一点地辨认,渐渐地感觉有了些头绪。不过还是看不懂,看来以后跟主任出诊的时候我要强行记忆下来了。
“看得挺用功的啊。你手里拿的那本病志的病人今天下午做手术,你准备一下,今天你来当我的助手。”不知道主任什么时候进来的,他说话的时候吓了我一跳。
我抬起头,看到她边低着头做她的事,边跟我说话。要不是办公室里就我们两个人,我一定不会认为她在跟我讲话。我从这个角度看她,发现她很迷人,过肩的头发披下来,有着白大褂也遮掩不住的好身材,五官长得恰到好处,只是那双眼睛总是那么冰冷,不知道她背后有什么样的故事。
突然发现自己愣神儿了,怎么会对眼前的人这么感兴趣。我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一下,才反应
过来手里的病志。我仔细地回想着,说:“是那位肿瘤患者吧。根据MRI显示,肿瘤长在Primary Visual Area上了,应该是良性的。如果手术成功的话,他可以恢复视觉吗?”
她放下了手中的东西,抬头看着我,厉声说:“重说。”
我有点儿被吓倒了,回想刚才说的话,好像没什么错误啊。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又说英语了,但是
我是真的不确定那个词用中文怎么说。于是我换了种说法:“呃,那里是大脑皮层区域17吧。”
我战战兢兢地试探着,因为大脑皮层上的Primary Visual Area 也称 Area 17。
“唉,我真是服了你了。”她无奈地摇了摇头,“那个叫主要视觉皮质,我们通常不用‘区域17’这种说法。我限你这周内把中央神经系统的所有外科涉及的神经名称和各区域名称用中文背熟,我会找时间抽查。回答你刚才的问题,这位患者的肿瘤压迫视觉神经有段时间了,不能保证神经没有受到损坏。他能不能恢复视觉,要等到手术过后才能知道。”
天呐,真是强悍的女人,我都当外科医生3年了,还要像小孩子那样被抽查背单词情况,而且还是中文。不过今天的手术有点儿意思,我已经按捺不住心中激动的情绪了。我一遍又一遍地看那个病人的病志,脑子里想的全是手术。
“你吃饭去吗?”她放下手中的工作,抬头看向我,估计是饿了吧。
我看了眼手表,惊呼:“都快一点了,今天几点的手术?”
“你连什么时候的手术都不知道?你这医生是怎么当的?有那么多方式可以知道,你可以去外面的日程安排去看,就算你不知道,咱俩就面对面,你不会问我吗?。我不管你在美国是怎么工作的,这里是中国,你必须适应;你身为医生,就必须要对你的病人负责。我想这些不应该让别人告诉你吧。下次不要让我再听到这样的话。下午2点的手术,现在你跟我吃饭去。”她怒了,没有半点余地,说完就往门外走。
我愣在那里,瞬间对她的看法改变了。即使是在中国,同样存在有责任心的医生,同样存在对这份事业无比热情的医生,同样存在没有失去本心的医生。只是,这样的医生究竟还有多少?又有多少可以将这样的心境坚持下去呢?她今天给了我太多的惊喜,而我,也想继续探索下去。或许这个医学界还有救。
我站起来,跟着她往食堂走。许久,我轻轻地吐出一句:“对不起,我以后一定负责到底。”我不知道这句话是我说给她听的,还是说给我自己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