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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壹】:生 ...

  •   “红药现……容老弟,这是……这个……”容家堡前堂,一位白须老道正捏着一张卷曲的纸条,不解地望向首座上的男子。
      男人一脸冷肃,紧紧皱着眉头,半眯着眼睛却觉着分外犀利,“一元道长可闻近来洛阳的这首谣词儿?”
      “好似听过,容老弟可是觉着什么?”一元道长拨了拨胡梢,沟壑纵横的脸上一双分外清明的眼珠子透着好奇。
      “这谣词儿本是从三水巷的市野儿童口中传唱出的,却怎么也查不出源头从何。”容胥执着青花杯盖扶了扶茶叶儿,浅浅抿一口,“当年霁月宫的人,早被歼灭。这忧患已除,何来复辟一说?所谓幕后之人,无非是些个不入流的,想下水搅浑一把。”
      “贫道近来听闻自澶州(今河南濮阳)突地出来一个小教派,风头正盛。”
      “一元道长何时对这些小帮派如此惦记了?难不成此教派正是道长你借来重建的黄泉门的?”搁下茶,一双眼睛斜斜瞥了过去。“呃……容老弟,这话不可说,不可说。我那破烂门不是早散了么,若是个中规中矩的这还好,可这教派却无缘无故的,一路侵吞了十多个周边演堂,就不知是否妥当了。”
      食指扣了扣几面,容胥淡笑:“想你黄泉门当初继霁月宫后成为中原邪教,就是你之后散了教入了观做了老道,不也还有大批人马暗地里死死跟随?这澶州的小罗喽比着当年的黄泉门,怕是还有些摆不上台面儿吧。”
      一元略微尴尬地笑笑,绿豆眼儿越发精明,“最后不还是败在容老弟手下了?贫道何德何能当初竟引得容老弟破例下山亲自出马收服,荣幸之至啊!”
      容胥正想回答,突然堂子外传来一阵吵闹。
      “你这死咪子,谁准你出东院儿的,给我滚回去!啊——死丫头你居然咬我,老子踹死你!”
      “行了容六,老爷跟客人还在里边儿呢,打扰到了可有你受的。找个婆子带她回去”
      “操!”
      “这是……”一元有点惊讶于门外如此刁蛮的侍卫,侧头询问容胥。只见他盯着大门,嘴唇紧闭着,僵持了半晌,终于捺不住起身走出去。
      刚推开堂门,就见门槛不远处两个侍卫正揪着一个总角小人,小人听到了这边的动静,正一脸惊愕地望着他。侍卫一见,立马垂头道:“抱歉老爷,我们马上将这丫头带回去。”哪知被容六捂住嘴的小娃瞪圆了眼睛,张开嘴就狠狠咬了他一口,容六吃痛手一收,小娃转眼就瘸着腿逃得不见了影儿。
      容胥目光一沉,瞅了一眼便见容六有了血痕的手掌,冷声道:“你刚在做什么?”
      容四垂头一揖手,“回老爷,东院的女孩儿跑了出来,被属下们撞见,正想送回去……”
      容胥嘴角一勾,摇头打断他的回答,眼睛看向容六,声音更冷了一分,“你刚可是用哪只脚踹了她?”
      一听此话,容六吓得扑通跪在地上颤声:“老爷,属下只是想送那小娃回去,见她实在不配合才……”
      “行了,你去容庆那里领罚吧。”手一挥,容胥不再看他。
      “谢……谢老爷。”本以为给那小丫头一点教训老爷是不会管的,真是扫把星!知道这样的处罚算轻了,容六只得起身告退。身为影卫的容四见事情已经处理,闪身隐了去。
      容胥正当转身回屋,却觉着余光闯入一抹莹绿。回头一看,是刚才几人争执的地方,正孤零零躺着一块碎玉。袖子一晃,碎玉便被风刮一般被收入手中,细细打量,那上面还挂了根褪了些许色的红缨子,缨子上的一个同心结编的歪歪扭扭很是好笑,明明是绿莹莹的玉却隐隐透着点红色,容胥突地觉着有些刺眼。
      他手掌紧紧合上,任那尖锐的边缘刺着掌心,半晌,才将其拢入袖中。
      一元看他一脸阴冷,又望着女娃消失的方向摇摇头,“啧啧,容六那几脚,我听着力道也不轻啊。”
      容胥转身回屋,“一元道长,你今天话太多了点儿。”
      一元拢拢白须,摇头一笑,“容老弟啊,当初你要了她,不会就是为了扔给下人折腾的吧?可怜呐小女娃,造孽哟!”
      容胥只觉着喉头一紧,顿时有些恼了,“一元道长,若无他事,你可以下山了。”
      一元沉默……丫的变脸比女人还快。

      话说女娃此时披着乱糟糟的头发,瘸着右脚一深一浅地移回东院。刚踏入东院的房门,后背腾地一痛,她便被一股大力冲得摔出老远。
      “哈哈!!小妹看到没有?大哥这一脚不错吧!”东院门口传来一阵刺耳的嬉笑,女娃儿只觉背上一坨火辣辣的痛。费力地直起身,回头朝始作俑者一阵龇牙咧嘴。
      站在另一个男孩旁边的小女孩一双水汪汪的大眼对上她阴狠的目光时,怕得缩在男孩身后,“二哥,她好凶哦,妹妹怕。”
      大些的男孩怜爱地摸摸她的小辫子,柔声安慰道,“不怕染染,这杂种不敢对你怎样。”说完垫了垫脚边的鹅卵石,猛地一脚踢了出去。
      “咝”……刚爬起来的女娃不偏不倚又被石头撞得摔趴下去,额头被擦破块皮,顿时红成了一片。
      “哈,臭丫头,看你那贱样子老子就犯吐,最好下次别出这东院儿,见一次老子打你一次!”容钧年纪不过十一二岁,本由容胥侍妾王氏所生,却因着堡中只有两位夫人,加上自己身为长子才刁蛮得无法无天。而一旁的容森和容染也就七五岁,乃八年前容胥的正室,黑水靺鞨(女真族祖先)一族的贵族小姐——如今当家夫人洛林姐姐所生。三人皆是身娇肉贵,再加上女娃本就是被容家堡上下当做瘟疫般的存在,容钧自认为欺负一个比奴才还低贱的丫头定是无人管的,所以这两年更加肆无忌惮起来。
      他将手中的石块儿递给容染,让着容染朝她扔过去。五岁的小孩气力不会有多大,不过这一举动彻底惹毛了东院儿的女娃。
      只见她丝毫不顾额上惊人的伤口,慢悠悠从地上爬起来,转身面对他们。看清她面目的三人顿时呼吸一窒,女娃头上伤口的血止不住地冒出来,顺着脸颊的弧度流过半张脸,滴在胸前。一头缺少营养的枯发早被一系列折腾搞得乱七八糟,脏得分不清颜色的脸上,只突显了那双晶亮得仿佛野兽般的眼睛正狠狠瞪着他们。
      “知道老子是谁么?”女娃慢吞吞道,眼珠子顺着三人挨个儿看过。“哈……哈,还,还能是什么?”容钧被他盯得有点发毛,“你妈就一个杂……”
      “老子是姓容的!老子是杂种,你也是杂种!”女娃腾地提高声音,反手从墙角抄起一根跳水用的扁担,狠狠朝门口扔了过去。
      “啊——”容家堡后院传来容家小姐又尖又悚人的惨叫。
      当众人赶过来看时,东院门口,容森正抱着妹妹瑟瑟发抖,而大公子容钧则白眼一翻大张四肢地晕倒在地,额头上耸起一个大血包,离他不远处的地上,还摆着一根挑水用的扁担……
      容钧他妈抱着昏迷不醒的儿子在房中大哭大闹了一个时辰,难得将大老爷从客人身边给引了回来。
      “怎么了?”容胥将身上沾了点雪的大髦脱下递给一旁的下人,语气却是僵硬得很,“当着这么多人又哭又闹,成何体统!”语气凶得将王氏吓得一滞,接着又跟下了决心般从床头一路跪走到他身边哭嚎,“老爷,东院那疯……那容栖花将钧儿打成这样了,这丫头小小年纪就这么心狠手辣,老爷求求您一定要给我们母子俩做主哇!”(尼玛当这是在演宫廷剧呐!)
      一旁坐了半晌的洛林姐姐这才“好心”扶着她道:“姐姐大可不必这样,你看那小丫头性子粗了点儿,失手将钧儿弄得这般严重,钧儿怎么也是长子,老爷定不会偏心的。”一席话却是双关地将王氏的夸张做作和学武六年却依旧弱不禁风连个小丫头都打不过的容钧包括了个全,顿时将王氏给噎了一口。
      这时床上才传来幽幽一声哭腔:“娘……疼……”王氏又喜又痛地过去摸摸,“好钧儿,好些没?可是哪儿不对劲儿啊?都是娘的错,是娘太无能,才害得钧儿被人这般欺负……”
      哪知旁边大步蹿来一道身影,王氏还没回过神,就只觉怀中一空,容胥正一手揪着容钧的衣襟将他提了起来,略晃两眼,道:“怎么弄的?”此时容钧已被吓得嘴直哆嗦,哪还说得出话。容胥面色一黑,洛林氏见状立即道:“说是三个孩子路过东院,被栖花给……不小心砸了。”
      “不小心砸了?”他转过眼又看了看那血块,“什么东西砸的?”容钧一听,更瑟缩了一下,使劲摇头。
      眼看着当家要发火了,洛林氏忙拉住容胥,“哎哎,这不能全怪容钧,东西来得太快谁也没看清,飞得太高才没伤到小染他们。”
      “没看清?容四呢?”眉头又是一皱,回首唤了唤送容栖花回去的影卫,众人只觉眼前一晃,容胥身前便跪了一个黑衣人。“爷,事实如此,怪容四没及时截住,伤了少爷。”容四低低垂着头,已经做好受罚的准备。“连你都没截住?”容胥这次实是有些讶异,容家十八卫中,是以武功论高低,就连之前受罚的容六,比之中原人士都难寻匹敌,他与容四之间的功力相差甚微,怎会连个十岁女童随意扔掷的木头棍子都拦不住?
      “回爷,容小姐扔出去的力道本与常人无异,哪只半路突增一股劲风生生将东西推了出去,容四还未来得及,就见少爷受伤了。”众人一听皆是倒吸口凉气,这下容栖花直接从瘟疫上升为毒瘤了。
      容胥沉吟半晌,挥退了影卫,转身看了看容钧一副没出息样,手一松,容钧猛地被甩回床上。王氏见状紧紧将他环住,回头又是一嚎,“老爷!这事儿可明摆着是那小犊子干的,您可不能偏心呐!”
      道完,容胥终于怒了,“年纪小小便如此阴狠毒辣,王氏玉兰,你这宝贝儿子跟你一样是什么货色我可清楚得很!掂量下自己的身份,别到处丢人现眼,再折腾就带着东西给我滚下山!”说完狠狠瞥了她一眼,披上大髦走了出去。王氏被那一眼吓得两腿发软,终于静了下来。
      一旁的容一紧步跟上,终于忍不住问:“老爷,那东院那位……还受着呢。”男人滞了滞脚步,脑中浮现一双黑黝黝的大眼睛,滴溜溜转着,瞬间却与记忆中的人重叠在一起。过了片刻,冷声道:“不管她。”
      唔……好吧,咱现在说说那个小犊子容栖花,这个惹事儿的野丫头便是十年前那个被傅易梵从边关带回来的红衣女娃。众人本对她的身世大感好奇,这难不成是掠影公子出去一趟给惹出来的风流债?哎不对啊,掠影公子虽风流成性劣迹斑斑,可也从没让谁留过种哇!
      千猜万猜,众人却在容大侠回归中原时大跌了眼镜……原来这坨肉是那千年冰山的。接着群众们又引起一个疑问,容大侠可不似掠影公子这般浪荡的很,反而极为洁身自好。于是,孩子她娘变成了个千年疑案。
      容大侠啥也没说,而这消失了两年唯一让人感觉到的变化便是……温度更低了。
      将盟主之位拱手让贤后,他便带着小娃回了漠西的昆仑崖老家,与傅易梵乃至整个中原断了所有联系。之后两年,救了一位半道被抢的黑水靺鞨的贵族小姐,两人结为连理,生下一男一女,倒是英雄救美佳偶天成。再就是拗不过众人力邀下山破了一元道长的黄泉门,容大侠成了中原武林人士大人物好老公的标杆。至于那小女孩,早被人忘得一干二净。
      他娘到底是谁,也就不得而知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壹】: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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