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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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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岁那年,她出嫁。要嫁给那个她喜欢了几近一年的男子。
出嫁的头一天晚上,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她竟然也紧张的睡不着觉,踩着月光在屋子里蹦来蹦去。
书案上的蜡烛静静的燃烧着,偶尔传来一声轻轻的爆破,提醒着她时间的流逝。
蜡烛旁,是她前几日看完便放在一边的《纳兰词》。书无声的开着,许是被风吹到这一页的罢。她眨了眨眼,蹦过去低头将视线落在书页上。
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
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当时只道是寻常。”不禁念出声,之后看着一旁的烛芯发怔。
未来得及好好的放下书,她便飞快的夺门而出。
顶风跑着,长长的发丝在夜里飞扬。在山庄里的十几年,不断的在眼前浮现。怕是以后...再也不会有这种感觉了罢。再也不会有这种家一般的感觉了。虽然,她即将迈入另外一个家。
走到他的房门前,看着漆黑的屋子和紧闭着的门,她怔怔的站住。
师父...师父已经睡了吗?
恶作剧的心思又一次偷偷的浮了出来,悄悄的推开了门。
可当门被推开的那一刻后,她站在原地不禁呆住了。
开门的那一刻,她便看到他面对着自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看样子已是这样立了好久。
暗夜中,他的脸触目惊心的煞白。
“师父,”待她回过神来,试探着开口询问,“师父怎么了?哪儿不舒服了么?”
他盯着她看了片刻,眼中是连她都没法忽视掉的苦痛。“明天就出嫁了,这个时辰竟也还跑过来。”
“想师傅了嘛。”她避重就轻的笑着答道,走到他身边拽着他的袖角轻轻摇了几下。她才不想告诉他,她方才看到那句‘当时只道是寻常’时心里莫名的抽痛呢。
“师父给我梳妆好不好?”
“嗯。”
他脸上的神色早已恢复如常,笑着走到衣橱前拾起一件外衣搭在她身上。“晚上也不记得多披一件衣服再出来。”语气中一丝心疼,一丝责备。
说罢牵着她回了她的屋子。
梳妆台前,他轻挑起一笔胭脂,轻轻的点在她的眉间。轻浅的呼吸落在她闭着的眼上,带着她的睫毛随着他的呼吸略微颤动。
“师父,”听到他将笔放在梳妆台上的声音后,她睁开眼,从镜子里看向他,“你说这三生石上刻的字,怕也是不如这胭脂来的红吧?”
“怎么比。”他又拿起一旁的眉笔为她轻轻的扫了扫本就已经生的极好看的眉,“三生石上的字是用人这一生的血写上的。以后记得不知道就别乱说。”说罢,头在她的发上轻撞了一下。二人对镜相视而笑。
“师父,以后你自己一个人,要好好照顾自己。”
“嗯。”又为她拢了拢发,挽了个舒适的发髻。
不愧是师父啊,做什么都这么厉害,她忍不住心下再次赞叹。
他从铜镜中看着她,轻叹了口气。慢慢的放下方才挽起的袖子。“倒是你,以后嫁了人,不可以再胡闹,也别再什么都由着性子来了。记住了?”
她调皮的摇头。
“不听话就回来罚你跪石子。”
窗外的弦月伴着冷风默默的挂在枝头,如十一年前那样打量着世间的一切悲欢离合。它已经,见证了太多太多。
那个承诺过他,要做他夕夕成环的月亮,也就要离开了。
罢了,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