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白》尾刹

1、2012年2月28日，18:23

　　18:23
　　素白的病房里没有什么太多点缀，虽然已经住了很长时间，可是秦笃仍是不习惯。实际上，秦笃即使再不喜欢，但是早已习惯了花天酒地，觥筹交错的环境，虽然现在喜欢干净，但是，并不是病房这种苍白的，要人命的干净。
　　秦笃怔怔地盯着天花板发呆，旁边只有呼吸机工作的滴滴声。
　　单调，秦笃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有一天会有这么单调的生活。
　　每天醒来，就是盯着天花板发呆，然后发呆到睡着，醒来继续盯着，没日没夜，日夜颠倒。
　　想到自己做的决定，秦笃又舒了一口气，终于可以结束这一切了，终于可以放心了。
　　病房门突然被打开，秦笃没有动，也动不了，还是愣愣地盯着天花板，可是马上他就没精力发呆了。
　　“小笃！”郑婷泪痕纵横的脸出现在秦笃视线的上方，往日总是精致妆容地不似50岁妇女的郑婷此时却是素面朝天，一直被包养很好的脸现在似乎已经老了不止10岁，岁月只是在这么短短的几天里在郑婷脸上明显地留下了痕迹。
　　秦笃轻轻地笑，本来低沉浑厚的声音现在只是沙哑。
　　“妈，别哭了……”吃力地停下，艰难地喘了几口气，才继续说下面的话，“再拖着我更累，还不如早点结束了，倒轻松的多……”
　　郑婷哭的身子一软，秦锵赶紧扶住郑婷坐下。
　　“爸，你要好好照顾妈，不孝儿对不起你们……”
　　秦锵的眼眶一红，猛地点头，也不多说。
　　“这是造了什么孽啊！为什么要让你变成这样！老天啊，我求求你，我们会努力做善事，让小笃活下去吧！”
　　“妈……”秦笃想要抬手碰碰郑婷的手，可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秦笃甚至不能把头稍微转一点角度好看清自己可怜的母亲。
　　“小笃，我的小笃，”郑婷抓住秦笃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侧，“你想自己开公司，你就去开，让爸爸给你投资，然后你就放心大胆地干！你不要放弃好不好？好不好？”
　　“你想要喜欢女生，妈找人给你相亲，你如果还是喜欢男生，妈妈也不反对了，只要你好好的。”
　　只要你好好的，只要你好好的……
　　秦笃耳边似乎重复着只有这么一句话，语句里沉重的哀伤压的秦笃的呼吸更加的困难，秦笃猛地粗重喘气，本来安静地守在一边的看护护士急忙上前劝开郑婷，然后更正调好血氧融合度，秦锵半拥着惊慌的郑婷安抚着，秦笃渐渐安静下来，恢复了先前吃力但是平稳的呼吸。
　　看护的护士退到一边继续安静地看着，没有责怪郑婷，毕竟，儿子就要在自己面前离开人世，伤心是人之常情，她不好责怪什么，也没有什么资格责怪。
　　秦笃的病是ALS，Amyotrophic Lateral Sclerosis肌萎缩侧索硬化症，运动神经元混乱疾病，是累及上运动神经元，又影响到下运动神经元及其支配的躯干、四肢和头面部肌肉的一种慢性进行性变性疾病。临床上常表现为上、下运动神经元合并受损的混合性瘫痪。此病病因不明，无有效疗法，患者平均存活时间3至5年。
　　秦笃选择了放弃续命治疗，他累了，他在自己的28年里，经历了太多的繁华，看惯了太多的缤纷，可是余下的一生只能在病床上听着单调的呼吸机的声音，不能自理自己的生活，靠着别人的帮助，苟延残喘。
　　他不能接受这样弱势的自己，也不想拖累别人，终有一天，爱着自己的人会觉得自己是个累赘，他不能接受，如果真的要这样的话，还不如让自己停留在他们的记忆中的那个浓墨重彩的自己。
　　秦笃是在父母不知情的情况下，签下了放弃续命治疗的文件的，之后郑婷哭过秦锵劝过，可秦笃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所以，无可奈何的情况下，郑婷和秦锵只能接受了这样一个事实，虽然他们根本不想承认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儿子终究会在病魔手中结束自己的生命。
　　“爸，妈，”秦笃突然开口，“苏白他……”
　　“你现在还想着他！”一言不发的秦锵打断秦笃的话，“你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那个人！你住院后他来看过你一次吗？”
　　“爸……”
　　“当初他死死地缠住你，把你一个正常人变成了同性恋，可是一知道你生病了，就不知道跑到了哪儿去！”
　　“小笃你现在都这个样子了，可是你知道那个人在干嘛吗？他和其他男人呆在一起！你在他心中根本不算什么东西！你到底知道不知道？！”
　　秦笃嘶哑地笑，“爸，你别激动，我当初根本没有喜欢他，只是玩玩而已，我喜欢的一直是女人……”
　　“玩玩？”秦锵愣住。
　　“呵呵，没想到爸你也被我骗了过去，”秦笃一动不动地看着一片空白的天花板，艰难但是娓娓道来事情的经过，“当初我在酒吧里玩，苏白第一次碰到了我，然后就缠上了我……”
　　秦笃突然意味不明地轻笑，“他缠上了我，不管到了哪里都可以看到他，一次次表白，其实我都知道的，他只是为了爸爸的财产……”
　　“他那么土的一个乡下人，哪看过多少有钱人，盯上了我就不松口了，整天整天地缠着我，不是为了爸爸的财产，还能为了什么？有了钱，他就可以在城市里立足，不用那么辛苦地找工作，可以享受以前从来没有享受过的东西。”
　　郑婷和秦锵静静地听着。
　　“是的，只是为了爸爸的财产，我知道他的目的，所以我开始和他交往，其实只是玩玩而已，看他想要得到钱却从来达不到希望，呵呵，后来啊……”
　　秦笃停下话，郑婷迟疑了一会儿，然后轻声开口询问。
　　“后来？”
　　“后来，”秦笃回神，“我不是生病住院了么，我就懒得继续玩下去了，就和他说我有了新伴，和他分手了，他肯定很失落吧？”
　　“很失落吧，他最终没得到，钱….”
　　郑婷有些犹豫，“原来是这样的吗？”转头看了看秦锵，欲言又止，秦锵在秦笃的视野外微微摇头，郑婷犹豫了下，还是没把话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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