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当时正年少》戏折子里的小时光

15、死水微澜

　　还有几天，就要开学了。妈妈一直叮嘱我们姐妹，检测假期作业写完没。
　　然而，开学前天，爸爸晚上载人，在火车轨带那边，出了事。两名乘客被送医院后，确诊，一死一伤。爸爸也伤着后背椎骨，他没有去医院，只是让妈妈弄了些药酒。
　　家里存折里的钱都取了，妈妈让爸爸把车也卖了，爸爸第一次朝妈妈嚷道，“你这不是断了咱家以后的生路！”
　　“那怎么办？我一个妇道人家还能知道怎么办？难道让你去坐牢？！”妈妈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竟有些哽咽。许是看书太久，眼睛有些疼，我收拾一下桌子，‘咔’地拉上门，默然地离开。
　　走在城市的路上，恍如隔世，今天的阳光，很刺目。
　　我漫无目的，到了河边，这是这座小城里的母亲河，唤作茨水，于是小城取名为茨城。姐姐说，小时爸爸带她来过茨水河边游泳，用黑色的轮胎做的游泳圈，虽不及电视里的那般五颜六色的好看，但确是难得的欢乐时光。她说，那时，爸爸很忙，是很少陪她的。
　　可是，方雪，当你在他们身边的时候，我又是在哪里？你又如何知道，寄人篱下的忧伤？
　　茨水不及我刚来这时的清澈，它被多年以来的生活垃圾，工厂污水浸染的面目全非。如今，水底下盛行的青藻，摇曳着其妖冶婀娜的身姿，妩媚轻笑。傍晚的夕阳，温柔缱绻地抚摸着茨水，使其犹如当年我初见它时般红霞万丈。河边的马路上，越发地车水马龙，宣示着人们精彩绝伦的夜生活即将开始。是谁说过，有河水淌过的地方就有大排档。可处在这水天间的我，仍感到分外的宁静，其实，我的心，早已死水，不是吗？
　　当天际染上墨汁的水蓝，我回到了家，打开门，扑面而来，是一股刺鼻的药水味。听见一些东西被撞到的声音，我跑进屋里，“叔叔，你，这是怎么了？”
　　“雨啊回来了，我没事，她们都不在家，我自己打算涂点药酒，扭着腰，又碰倒一地东西，你妈回来又该说我了，哎。”我看到他的手臂红了一大块
　　“给我吧，我帮你。”我的声音一如以前，听不出任何情绪浮动。
　　听到我的话，他明显愣了一下，“恩。”
　　当看到他赤裸的背部，我的心紧紧的缩了一下，这就是他口中可以不上医院的轻伤吗？那些鲜红的血痕，大小不一的青紫於块，我的手尽量轻柔的涂抹，听到他强忍下泄露出的抽气声，微微发抖。
　　“那个，我不想再念了，读书很无聊，我成绩也不好。”终于，还是把下午在河边酝酿很久说我话说了出来。
　　他沉默了一会，嘶哑着嗓音，“不行。我和你妈辛苦半辈子，不能让你们再走我们的老路。”
　　他原本抹在身上的药酒微干，我又涂上一层金黄色的液汁，这样会好的快些吧。“爸，我们去医院吧。”我的声音竟有些哽咽，呵呵，这么多年了，我竟还会流泪。原以为，在那年的火车上已流尽了的。
　　“孩子，这么多年了，你终于肯叫我一声爸了。呵呵，这场车祸，也不尽是坏事。放心吧，家里的事，你们小孩不用操心。”
　　然后，我看到他眼角的泪，一个男人的眼泪，一个父亲的眼泪。
　　我不知道，是否到了该原谅的时候，但那一刻，突然不想用‘叔叔’去称呼这样一个男人。
　　夜里，姐姐睡着后，我悄悄去了顶楼的天台，云层很厚，我没能看到到今夜的月亮。但风很凉，微微拂动未眠人的心。我像以前一样，来到楼边，让一种面临死亡的恐惧刺激自己所有的感官，垂目俯视城市。街灯用它澄黄的目光，怜悯地注视着午夜不归的人，稀稀疏疏地落在街头，街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