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昭》叠加的梦

3、二、怪异的资料

　　半个小时后，林楠沉默的敲开了子昭的门，将一张薄薄的纸放在了子昭的面前，子昭刚洗完澡，头发湿漉漉的，还在滴着水，他低头擦着头发，并没有抬眼看纸上的内容“有什么异常？”
　　“你最好还是自己看看”林楠的声音一反常态的很严肃，子昭有点诧异的抬起头，伸手拿过桌上的纸看了起来，慢慢的，子昭的眉头开始锁了起来，越往下面看，子昭的眉头就锁的越紧，看到最后一行，他已经满面铁青“这是真的？”
　　“嗯，百分之百的真事”林楠收起了平时懒洋洋的表情，十分认真的看着子昭的眼睛，天已经黑了下来，屋子里没开灯，只有窗子外面射进来一丝昏暗的光线，勉强的维持着视线，在这样昏暗的环境下，林楠的眼睛却在发着光，晶晶亮亮的，像是掉进了星光。
　　子昭捏着这张薄薄的纸靠在了椅背上，光线从他的身后射过来，将他的脸完全的隐进了阴影之中，林楠看不到他的眼睛，不知道他对这件事到底是怎样一种心情，他只看到他的身影被光和影勾勒，看上去像是融化在了黑暗中，只剩下一条勾勒成人形的光线，代替着他坐在这里“少爷！”他突然的就有点害怕，怕他就这么的融进了黑暗中，再也找不回了，于是，他慌张的跑到门口去摸灯的开关，希望借此将他带回人间，他知道，他是一个孤独的孩子，如果他决定要消失，没人可以发觉，所以，他觉得他应该好好的保护他，作为一个年长的哥哥，而不是单纯的上下级。
　　白炽灯管在闪了几下后照亮了这个昏暗的房间，林楠看到子昭闭着眼睛倒在椅子上，眉头紧锁，嘴唇抿得只剩下了一条细细的线，他突然之间就有点心疼，他还只是个孩子，还只有17岁，这件事情太棘手了，不是他这个年龄孩子应该承担的“对这件事，你怎么看？要不要我去抹除他？”
　　“不用了，这是我们子家应尽的义务”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子昭将手上的纸举到眼前，再迅速的看了一遍，一声叹息后，他将自己的命送了出去。
　　“你的意思是要接受他？！”林楠突然就激动了，他大步走回子昭的桌前，‘啪’的一掌打在桌子上，打得桌上的文件都跳移了位置“我反对，他如果失控，会毁了整个总部！！”
　　“老爸逼我去这个学校上学，大概就是为了他，他已经决定了，我们没拒绝的理由”子昭的声音很轻，语气很沉缓，听上去就像在谈论明天吃什么一样随便，完全没一点紧张的意思。
　　“可是。。。。”林楠仍不死心的要继续反对，可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把心里的话说出口，他很明白，在任务上不能谈感情，所以他不能说，可是你会死。
　　“好了，你出去吧”收起桌上的资料，子昭低头继续擦他的头发。
　　林楠看着他头顶上不断移动的白毛巾，咬了咬牙，微微低头答了一声“是”转身离开了房间。
　　林楠出去后，子昭按在头上的手缓慢的放了下来，他将手搁在大腿上，轻轻将椅子退后，弯腰盯着地板上瓷砖之间的缝隙，心里回想着刚才看到的那份资料，季进，17岁，15岁之前的记录为空白，父母的信息被双重加密，资料在家族档案库里有备底，血原嵌合度为98％，危险程度S级，失控几率80％。。。。。。。。。毁灭性的力量，可怕的血原嵌合度，这样的人简直就是一百颗移动的核弹，这样危险的人，为什么会被放任在普通人中生活？
　　子昭明白事态的严重，也猜出了这次自家老爷子逼迫他去普通人扎堆的学校学习的目的，那么，他是希望自己做些什么呢？成为他的克星，在他失控的时候用家族禁术同他一起同归于尽？还是做他的剑鞘，压制他的力量？可是，无论是哪一种做法，其中的危险都十分的大，一个不小心，就会付出生命的代价，老爸不惜一切的将他留到至今，到底是为了什么？
　　子昭感到一阵头痛，额角突突的跳着，他想起了今天季进看他时的眼睛，眼神怯弱而单纯，和许多没有见过死亡和鲜血的普通人一样，眼底澄澈一片，完全没有沾上死亡的阴影，可是，就在他想要回忆季进的样子时，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勾勒出他的样子，只知道他有一张傻乎乎的脸，可这张傻乎乎的脸到底长什么样子，他却完全没有一点印象，他这才发现，原来从最初的一开始，他就没有好好的看过季进一眼，所以现在对他的印象才会少得如此的可怜，于是，为了能完成自家老爷子的任务，一向不爱记人的子昭少爷决定，明天去学校的时候，会勉强自己记住他的脸。
　　白炽灯的灯光很强，照射到人身上让人的皮肤看上去都成了透明，子昭甩掉头上的毛巾，用手摸着湿漉漉的头发，转过椅子，将视线放在了窗子外，天已经完全黑了，满天的星星一闪一闪的，窗外是一片草地，隐藏在草地里的结界在子昭的眼里暴露无遗，子昭闭上眼睛，屏蔽掉眼前的一切，只用自己的皮肤来感觉这个世界，他的眼睛总是能将很多事看明白，但有时将什么事都看透彻，又是一种麻烦。
　　失去了视力，人的其他感官就会变得异常的灵敏，窗外的蝉声，风吹过树叶的簌簌声和自己的心跳声，在子昭的耳朵里，都变得异常的清晰了起来，他放松身体，将神智交给感觉，大脑以一种接近空白的状态，放松着自己的情绪，夜很安静，风很温柔，失去了防备的人，最是温柔。
　　林楠回去后就开始拟写计划，距离招人测试只剩下最后两个星期，14天后，会有很多有着血原的人来到基地，为着各自心中的梦想而努力，档案已经送到了他手里，厚厚的一沓，足有两百来份，林楠坐在台灯下，一张一张的翻看着，右手拿笔不停的勾勾画画，最后削去了一半，只留下了100份，整理好剩下的档案，林楠突然想到了季进，打开旁边的笔记本电脑，输入密码之后进入家族档案库，调出季进的档案，迟疑了好一会儿，才点击打印，将他的档案打印下来，塞进了那留下来的100份里。
　　既然少爷决定要他，那么只有相信少爷的决定了，只希望他不要让少爷失望才好。
　　第二天，子昭很早便起了床，昨晚一晚没睡好，他的精神不怎么好，吃过早饭，坐进车里，子昭沉默的看着车窗外的景色快速的倒退，没有一丝倦意，到学校后，子昭如往常一样慢步的走进教室，屏蔽掉一切不相干的声音和人，直直的向着自己的位置走去，因为还很早，季进还没有来，子昭安静的用手撑着下巴，盯着黑板发呆。
　　第一节课开始前一分钟，季进慌慌张张的从外面跑了进来，在他踏进教室的时候，子昭微微的转过头将视线放在了他脸上，这是他第一次认真的看季进的脸，怎么说呢，这是一张很普通的脸，笑起来时可以很阳光，傻起来时也可以很傻，子昭像记地图一样的将他脸的轮廓记进自己的心底，仅仅只用了10秒就将头转了回去，他已经记得他的脸了，记住了这么一张简单的脸了。
　　季进在奔进教室的时候愣了一下，不是因为他看到老师已经在教室里了，反正平常的时候老师也都将他当空气，教室里有没有老师问题都不大，他愣住，完全是因为他居然在第一节课看到了子昭，要知道，从他转过来的这四天里，子昭就从来没有在第三节课之前来过学校。
　　疑惑的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季进转过头来看子昭的侧脸，还是板着一张脸，拉出一条僵硬的折线，安静的时候像一个木偶娃娃，没有一丝生气，季进慢吞吞的将书包从肩上卸下来，一边从书包里掏书一边抬眼瞄子昭，子昭感到有人在看他，下意识的转过了头，季进正好低头看书，两束目光相错，子昭没有看到季进眼里的小心翼翼。
　　第一节课下课后，全班都对子昭的反常早到感到十分的奇怪，女生们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胡乱的猜测着原因，男生们则埋头做自己的事，完全将子昭当成了空气，季进转过头看着子昭的侧脸，伸出手想去触碰他，可是手伸到半途中又快速的缩了回来，全班的女生在聊天之余都暗暗的注意着季进的动作，在看到他伸出去的手缩回时，都不由的失落了一下下，毕竟，能够触碰到子昭是她们的梦想，在面对自己不敢做的事时，总是会希望有人来替她们带头的，现在季进出现了，正好做替死鬼。
　　季进叹了一口气，心里寻思着是不是放弃触碰子昭的这个想法，虽然爸爸曾经说过，人之间的相处是从触碰开始的，而且他也很想和子昭做朋友，但是，子昭根本就无法忍受别人触碰他，如果自己强行的去触碰他，说不定会把事情闹得更糟，到时候要是他连看都不想看自己一眼，那么自己就失去了一个能做朋友的人，这样的损失是很大的。
　　记完了季进的面容之后，子昭算是完成了任务，在放松的同时，昨晚未睡的疲惫感也争先恐后的涌了上来，他有点疲倦的趴在桌子上，闭上眼开始小憩，子昭睡觉从来都睡不沉，除非他的剑能在枕边，他才能感到一丝安心，稍微的睡沉一点，他睡觉的时候意识都是清醒的，就像灵魂与□□产生了分离，□□休息，灵魂却死守，这样的习惯已经维持了很多年，他都已经记不清自己上一次完全的失去意识沉睡是什么时候的事了，有的时候，习惯真的是一个很可怕的东西，就像现在，他已经完全习惯了满身的戒备，突然之间叫他收起身上的刺，相信身边这群脆弱得一折就断的普通人，他都难受的像是要死掉，就更别提要毫无防备的在他们面前沉睡了，这是下辈子也绝对不可能的事！
　　季进在子昭趴下的时候也趴下了，他趴下不是为了补眠，而是为了从是否再继续触碰子昭这个难题中做出抉择，他对子昭很好奇，这是毋庸置疑的，只要是个人，都会对能从四十楼掉下来而不死的人感到好奇，但比起好奇，季进更想和子昭做朋友，他承认，在刚开始的时候，他决定触碰子昭是因为不甘心，但现在吧，他是因为单纯的喜欢子昭，想和他成为朋友，才决定遵照爸爸的话先从最基本的触碰开始，一点一点的与他拉近关系。
　　在以前，季进总是被周围的人当成空气，虽然也有过不爽，但那都不算什么，时间一长，他也就习惯了别人的忽视，只是在被人莫名的忽视时，会在心里泛起一丝小小的不满，但也就只是单纯不满而已，不会有什么实质的行动将心中的不满表现出来，但是，第一次见到子昭时，第一次跌进他那双墨色的眼眸时，他就莫名的特别不爽子昭的忽视，甚至于在子昭转身后，他还莫名的追了上去，企图在他空无一物的眼眸里留下自己痕迹，他也说不出这样做是为了什么，但是，他有一种感觉，心里有一个声音在疯狂的叫嚣‘普通人可以忽视我，唯独我的同类不能忽视我！’，他在子昭的身上闻到了与自己同样的味道，因此，认定了子昭是他的同类，是爸爸常常对他说的那种‘一见就莫名亲近’的同类，于是，出于对同类的亲近，导致了他的不满，才有了后来他对子昭的纠缠。。。。。。。。。。。。。
　　经过了一番考虑之后，季进还是决定继续触碰子昭，就算他会生气，就算他会踹他，他也要和他成为朋友,爸爸说‘能在茫茫的人海中遇到自己的同类，这样的机会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他知道子昭不会一直呆在这个学校，他知道终有一天他会离开，所以，在他消失之前，他至少要和他成为朋友，那么，在他离开之后，他回忆起这段日子，还有值得快乐的地方，不会因为错过了同类而难过，不会因为脱离了同类而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