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 帖》龙门说书人

54、54

　　傍晚，日光渐渐褪去热度，房间里泛起一股莫名的香味，大概是什么植物的香气，类似于乳酪。
　　邱少湘提议到外面去散步。
　　叶唐没有意见，放下画册，站起来移开唱针，终于摆脱这首the look of love，这首邱少湘坚持不肯更换的歌曲。他也渐渐了解邱少湘的习惯，遇到一首喜欢的歌就会循环播放两三天到反胃为止，等消停了一段时间，又翻出来继续听，令叶唐觉得这个折磨的时光没有尽头，如果他抗议的话，邱少湘就会微微倾着头，抿着嘴不说话，漫不经心地看他，又忍不住转过去片刻，悠闲地摆弄着表情或者心情，直到嘴角微微上翘，无奈又慵懒的笑意，叶唐觉得没办法抗拒这种笑容，哪怕他实在忍受不了，豁然站起身，邱少湘一定会跟着他，轻轻的两三步凑过来，低着头，斜斜地扬起脸，如同偷袭一般吻上他的双唇。
　　贿赂的吻！
　　这是个恶性循环！
　　叶唐彻底放弃了，继续听这些靡靡之音，歌词他已经完全背下来了。
　　这些有关等待、爱之类的歌词，就跟着他和邱少湘一起散步在黄昏的树林。风里像有什么惬意的秘密，夕阳的余晖已经开始消散在海崖后头，林荫路上仰起头，过渡在树梢的光亮，一道明一道暗地闪烁，邱少湘凝望的侧脸，也跟着时而明亮，时而在阴影里，头发微微地被风吹起，上衣也随风起了轻柔的纹络。
　　就这样走到白色的沙滩上，坐在潮汐的位置，起伏的浪花刚好可以淹没脚踝，周围的海崖上，植被并不高，像绿色的苔藓，海水撞击处形成迷蒙的水雾，如同一线云烟。
　　就在这样舒适的柔光里，邱少湘惬意地放下他的野餐篮子，什么都有，拧开酒瓶盖子直接扔掉，眺望的眼神，笑到酒窝，但是又收敛了，转成直直地凝视，目光像要静止了一样仔细地看着此刻蓝绿色的海水、橘红色的波光。
　　叶唐发现自己总在捕捉邱少湘微妙的表情，也许是他不忍心移开目光。
　　他接过邱少湘递过来半杯的白葡萄酒，喝了一口，恐怕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更高兴的事情。
　　邱少湘又从篮子里拿出一本大相册，光着脚，盘腿坐着翻看，脸上有种文雅的忧郁。
　　叶唐认得那本相册，里面都是自己的照片，被邱少湘这样郑重其事地翻看，多少有点不自在，他想把相册抢回来，邱少湘已经转过身用背挡着他的手！
　　“你那天是怎么藏起相册的？”叶唐至今没想明白外星人的魔术。
　　“莫桑拿走了。”
　　“这么简单？”
　　“不然呢？3D传送？隔空移物？”邱少湘轻笑着调侃，叶唐冷哼一声。
　　清凉的海水渐渐涨了上来，几乎要埋住他的膝盖。
　　邱少湘还是乐此不彼地翻照片，自言自语：
　　“这么长的时间里，如果我学会了什么，那就是忘记过去的事情。”
　　“什么叫过去的事情？”
　　“我曾经留恋过去的事情，在当下的你之前，留恋上一个你，我不会再这么傻了。”
　　邱少湘慨叹似地放下相册，微微笑着，右手才揽上叶唐的腰，左手已经顺势捧着叶唐的脸吻了上去，吻得像海风、细浪等一切轻柔之物。
　　直到叶唐适时地停止了，他更愿意坚持散步的初衷，而不是更亲密的举动。
　　海水已经越涨越高，他干脆站起来，几步走进海水里，邱少湘也一起站起来，趁叶唐不防备，拉着他的手臂，直接把他摔到水里，叶唐在水里扑腾了几下，还没站稳，就报复一样，用力拽住邱少湘的衣领子，和他一起栽到海水里。
　　没有比这一片旋律激昂的海水更适合追逐打闹的地方了。
　　等到全身被海水打湿，海风已经有点冷。
　　野草的虫鸣声里，两人原路返回，叶唐差邱少湘一步，不急不躁地踩着他的脚印，直到回到住处，在浴室里，一起用淡水冲掉身上有点干涩的海水盐渍。
　　叶唐觉得这一个星期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和永恒，也许该做个结论。
　　他换上干净衣服，坐在沙发上提议，
　　“我带你回家怎么样？”
　　邱少湘没什么意见，点头，应了一声。
　　“你怎么一点都不紧张？”
　　“我该紧张吗？”
　　“那是我爸妈，不是你爸妈。”叶唐压着笑声抗议。
　　“所以，你压力比较大，我最多算是勾引你，也许勾引都不算，按照你爸对我的了解，他应该会做出公正的判断。”
　　邱少湘悠闲地坐在沙发上，微笑着。
　　叶唐此刻才明白风评的重要性，在他爸眼里，邱少湘绝对是自律的有为青年，而自己则是放荡不羁的花花公子。
　　“我没有见过比你更可耻的人了！”叶唐咬牙切齿。
　　邱少湘仔细打量着宝贝的神情，说：
　　“好吧，我会承认的，承认是我勾引你的。”
　　“你当然应该承认！这是事实！”
　　“哦，可是我不说，又有谁相信呢？”邱少湘的可恶程度又升级了，叶唐毫不留情地指出：“除了这个，你还是个外星人！”
　　“宝贝你歧视外星人？要不要环游银河系？免费的，我还可以让你成为帝国星球的公民。”
　　邱少湘漫不经心地扬起笑脸，这是他提出的新贿赂。
　　“我喜欢糟糕的地球，你不懂欣赏这种凌乱无序的美。”
　　“就像你挂在墙上的这幅画，几个色块拼在一起就算是油画？所以艺术界的事，我始终不明白。”邱少湘揶揄。
　　“简洁的几何图形，既不庸俗，也不累赘，我懒得跟你解释！”叶唐冷哼一声。
　　两个人经常在这种话不投机里，既针锋相对，也乐在其中。也许顺遂贴心的话语，对于他们来说，太平淡乏味了，最好对方先克制不住生气起来，才算是胜利。或者，折磨也算是爱的一种，幼稚的爱。甚至还喜欢玩一些幼稚的游戏，为一些无聊的事情打赌，赌谁咬到苹果的最后一口，赌露台上扑火的飞蛾到底是单数还是偶数……输和赢不重要，让无聊的事情变得兴味盎然，正是情人的作用。

　　第二天，叶唐和邱少湘坐上飞船回了家。
　　也就是一刹那的事情，置身城里的高楼大厦、车水马龙，让人有烟尘滚滚的感觉。
　　叶唐想起一周前他还是警察局逃犯，手机之类的完全被扣押了，现在身上什么都没有，一副度假的衣着，真是格格不入。
　　“我不会被通缉了吧？”坐上车子的叶唐笑着问。
　　“你又不是罪犯，不会被通缉的，最多算是失踪人口。”邱少湘一边发动引擎一边回答。
　　“还好，反正我从小就喜欢离家出走，我爸妈早习惯了。”
　　叶唐回顾自己的恶劣成长史，是挺叛逆的。
　　“那些地方好玩吗？”开车的邱少湘笑了，每次叶唐想去一个新的地方就会离家出走，邱少湘常常跟着他，看他玩腻了，又不声不响地回家，接受他爸的暴怒和惩罚。
　　“你这个跟踪狂！”叶唐大叫了一声。
　　“不然宝贝你以为这个世界那么安全吗？”
　　叶唐沉默了，他要早知道那些单独的旅程都是被监视的，他一定不会觉得刺激了！
　　他很清楚自己从小就不安份，喜欢做出格的事情，但绝对不是为了引起谁的注意，因为他总是偷偷地去做，悄悄地回顾，也许想证明自己在这个乏味的世界活过一回。
　　太乏味了！
　　或者，邱少湘就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出现的。
　　和一个男人、一个外星人的爱情，足以颠覆之前他做的每一项玩世不恭的记录！
　　“你是活生生的吧？”叶唐有点难以置信，扯了扯邱少湘的头发。
　　邱少湘眯着眼睛，“我是外星人，不是石头，也会疼！”
　　“哦，对不起，我就试一试。”叶唐明明玩得很开心，道歉也是象征性的。

　　到了叶家门口，以前经常在家里见面，情形似乎截然不同了，分水岭一样的把时间断开了，叶唐再也不是那个没心没肺的集团少爷，邱少湘当然也不是什么董事长的得力助手。
　　从前的这两个身份都像是伪装的角色，只有现在两个人的关系才像是真实的。
　　叶唐想把这种关系更彻底地摆在他爸妈眼前，当然不是为了刺激他们，不过是一件必须做的事情，至于结果怎么样，另当别论。
　　但叶唐完全没想到，家里的大客厅坐了一堆叔伯亲戚以及律师，每个人都睁大了眼睛看着他，直到不同的声音告诉他。
　　——董事长和夫人被绑架了。
　　——已经一个星期了，警察也束手无策，集团需要自已人接手。
　　原来叶唐离开的日子里，整个叶氏集团都以为叶家三口集体失踪了，而这些叶家旁枝正准备重新划分集团权利的节骨眼，叶唐居然安然无恙地回来了。
　　叶唐还看见了客厅边上那个道貌岸然的张警官，鹰一样的眼神看着他和邱少湘，没一会就走上前来，请叶唐到花园单独谈话。

　　快完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