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第一章 ...
-
李府古朴厚重的大门缓缓开启,纤细的鲜红身影独自抬脚跨过了不高的门槛,瞬间门外鼓乐齐鸣,盖过了人声嘈杂。
“哎呦!大公子!你别闹了!出来,出来成么?新娘都快出来了,您在花轿里头捣弄什么呢?!哎哟……”一个嗓音尖细的老嬷嬷哭笑不得地将死活钻进花轿里面去的新郎官拽出来,“你让奴婢省省心吧!”
“把披风给大公子披上,手炉呢?手炉拿过来!”老嬷嬷支使着几个不知所措,愣了半天的小丫鬟。
“真啰嗦!”一副清雅的好嗓音,不经意间透出的却是淡淡的慵懒,在白芷兰身边响起。随即白芷兰的右手便被人牵起,“来,小心台阶。”
不知何时,那个传说中不学无术,顽劣异常的大公子郇清风,已经来到她身边,白芷兰愣了一下,任由郇清风牵引着她,走下了落满雪的台阶。
新娘上了花轿,原本参差零落的鼓乐声骤然嘹亮整齐了起来,人声迭起,却都是些闲人看着不关己的热闹。
这寒冷的天气,似乎把人的思绪都能冻僵了,鞭炮声,鼓乐声都没能唤回白芷兰的思绪,直到轿子摇摇晃晃地起行,她才猛然惊醒一般,扯下了喜帕,不顾礼数,从轿帘后面,看那在大雪纷纷中逐渐模糊的将军府。
长长的迎亲队伍,将地上的雪踩得污浊,鲜红的鞭炮屑,彩果,喜钱散在各处,分外凄凉。
遥远的距离模糊了视线,但那颓然苍老的身影,分明是她的父亲,有着分外清晰的孤独。自己走后,父亲就真的是一个人了……
怎么可能不恨啊!白芷兰眼前不断掠过二十天之前,父亲兴高采烈地回府来的场景。高兴得像个孩子的父亲,不住地拉着她在正厅那儿说话,来不及脱下落满雪的披风,他刚刚从镇远王爷府上回来,二十多里路,策马狂奔,让他眉眼间挂了细小的冰晶,正厅里暖和,冰化了,看上去就像一头的汗。
“你说,父亲我不过一介武夫,何德何能,让王爷垂青,还是说,王爷是真的把我当做亲近之人了?不过想必是我女儿生得好呢!长的像你娘亲。那王爷的公子也有在军营中管事,我见过呢!是个文武双全的少年郎,和我女儿还是很般配的……”
父亲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白芷兰只得哑然。要怎么忍心和兴奋喜悦的父亲说,您不是一介武夫,您的李家军专克这苍茫之地的异族,而且只听您的号令,这已让王爷不得不忌惮您,再而想办法牵制您。王爷不只有一个文武双全的二公子,还有一个不学无术,刚刚被未婚妻径自上门退婚的大公子。否则女儿生得再美也是配不上皇亲国戚的。种种酸涩,只能往下咽。
三天后就下聘,不到二十天就过门,聘书上果然就是大公子的名讳——郇清风。
就在下完聘的第五天,退了大公子的婚约的当朝宰辅的独女,柳淼淼,就被重新许给了二公子,这之间的对比反差到底有多鲜明,多讽刺呢?
白芷兰冷哼一声,重重地坐回原处,冷冷地打量这精雕细琢的花轿,外表华丽至极的轿子,也就是外表华丽而已,据说柳淼淼原定的是明年初夏过门,这轿子原本是用来迎娶她的,做工当然是细致万分,只是不挡风,不挡雪,冷飕飕的风也不知是哪个角落里兹兹地钻进来,穿着单薄宫装的白芷兰不禁打了个寒颤。
连坐垫,靠背都没有,更别说暖炉等物什,白芷兰自知只是个小小的武将之女,又是草草出嫁,这些东西,来不及置办,也懒得置办了吧?
得知王爷亲自许亲之后,白芷兰便再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如今真的出嫁了,反而坐在这冰冷的轿子中,也是睡了过去。
纵然是睡着了,也睡不过一盏茶的时间,轿子悠悠地停下了,白芷兰惊觉有人要掀开轿帘,瞬间转醒,将该在膝盖上的喜帕披上,却听见和她说话的人,是郇清风,依旧是那副好听的嗓子,带着轻轻的笑意,说“冷么?委屈你了。”
白芷兰不明白他的意思,只能沉默,本想说点什么,然而终究是只动了一下嘴唇,哑然。
随后却是一阵暖风袭来,厚且重的火狐皮的披风将她包裹。白芷兰伸出冻得青白的指头,捏着披风领子,不知所措。
轿帘随即放下了,外面隐约传来那个老嬷嬷的抱怨,不合礼数,犯了规矩,还有怕郇清风冻着之类的。
“好了!怎这么罗嗦!她嫁给我,便是我的人了!你们不疼她,我自个疼,不成么?!你没看见她穿得单薄?轿子又不挡风,她都要冻晕过去啦!”
郇清风话语间总有那么一丝轻佻,但是他说的话,终究是让白芷兰心中一暖,郇清风的“疼”这个字很奇妙,有种软软糯糯的感觉,北方少有这种讲法,白芷兰母亲是江南女子,她以前只从母亲那儿听过这个嫩生生的发音,然后甚是喜欢。
起轿了,白芷兰扯下盖头,悄悄往外看,发现才走出不足二里,将军府建在这座边城的外郊,离军营反而比较近,王爷府自然是建在内城,这之间的距离足有二十多里,现在他们正走在入内城的官道上,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
罢了!白芷兰裹紧披风,长出一口气,事已至此……她默默地闭上双眼,默念道:“郇清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