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霞客

18、第十八章

　　红木雕栏的房间里，萦绕着淡淡苦涩的药味儿。左边案台上的紫砂炉子里，还燃着檀香。
　　田柳坐在房间中的凳子上，左手搁在桌子边，撑着自己的头，打着盹儿。
　　秦和月则是一手托着药碗，一手握着勺子，小心翼翼地将药喂进刘显的嘴里。
　　极苦的味道冲进了刘显的嘴里，让他马上皱紧了眉，觉得食道一紧，又是一阵咳嗽。
　　嘴里的苦味也混入了一丝腥味。看着那碗黑色的药水，刘显觉得更难下咽了。
　　秦和月又舀起一勺药汤送到刘显嘴边，却见着刘显迟迟不肯开口。
　　“当家的，喝药。”
　　刘显微微摇头，沙哑着嗓子：“放着吧。”
　　秦和月默不作声地看着刘显苍白的脸，手上握着勺的姿势却是一点没变的横在刘显面前。
　　刘显不愿吃药，但是，秦和月也很明显的不希望刘显这么做。
　　才一会儿，两人之间便流动着一种莫名压抑的沉默。最后，还是刘显叹了一口气，妥协地张开嘴，喝下了勺上微凉的那口药。
　　秦和月见状，马上又从药碗中舀起另一勺，递到了刘显嘴边。
　　“当家的，喝了药才好得快。”
　　刘显低下头，他没有说话，但是，此刻他心中难受。
　　之前的老刘家是跟朝廷扯上了关系，结果不得不弄个金蝉脱壳来保全府中之人；而如今，自己又跟江湖上的人结仇，还搭上身边两个没有关系的人……
　　刘显想到，当初自己处理老刘家的事情时，凭借的正是那些年积累下来的人脉，钻了朝廷下发诏令的空子，趁着诏令还未送达长沙的空档，便安排好了一切。但是，江湖不是朝堂，没有因为面子而做的假心假意的隐忍和顾全大局，人为砧板我为鱼肉，眼下要如何是好……
　　刘显被秦和月扶着躺下，看着拿起空碗准备转身离开的男人，刘显伸出手，扯住了秦和月的衣角。
　　“……”秦和月转过头，看着刘显。
　　“……你和田大哥有武艺傍生，出了什么事便走吧，不用管我。”
　　苍白的脸色，却还是冷清的表情。
　　只是，在一瞬间，秦和月便觉得，有一种让人感到窒息的孤独从刘显单薄的身体上升腾而出。似是决绝却又让人无法忽略。
　　至少，对于秦和月来说便是如此的。
　　要他放下眼前的男人独自离开，他做不到。
　　“我原本便是孑然一身，没了亲人，这一生注定浮浮沉沉。什么样的结果由我受着便好了……”
　　说着刘显闭上了眼睛。
　　这是第一次，他觉得那么的不甘却又那么的无力。
　　在蜀中，他不是什么世家大族的子弟，也不是什么呼风唤雨的大侠。他的身份甚至是一个在逃的朝廷钦犯。对于唐家的行为他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但是，他还有能够用来逃生的筹码。
　　刘显松开了握住秦和月衣袖的手，转而抚上了自己的脸。
　　人道刘府的当家刘隐长得好。实则，那不过是一块掩盖了真容的面具。但是，面具戴的太久了，让主人都快忘了自己真实的样子。
　　如果，唐家真实有些什么事情需要自己或身边的两人来完成，那么这段时间便是相对安全的。如果，唐家将自己和身边两人留下来的目的只是为了专心对付的话，自己便会成为包袱，那么让秦和月和田柳放下自己离开便是最好的选择了。
　　揭下了这块人皮面具，便再也不会有人认识自己……
　　等等！
　　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刘显猛然挣开了眼睛。
　　只是一块人皮面具而已，厉害如秦和月，精明如田柳，就没有感觉到自己脸上的异样吗？
　　还是他们刻意不说了？
　　刘显觉得自己犯了一个极其愚蠢的错误。
　　也许一张人皮面具能过帮助自己从楚地逃到蜀中，但是这张人皮面具能够瞒得过见多了血雨腥风的江湖人吗？！
　　刘显慢慢将覆在脸上的手滑下。
　　现在，这个久经商场的商人真的是什么办法都没有了。在以前孤独的岁月里，他已经习惯了单打独斗，但是，现在的局面不是单靠他一个小小的商人便能力挽狂澜的。
　　在蜀中，他没有以前的人脉，没有过硬的产业，更没有能够对付那些江湖人的高强武功。
　　一种绝望灰败的情绪弥漫在心底，刘显重新闭上了眼睛。
　　他的嘴唇有些干涩。
　　“你走吧。”
　　秦和月转过身，笔直地站在刘显面前，手中依旧稳稳地端着那个碗。
　　“当家的，秦某说的是真的。”
　　刘显有些疑惑的将头偏了偏。
　　“如果唐家堡敢对当家的做些什么，那秦某定将这里夷为平地。”
　　刘显听罢，眼睛虽然还是闭着，但是身体却是明显地抖了一下。
　　“当家的把接下来的事情交给秦某，可好？”
　　刘显心中五味陈杂，抿紧的唇迟迟不愿打开。
　　秦和月见状，上前一步，坐到了刘显身边，伸出一只手，抚上刘显的脸颊，再问：“可好？”
　　感受到那冰冷的触感，刘显再也忍耐不住心底的疑问，伸出手盖住了秦和月触碰自己的手。寒星一般的眸子睁开看着坐在身边的男人。
　　“为何要做到如此地步？”
　　秦和月觉得，自己的手掌和手背都是那么的炽热，热到让他觉得自己的手快被融化了。而心中那些难以言喻的酸胀感让他觉得不知所措。
　　难道又要去杀一只鸡吗？
　　但是上一次吃了一只鸡也没见效啊！
　　“当家的是我的恩人。”
　　秦和月如是答道。因为你唤醒了我，便是我的恩人。因为你是我的恩人所以我要保护你。
　　秦和月觉得这个答案即合理又合情。
　　但是，为什么当家的在听到这个答案之后脸上原本焕发的些许容光又谢成了苍白的颜色？
　　是自己说错了什么吗？
　　心口酸胀的感觉像是有多了几分。秦和月觉得自己嘴里藏起来的獠牙又有些痒了，连着自己的手指都有些痒了。
　　怎么个痒法了？
　　秦和月看着刘显露在外面的一节脖子，他想伸出手去抚摸，想俯下身去用自己的嘴和嘴里的獠牙……
　　想到这里，秦和月全身打了一个机灵，明显极了。
　　又是这种感觉，莫名的，急切的，难以等待的，胸腔中那个久不跳动的地方像是又热起来。
　　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情在牵引着自己的动作，秦和月不是很明白那种感情是什么，但是他却顺从了那种从心而生的直觉，俯下了身，地下了头，凑近了那一段不断引诱着他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