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星志愿]手可摘星辰》陈小妖

17、受伤（三）

　　虽说有伤在身，对于电影的拍摄方若绮可不敢怠慢，第二天一早便央求着黎华带她一同去剧组。
　　若说她敬业，着实不至于。她没多热爱这份工作，她热爱的是这份工作的导演。王瑞恩的性子她清楚，虽然再三叮嘱自己要等伤养好了再回去拍戏，可她明白这般的落后进度，对王瑞恩来说定然是伤透了脑筋。她自然是不愿让王瑞恩为难，所以执意要求带伤前往剧组，而去了剧组能做什么，其实她也不知道。
　　黎华一路上黑着脸开车，将坐在一旁的方若绮视若空气，这般局促的场景在两人中将从未出现过，方若绮有些手足无措。
　　“你看起来心情不太好。”走了一路，方若绮终于想出一句不痛不痒又不会显得尴尬的话，无奈黎华并不领情。
　　松开安全带，黎华头也不回地下了车。
　　方若绮费力地将自己移到车下，仅仅是动也不动地站在那里，伤口处便传来钻心的疼痛，让她不敢迈开脚步，想开口喊黎华，却发现那人的背影已经落下自己十几米。
　　无奈，只好费力扶着车身，低着头一小步一小步向前移动，走了几步却见到前方做工精良的男士皮鞋，抬起头来正是去而复返的黎华。
　　黎华还是什么都没说，冷着一张脸，将行动不方便的方若绮横抱起来，走向拍摄今天镜头的摄影棚。

　　刚一进摄影棚，两人就觉察到今天的气氛不寻常。
　　原本这个时间，该因准备拍摄而忙碌的空间里此刻却不见原本应有的嘈杂，所有人都集中在场边的休息区，像是在讨论着什么。
　　“除了她还会有谁？”刚刚走近休息区，便听见一声尖锐的喊叫，吓了方若绮一跳。抬头一看，却是两位待删角色之一的袁佩琪，只见此刻的她正指着一脸悠然的古芊菁，表情上全然不复平日里的天真烂漫，“方若绮平常待人不错，也没有同什么人结过仇，只有你三天两头看她不顺眼，这件事情除了你还有谁？”
　　对于此刻剧组正在争执昨天的事，方若绮丝毫不意外，王瑞恩作为导演定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虽然对他了解不深，可这些信任还是有的。
　　让方若绮意外的是袁佩琪的态度。
　　演艺圈里，八面玲珑是生存的本事，明哲保身更是生存的基本技能，袁佩琪一与她方若绮非亲非故，二没在昨天的事件中伤到分毫，如今却在众人面前公开咬定昨天的事件是有意陷害，幕后黑手还是平常谁都惹不起躲着走的古芊菁，疑点是不是太多了点？
　　方若绮回头看想身后扶着自己的黎华，那张俊脸上此刻的表情像是印证了已经猜到多时的答案一般，透着不易觉察的城府和沉稳。
　　本想看一看王瑞恩此刻的表情，一边情绪激动的叫嚷着的袁佩琪见方若绮出现了，便像是见到救星一样疾奔而来，拉住方若绮的手，连呼吸都是那么急切，“若绮，你快说，她古芊菁平常都是怎么欺负你的，是不是昨天的事情也是她为了报复你平常与她作对？别怕，说出来，我们大家为你做主！”
　　与其说眼前神情急切词不达意的人是演艺圈的爱心天使，倒不如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为自己的挣扎狡辩的愚蠢女人。
　　方若绮瞥见她额头上渗出的汗珠和慌乱的眼神，打心底生出鄙夷和可怜的情绪。轻轻抽回被拉着的手，方若绮的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声音如同陈芳怡一般清冷，“我愿意相信这件事情与古芊菁无关，但佩琪你这样急切的想要认定昨天是古芊菁的所作所为，我还真是想不出原因。”
　　随着一字一句从方若绮涂着娇艳粉红的嘴唇里吐出，袁佩琪的表情也由一开始的惊慌失措而逐渐转变成灰败，原本拉着方若绮的手无力的垂下，缺水干裂的嘴唇却还在不停地喃喃重复，“你说什么呢，怎么可能不是她呢？她一直都在欺负你，难道你不想讨回个公道么？”
　　方若绮的嘴角勾起轻笑，径自越过袁佩琪，坐到了休息区的椅子上，“导演，今天我只能拍坐着的镜头，麻烦你安排一下吧！”

　　“你这样做，也许会得罪袁佩琪。”趁着换场的空档，陈芳怡有些担忧的看向方若绮。
　　“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吗？”方若绮一边对着镜子为自己补蜜粉，一边回应着陈芳怡的话，“方怡姐，对于昨天的事情你我都已经猜到七八分了不是吗？”
　　“虽说如此，”陈芳怡不否认方若绮的话，原本她没有头绪，但是见到今天早上的场面，七八分的把握肯定是有了，“但你在众目睽睽之下把话说得太直白，我担心日后她会想你报复。”
　　“作恶就要受惩罚，我说实话，不怕她来报复。”方若绮看着镜中不好妆的自己，一席话说得理直气壮。
　　陈芳怡淡淡叹了口气。若绮终究还是太年轻，不知道这个圈子的险恶。然而此时此刻她却不忍心对她讲述那些所谓的自保之道，深怕那些现实的淤泥蒙住了若绮那颗清澈似琉璃的纯净之心。只希望单纯的人最终都能得到善报，她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事情在当晚收工的时候便有了结论，与方若绮的猜想分毫不差。
　　幕后黑手的确是袁佩琪，可目标不是方若绮，是徐心宁。
　　袁佩琪提前一天知道了删减的角色的事情，更知道被删减的角色会在自己和徐心宁中决定，便头一天在道具架子上动了手脚，只要架子周围的道具稍稍被移动，架子便会倒下。而根据早就排好的日程来看，第二天的头一场戏便是徐心宁的镜头。徐心宁一旦受伤，剧组便会不加考虑的将她的角色删减掉，袁佩琪自己便也安全了。
　　只是，第二天一早王瑞恩便宣布了要删减角色的消息，临时停掉了袁佩琪与徐心宁的戏，第一场戏也就换成了方若绮。由此一来，受伤的人也就由徐心宁变成了方若绮。

　　方若绮从王瑞恩口中得知这一消息的时候，并没有为自己成为替罪羊而愤愤不平，她全部的思想感情都沉浸在震惊里。
　　仅仅因为一个配角中的配角，便已经使得袁佩琪对徐心宁使出如此卑劣残忍的手段，那么这个演艺圈背后的千疮百孔，是不是要比自己想象的更加污浊不堪。那些万人拥戴的天王天后，是不是也曾经踩着别人的头顶，才一步一步的站在了金字塔的顶峰？而那些被踩着的人们，终究是放弃了梦想，还是在梦想中迷失了灵魂？在这个成王败寇的名利场，那些斗败了的失意者们，都选择了怎样的结局？
　　抑或结局根本没得选择。

　　袁佩琪离开的时候方若绮也在场，看见她站在摄影工棚门口，定定的看着王瑞恩，那戴了假睫毛的眼睛里是满满的恨意，刷了腮红的脸颊依旧苍白如纸。
　　她说，“王瑞恩，你是下定了决心，一定要这么做么？”
　　王瑞恩没说话，嘴唇依旧名称一条直线，狭长的眸子里似乎满是坦荡，“要学会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任。”
　　“哈哈，”袁佩琪忽然笑出声来，仰起头来看着摄影棚顶的白炽灯，“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任，多么冠冕堂皇的话！我多希望你的过往也如你的姿态一般坦荡，让我即便想要报复都无从下手。”
　　王瑞恩的目光似乎穿透了袁佩琪看向了更远的地方，顿了几秒，才缓缓的开口，“佩琪，何必呢？为什么不将这些纠缠抛开轻轻松松的过日子呢？”
　　“想甩开我是么？”袁佩琪收回望着天花板的目光，露齿一笑，不见往日的清新甜美，竟是说不出的诡秘，“那么，走着瞧吧，王导演。”
　　方若绮想开口问些什么，却被王瑞恩抢先一步结果了话头，“时间也不早了，收拾东西回家吧。”
　　“可是…”方若绮还想再说些什么，这段对话太不寻常，再粗心大意的人都能看出端倪。
　　“回家吧！知道得太多又有什么用。”王瑞恩打断方若绮的话，径自越过她向棚内走去，走了几部却又停了下来，顿了顿，还是侧过了头，“或许有一天，你会知道这一切。”

　　一道纤细妖娆的身影出现在休息室门口，挡住了门口洒进的阳光，也打断了方若绮的思绪。
　　抬起头，看见的是古芊菁招摇的绿色卷发，还有那招牌一样的不可一世的表情，方若绮不知道她的到来是意料之中还是意料之外。
　　“谢谢你愿意相信我，”古芊菁的语气意外的柔和，可那盛气凌人的姿态却不是一时半刻去得掉，“我以为你会趁机利用受伤时间来对付我，没想到你却没有。”
　　“为什么觉得我会对付你？”也许是受了古芊菁柔和语气的影响，方若绮也不自禁放软了声调，像是在面对一个相识多年的老朋友。
　　“每个人不都是这样想？”古芊菁拨弄着肩头的卷发，语气里有着说不出的情绪，“我知道，每一个人都不喜欢我，说我盛气凌人，又说我高傲自大，没有人喜欢同我合作，就连王瑞恩肯给我个角色，也是看在我家老头的面子上才无奈答应的。”
　　“呵，”听见她对自己的评价，方若绮很不给面子的笑了起来，“原来你都知道。”
　　“当然，我只是懒得理会而已，不过这一次你的反应真的让我很意外，”古芊菁仰起脸，如同一直骄傲的小猫仰起漂亮的头，“虽然大多数人心里都不认为是我做的，可他们还是希望这件事情算在我的头上，这样剧组就有理由将我清出去，而不用顾及老头子的面子。”
　　“那你呢？怎么想的？” 方若绮愈加感兴趣起来。
　　“我才不在乎，”古芊菁瞥了瞥嘴，“这世上哪里还有什么真感情，就算有，也不会在演艺圈这个名利场里。”
　　“那么，”方若绮看着她骄傲的样子，忽然很想发自内心的微笑，眼光照在那头鲜绿的卷发上，居然映出温暖有柔和的光芒，“不如我来做你的朋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