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 帖》龙门说书人

18、8

　　终于，呆怔良久的洛西，回答叶唐之前的问题：
　　“五年前，辛比克星球发生了一场疫病，为了抵抗这场疫病，我曾经向政府大量捐款，救助病人，但我后来意识到，这样治标不治本，所以将后期的捐款改而赞助了三个实验室。挑选这三个实验室的原因很简单，席勒教授的高分辨率镜片，可以对病毒进行切片观测，而波尔教授的全息投影，可以对病人内脏受感染状况，进行重建观察，至于厉教授和金教授的宇宙编码理论，我只是想知道，宇宙终端为什么允许疾病肆虐这个星球？也许，膨胀的辛比克人口、污染的环境引发了神的不满。”
　　“你是一位多么有社会责任感的商人。”
　　得罪星际首富的叶唐违心地赞美着。
　　亡羊补牢有用吗？
　　洛西嘴角微笑起来，真有用？
　　叶唐头一回由衷地感谢起自己的好皮囊来。
　　利用完邱少湘的人脉，再和首富谈谈商业合作。
　　脚踩两只船一点也不难啊！
　　一直沉默的邱少湘缓缓说：“我想我知道谁是凶手了。”
　　“谁？”叶唐眼睛一亮。
　　“回去再说。”邱少湘起身要走。
　　洛西冷哼一声，走上前来，拽住叶唐，说：“床上功夫这件事，从中指判断不科学。”
　　邱少湘拽住叶唐另外一只手臂，冷笑：“我与洛西先生的看法刚好相反，这个检验方法很科学，您要是怀疑，不妨再赞助一些实验室，做一些深入的研究。”
　　两个男人同时向对方竖起中指，邱少湘的确实长一点。
　　外星人互相挑衅的方式好熟悉。
　　叶唐只能挣开洛西的手，说：“打扰了，再见啊。”
　　洛西黯然了，邱少湘高兴了。
　　但叶唐想，自己仅仅是为了那三十万布尼赏金。

　　下午，校长助理室旁边的会议间。
　　四位校长助理露西卡小姐、钱女士、胡先生、范先生，几位教授助理大卫、卡丽娜小姐、金辛塔，刑警老杰克以及几位警察。
　　叶唐坐在一旁，看着沉思的邱少湘。
　　这家伙肯定是知道了点什么，不然怎么会比自己早做出判断？
　　看他召集来的这些人，凶手到底是哪个？
　　五十多岁的刑警老杰克说：“邱先生，您说您知道谁是凶手？”
　　邱少湘说：“嗯，我现在还不能肯定，不过有个猜测。”
　　“猜测？”校长助理钱小姐很不满，“邱先生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校长助理室很忙碌。”
　　“您是哪年进入校长助理室的？”邱少湘忽然开口询问。
　　“五年前。”钱小姐不情愿地回答着。
　　“露西卡小姐呢？”
　　“三年前。”
　　“范先生？”
　　“四年前。”
　　“胡先生？”
　　“两年前。”
　　叶唐听得莫名其妙，说：“问这个干嘛？”
　　“一会你就知道了。”邱少湘又转而问：“听说校长助理室在三个月前，开始研究取缔哪些实验室？”
　　这是昨晚的派对里，露西卡小姐无意中提起的。
　　“是又怎么样？”范先生不满。
　　“三位教授也是三个月前被杀害。”邱少湘淡淡的语气。
　　众人一片沉默。
　　“这有什么联系吗？难道有人为了争取实验室名额，杀了竞争对手，可也不必呀，我们的实验室本来就不怎么景气呀。”波尔教授的学生卡丽娜小姐忍不住插了话。
　　警察也有这样的疑惑，众人的目光望向了邱少湘。
　　“凶手杀人并非为了除掉竞争对手，三个月前，校长助理室在研究取缔哪些实验室的时候，凶手无意中发现了他一直要寻找的真相。”
　　“什么意思？”
　　“据露西卡小姐透露，实验室的财务资料是不公开的，但三个月前的研究，无意中给凶手提供了查找全校实验室财务资料的机会。”邱少湘说。
　　叶唐忽然明白了，“凶手发现了洛西基金会在这个学校到底赞助了哪些实验室。”
　　一直埋头调查此案的刑警老杰克还是不明白，问：“这又说明了什么？”
　　“五年前的疫病才是关键，当年辛比克的财政不足以支付所有患者的治疗，富豪洛西的基金会从民间募集资金，帮助政府增加了医疗投入，但后期又撤出了资金，改投进了实验室。”
　　邱少湘平静地解释着。
　　老杰克回忆着，说：“当年洛西先生的作法的确引来了大量的不满，很多由于疫病失去家人的民众，把怨恨投向了撤除后期捐款的洛西先生，新闻还报道了针对他的几次不成功的暗杀，难道……难道这同样也是三位教授被凶徒盯上的原因？”
　　邱少湘皱着眉头，淡然说：“凶手一直想找出洛西先生赞助的实验室，所以进入了校长助理室工作。”
　　一直沉默的叶唐想起了近来的反科学游行——财政用于科学研究还是人道救治的争辩，激进的民众多是赞同后者，如果再因此失去家人，对那三个霸占了救命钱的实验室必然恨之入骨。
　　老刑警杰克目光锐利地看向校长助理室的四位助理，说：“看来凶手是四位中的一个了？验尸报告看来，勒死三位教授的凶手力气很大，本来基于性别的考虑，我应该先排除两位女士，不过为了公正起见，我要对四位进行臂力体检。”
　　四位校长助理的脸色微微一变。
　　“我知道哪个实验室有臂力测试仪！我去借！”大卫站了起来。
　　“小伙子，劳驾你了！”刑警老杰克说。
　　大卫跑出了会议室，不久就汗如雨下地抱回了一台仪器。
　　通过这台仪器，生物体只要露出手臂，同时握紧仪器拳头状的感应器，仪器立马能计算出举重能力。
　　四位遭受怀疑的助理为了证明清白，只好在众目睽睽下进行测试。
　　结果却出乎意料，四位助理都很文弱，任何一个人的臂力都不能吊死最胖的席勒教授。
　　叶唐看一眼邱少湘，问：“怎么回事？按理凶手就该在校长助理室啊？”
　　邱少湘站起身来，走到四位撩起袖口的助理跟前，淡然说：“四位的手臂上都留下了痘印，看来当年疫病横行时，都因为注射了疫苗而活下来？”
　　露西卡小姐轻轻皱着眉，点头说：“是的。”
　　“而四位进入校长助理室的时间，恰巧是疫病发生后陆续的五年间，我查看了资料，四位好像是来自辛格尔星球同一个小镇，露西卡小姐还是个混血儿，这个小镇当年由于疫病死亡了一半以上的人口，包括四位助理的亲人。”
　　钱小姐冷笑着问：“邱先生什么意思？”
　　“一个人无法缢死席勒教授，那如果四个人共同作案呢？”
　　邱少湘忽然一句话，如同惊雷，会议室一片死寂。
　　“邱先生下结论要讲证据？”助理胡先生淡定地询问。
　　“昨晚，露西卡小姐穿着晚礼服与披肩参加派对，按理熟悉大学生活的她不应该穿得如此正式。后来，她撞翻酒杯，却又不肯脱下打湿的披肩，她想掩饰手臂上的疫苗注射过的痕迹，故意引起我对她的怀疑。还有关于三个月前取缔实验室、一般不公开实验室财务之类的信息，我相信都是聪明的露西卡小姐有意提供的暗示。＂
　　邱少湘的话令众人一齐望向默然不语的露西卡。
　　老刑警杰克严厉地看向露西卡小姐，质问：“您知道谁是凶手？”
　　露西卡小姐苦笑着，看了一眼旁边的钱小姐、胡先生、范先生。
　　她低声说：“我一直支持反科学活动，因为我一直相信人的性命比枯燥的研究重要得多，但是为了反科学而杀人，而且不止杀了一个人，与我初衷相悖，是我始料不及的。”
　　叶唐望向受着煎熬的露西卡小姐，她镇静而坦然地承认：“每次有赏金猎人来学校，我总是忍不住透露线索，但又不愿彻底揭发，我想，如果有人在我的暗示下破解了谜团，那这一切都是神的旨意！在安然无事了这么久之后，我第一眼看见邱先生时，我就知道神的旨意降临了。对，是我们四个一起杀了三位教授！”
　　“天啊！你这个大傻瓜！”钱小姐忍不住尖叫起来！
　　“坏事的永远是女人！”胡先生和范先生也跟着大骂起来！
　　真相昭然若揭，老刑警杰克一声令下，几位警察立刻逮捕了四位助理。

　　叶唐忍不住问：“露西卡小姐会被判以什么样的处罚？”
　　邱少湘解释着：“阿尔法治下的法律系统完备而公正，她不会被判死刑。”
　　老刑警杰克和邱少湘握了握手，以辛比克警方名义，签出了赏金支票。
　　叶唐一见着钱，忧伤扫荡而去，正要接过那支票，却又被邱少湘抢了先，自然地放进了口袋。
　　“喂！是我发现这三个实验室和洛西基金会的关系的！钱我至少要分一半。”
　　“宝贝你不是要做投资吗？让我做你的会计怎么样？”邱少湘微笑着。
　　老刑警杰克看惯赏金猎人为钱争吵，也不多掺和，迈出会议室的大门。
　　教授的凶手已成功捉住，大卫和卡丽娜小姐在向邱少湘与叶唐表达了感谢之后，也离开了会议室。
　　此时，被拖出走廊老远的钱小姐不甘心地大喊着：“蠢警察！睁开你的眼睛好好瞧一瞧！他是在逃的第一财政官邱少湘！”
　　老刑警杰克猛然一惊，正要回头，会议室的大门“咣”的一声从里面反锁了。
　　眼疾手快关上大门的叶唐瞪着邱少湘问：“现在怎么办？”
　　邱少湘事不关己，说：“那就要问金辛塔了。”
　　会议室里一直安坐不愿意离去的少年金辛塔打开了落地窗户。
　　叶唐抗议：“这里十八层啊，跳下去？你们外星人死不了，地球人一定会死啊！”
　　“傻瓜，我怎么舍得你死呢？”邱少湘抚摸着叶唐愁苦的脸。
　　我操！门都快被人撞开了，你还有心思调情？
　　会议室大门传来一阵又一阵的猛烈撞击声！
　　金辛塔举着一个黑色发光的摇控器乱按，只见一阵急风从会议室落地窗户猛灌进来，扬起窗帘像鼓起的新帆，一艘巨型的黑色飞船停在了窗户外，一架舷梯连接到了窗台上。
　　金辛塔上了飞船，回头嘲笑：“转世的宇宙编码智商果然会下降，叶棠！这就是我花了全部钱买的飞船！”
　　原来如此。
　　叶唐瞪着邱少湘质问：“你早就留好后路了？”
　　“对啊，宝贝，我说过会保护你的！”邱少湘含情脉脉的，轻轻松松地拦腰抱起叶唐，百米冲刺，飞身一跃，跳上了飞船！
　　躺在邱少湘怀里的叶唐，迎着窗外的蓝天、阳光、大风，水晶心跳漏了半拍。

　　骤然撞开门的刑警老杰克眼看着逃犯要跑，正要打开对讲机通知空警继续追捕，但他身后的卡丽娜小姐伸了手，中断了对讲机通话，微笑着说：“只要十分钟，飞船就能飞出辛比克星球的管辖范围，杰克警长何必多此一举呢？毕竟邱先生也协助您捉拿到了真凶。”
　　“对啊，杰克警长手下留情。”大卫也加入了劝说。
　　一向古板的老杰克仍然打开了对讲机，卡丽娜小姐与大卫正失望。
　　老刑警凑近对讲机说：“对，刚才是一场误会，我们认错人了，没人发现邱少湘的踪迹。”
　　卡丽娜小姐听了与一旁的大卫相视一笑。

　　天空中，头一回进入星际飞船驾驶室的叶唐又开拓了眼界，稳坐驾驶位的金辛塔自如地操作着，各种复杂的仪表盘运作，华丽的科技果然迷人。
　　“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很简单啊，我要拯救我的宇宙编码研究对象。”金辛塔耸耸肩。
　　“我不是你的研究对象！”叶唐很不满。
　　坐在一边沙发上，悠闲地品着一杯红酒的邱少湘说：
　　“上次宝贝你问我财政为什么要运用于科学，我想我现在可以回答你了。”
　　“嗯，那是为什么？”走到邱少湘旁边坐下的叶唐也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一口饮尽。
　　这一整天太刺激了，上午被神经病洛西拿枪指着，下午差点被警察逮捕。
　　“五年前，辛比克疫症的控制，和疫苗的发现密不可分。而正是这三个实验室的理论与实践，直接帮助医疗探索的科学家们，发现了疫苗。——他们提供的高分辨滤透镜技术、初成形的全息投影技术，令陷入困境的科学家们找到了病毒源。”
　　邱少湘回忆着，五年前一份请求帝国星球拨款的财政报告上，注明了辛比克星球疫苗的发现，以及大量生产的可能性。
　　“你是说，这四位校长助理愚蠢地杀死了自己的救命恩人？”叶唐更惊讶了。
　　“嗯。”邱少湘慢慢啜饮着红酒。
　　——在许多民众挣扎于贫困与伤病时，为什么还要投入财政进行看似无用的科学研究？
　　叶唐总算领悟了，他忍不住偷看邱少湘一眼。
　　这个智慧与美貌并重的男人为什么会看上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