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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Chapter 1 ...

  •   透明的落地窗前一袭紫红色晚装的贵妇面窗而立,两只手优雅地拢着金色的披肩。明媚的阳光透过落地窗照亮了她精致的脸庞,但紧抿的嘴唇泄露了她的情绪,说明她现在正在极力地隐忍。
      在贵妇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高大威仪,英俊的脸上已有了岁月的痕迹,那双本该如雄鹰般犀利的眼睛里,此刻正极不协调的散发出近乎哀求的光芒。
      静静地对峙许久,江如茵才沉沉地开口,语气中满是压抑,“你的意思是,要把她接到这里来抚养?”
      “是的,毕竟她是我的孩子。”
      江如茵缓缓转身,紧紧盯着她的丈夫,这个和她一起生活了十四年,她曾经爱过也恨过的男人。
      “是呀,她是你的孩子……”江如茵嫌恶的眼光射向他,“……不是我的……”

      服装整齐的侍者带着酒水礼貌地穿梭于宾客之间,欢快的圆舞曲中,盛装的年轻男女相拥而舞。
      这是一场属于上流社会的盛宴,到处都流露出高贵的气息。唯一与之格格不入的便是楼梯旁穿白衬衫、格子裙的女孩儿,她此刻正有些紧张地望着站在她面前浅笑的男孩儿和洋娃娃般的女孩儿。
      男孩儿和煦的目光望着她纠结在一块儿的手指,女孩儿手里捧着一块蛋糕,笑靥如花,甜甜地叫:“姐姐……”

      江如茵毫不避讳地直视面前男子的眼睛,看着他的眼神一点一点黯淡下去。
      突然很想大笑,但她不会。高贵优雅如她,怎么可能出现这种没有涵养的行为。
      “……如茵……”他声音疲惫。
      她嘴角忽然崛起一抹轻蔑的笑:“阴早见,你把她接到这里,是想为你曾经犯下的错而忏悔?补偿?还是……想提醒我,丈夫的背叛。”

      “姐姐,生日快乐。”阴韵把蛋糕捧到阴天眼前,而后者似乎并没有要接的意思,她只是疑惑地看着她,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多了一个这么漂亮的妹妹。
      “爸爸常跟韵儿提起姐姐,说姐姐比韵儿早三个小时出生,是同一天的生日的呢。爸爸有跟姐姐提起过韵儿吗?”阴韵眨着漂亮的大眼睛,满是期待地等着阴天的回答。
      阴天遥遥头。
      如果她说的是那个被自己称作“爸爸”的男人的话,的确没有。他很少去孤儿院看她,每次也只是问一些生活状况之类的问题,更多的时间他都是在望着她发呆,但他的目光更像是在透过她看向某个遥远的地点。
      “这样啊。”有些失望,“没关系,我来自我介绍好了。我是阴韵,姐姐可以叫我韵儿。”
      “她不是你姐姐。”一个愤怒的声音响起,接着一只小手打掉了阴韵手上的蛋糕。
      “她不是你姐姐,她只是一个私生女。”
      和阴韵一起的男孩收起了笑容,眉头微蹙,“……影……”
      阴韵也看着愤怒的男孩儿,“哥哥……”声音里带着哭腔。
      私生女!?
      她知道的,她知道私生女是什么意思。在孤儿院里这样的小孩儿有很多,和她睡隔壁床的小满就是一个。她常常因为这个原因而被年纪大的小朋友欺负,每天晚上都会躲在被子里哭。
      虽然院长奶奶说私生子同样也是爸爸妈妈的孩子,是主的孩子,和别的小孩没什么不一样的。但是这三个字仍然在她幼小的心灵上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为什么会被送往孤儿院,从懂事起孤儿院就一直伴随在记忆里,那里就是自己的家,是和院长奶奶,和各位修女阿姨,和那里所有小朋友的家。但她从没想过自己有爸爸,为什么不和爸爸一起住在他们的家里?
      原来,她是私生女。
      那被人们称做野种的私生女。
      阴影看她并没有想象中的反映,只是一双眼冷冷地看着他,有些恼怒地推了她一把。被推倒在地的阴天低着头看不见脸上的表情,而阴韵则哭地更大声。
      原本无人在意的角落此刻已围满了人,冷眼旁观,小声议论着。
      “怎么回事?”
      阴早见和江如茵穿过人群走到了他们面前。
      看着愤怒的阴影,哭泣的阴韵,和,沉默的阴天。阴早见突然觉得无力。
      “乖,不哭……”江如茵抱起阴韵柔声哄着,然后满脸笑容地转向宾客,“小孩子闹别扭,让各位见笑了。谢谢大家赏脸来参加小女的庆生宴,希望各位都玩地愉快,招待不周之处还请见量。”
      人群散开后江如茵脸上的笑容也跨了下来,牵过阴影和阴韵转身便走。从头至尾她未看过阴天一眼。
      无奈地看向站在墙角的阴天,阴早见突地一颤。
      那双清冷的眼睛让他有一瞬的错觉,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像风一般不羁的女子。她骄傲地笑着,说,阴早见,不要爱上我,因为,你一定会后悔。
      她这样直白地警告过他,可是他还是爱了,爱地彻底,爱地义无返顾,却不是爱地毫无保留。最终伤害了她,伤害了他的结发妻子,也伤害了他们的孩子。但是他不后悔,若给他一个重新再来的机会,他还是会选择爱上她。
      闭上眼抛开纷乱的思绪上前拍拍阴天的肩,却不再看他的眼睛。
      “阴天,先去院子里等爸爸,爸爸送你回去。”

      “饿了吗?”
      阴天有些疑惑地看着眼前的蛋糕,然后顺着拿蛋糕的手她看到了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陌生是因为她并不认识这张脸的主人,熟悉是因为和这张脸刚刚告别不久。
      他就是刚刚站在阴韵身边的男孩。
      此刻他正面带微笑地把蛋糕放在阴天手中。
      “我知道你一直没有吃东西。”
      夏日午后灿烂的阳光让小阴天有一些恍惚,只能愣愣地看着手中的蛋糕。
      “对不起,刚才没能阻止影……”叶天泽满脸歉意地看着已经开始慢慢咀嚼的阴天,“韵儿已经没事了,也请你不要责怪影好吗?他其实没有恶意的,他只是……无法忍受……”
      阴天把托盘交还到叶天泽手中,适时地打断了他的话。
      “谢谢。”
      叶天泽笑了笑,从口袋中拿出一块手帕替她擦去嘴角的残渣。
      “我叫叶天泽,你……”
      “天泽?你怎么在这里?”
      叶天泽转身,看到来人后下意识地看了并未回头的阴天一眼,然后才叫道:“阴伯伯。”
      “你妈妈到处在找你。”
      “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阴早见走上前牵住阴天的手走向在大门等候的私家车。
      被父亲牵着一步步走向大门,阴天回头,男孩早已不在,有淡淡的音乐声从那间大得可怕的房子里飘出来,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完全听不到。
      她坐上车,渐渐远离。

      “我可怜的孩子。”
      一回到孤儿院,院长奶奶便把阴天温柔地拥入怀中。
      看着在院长怀里面无表情的阴天,阴早见闭了闭眼掩去多余的情绪。
      “麻烦你了院长。”
      “主会眷顾这个孩子的。”
      目送阴早见离开后,院长奶奶拉着阴天的手走向那座神圣的教堂。

      男孩站在空旷的天台上,微眯着眼看着前方背对他坐在护拦上的女孩。
      不对劲。
      从下午她回来时就发现了。以前的阴天虽然话也不多,但至少是明媚的,而自她回来便再无明媚,取而代之的是阴郁。
      “院长奶奶在找你。”
      听到熟悉的声音,阴天微微一笑,身边已经多了一个人。
      “安生,为什么你总是可以轻易找到我?每次玩躲猫猫都是你第一个找到我。”
      阴天望向远处深蓝色的天空,想象身边的男孩眯眼的样子。
      他只是先找自己想要躲的地方,谁知每次都找到她。而且,安生自己也很郁闷,阴天也是每次第一个找到他。
      阴天扁扁嘴,表示对他沉默的不满。
      安生微微叹气,把手伸到她面前,然后摊开手掌。一小块巧克力出现在阴天的面前。
      “呐,你的生日礼物。”
      “你抢小胖的。”是肯定句。
      安生挑眉,语气不悦,“是正当交易。”
      盯着他挑起的眉毛看了几秒之后,阴天拿起巧克力,拨开糖纸,掰了一半给安生。
      天色渐暗,月亮大剌剌地挂在天上,遮掩了星星的光芒。
      “安生……”
      “……恩……”
      “你相信童话吗?”
      “那是骗小孩儿的。”安生嗤之以鼻。
      “可是,我看到了,”阴天的声音中不带半分感情,“有王子,有公主,有华丽的舞会,和童话中的一模一样。但是,没有幸福的感觉。院长奶奶不是说童话是带给人幸福的东西吗?为什么我感觉不到?”语气中有淡淡的疑惑,“我在其中显得那么的格格不入,那不是我的世界。童话,不属于我们。至少,不属于我。”
      听完阴天平淡的叙述,安生不禁侧首,在银色月光下,她的身体变得有些朦胧。
      短暂沉默之后,阴天的声音突然兴奋起来。
      “你知道吗,那真的是很盛大的一场舞会哦。晚礼服,高脚杯,香槟,红酒,玫瑰,钻石,还有穿着统一服装的侍者,目的是庆祝公主的十岁生辰。在一幢非常……非常漂亮的房子。”说着阴天笑了。
      很多年后安生回想从前,发现,这,似乎是阴天最后一次笑得如此灿烂。虽然只有那么短暂的一瞬,却足以叫安生铭记一生。
      “安生……”她的声音变得空灵飘渺。
      “……恩……”
      “你想飞吗?”

      夜黑风高、荒芜人烟似乎是一切不良事件发生的最佳时机。
      老吴在驾驶座安稳地开着车,隐约有欢呼声和引擎声从空中传来。
      虽然不少在晚上送客人上山的同行说这一带的盘山公路经常有飞车党出没,但老吴还是心存侥幸,自己开了十年的出租车了,从没遇到过任何意外事故,应该不会这么倒霉吧……
      正想着,刚过弯的老吴被一道强烈的光线刺痛了眼睛。本能的,他闭眼抬手挡住光线。在他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时,巨大的引擎声一闪而过迅速远去。紧接着又是一阵引擎声,老吴看见前面的亮光快速向自己靠近,然后一辆红色的机车与他的车身交叉而过。
      “真的是飞车党。”老吴喃喃自语,“那之前的引擎声是……”

      “阴天,阴天,阴天……”
      公路两侧奇装异服的男男女女兴奋地大叫着凯旋而归的黑衣骑士的名字,为她的又一次胜利而欢呼。
      片刻后黑衣骑士缓缓取下头盔,清冷的眸子望向姗姗来迟的红色机车。
      红衣骑士愤愤地取下头盔,满脸怒容地瞪视那个被黑色机车服包裹住的瘦弱身影,更令他恼火的是她始终淡漠的态度。所有玩机车的不论技术好坏至少每个人都有一颗对机车狂热的心,与这样的人比赛,即使是输他也输得心甘情愿,而输给这样的一个人,他不服。
      今天,他终于知道这个16岁的女生在短短一个月之内在地下赛车界声名崛起,连续两年无数场赛事的不败记录的原因。根本没有人可以赢过她,即便是技术再好的人也不可能。因为没有人,没有人会赢得过一个不要命的人。
      “疯子。”
      仿佛没听见对方的咒骂,阴天冷冷地开口说道:“放人。”

      明亮的白炽灯光下,师兔坐在沙发上一双杏眸含泪地看着身旁少年受伤的手臂,小心翼翼的清理着伤口。
      “痛吗?”
      “不痛。”少年笑着回答,“小伤而已。”
      “你不用安慰我,都肿成那样了怎么会不痛。”师兔边说着边把药膏收入医药箱内,“都是我不好,若非我逞一时口舌之快你也不必为了救我而受那一棍。都是我的错。”
      “你不必自责的,即便是你没出口,我也会的,谁叫那人对阴天出言不逊。”少年收起笑容,无声太息,“你没错,错的是我。我不该带你去那种地方的。”
      “不是的,那是安生你和阴天的世界,是我想要了解的世界。”
      不动声色地把责任转嫁于双手抱胸倚在墙边的那人身上。
      看着面前双手交握,四目相接的两人,阴天仍旧面无表情地说:“受伤的是手不是脸,你不说没人会知道。”
      安生笑着对师兔耸耸肩。
      抹掉好不容易酝酿出的眼泪,师兔嘟囔着说:“可是现在已经很晚了,孤儿院也该关门了,就让安生在这里住一夜嘛。”
      “关了门可以爬墙。”
      “阴天……”安生拉住还想说些什么的师兔。
      “没关系,我可以爬墙回去。”
      他知道,她是怕院长奶奶担心。
      “我先去睡了。”阴天转身向楼上走去,“你明天还有补习班的课要上,送走了他就去睡觉。”
      “哦。”师兔应了一声,然后就听见楼上的关门声。
      “都说了没用了,你还逼着我陪你演戏。”安生语带责备,脸上却还挂着笑容。
      “是呀,明明知道结局的,却还是会想再试一试吧,或许会有不一样的结果。我是不是很贪心?”
      “不是。你只是不甘心。”

      黑暗中阴天半倚在窗边,听见隔壁关门的声音便转身望向窗外。
      银色月光下,那个年轻的身影单手撑住身体越过了白色的木栅栏。他朝阴天房间的窗户挥了挥手便转身隐入黑暗之中。
      两年前,阴早见把她从孤儿院接到了这幢房子里。他说,着是她母亲曾经住过的房子。于是她开始了一个人的生活。她没有问阴早见为什么不早点把她接来这里,亦如她从没问过她的母亲是个怎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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