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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南下 ...

  •   贵由赤和阿扎合的奏折递上去,不过几天便有了回音,王庭财政困难,调粮拨饷的请求自是驳了回来,只是著他们自筹粮饷、加紧剿灭明教乱党;阿扎合借口要与阿穆尔一同回辽东筹集军饷、以支持贵由赤的平叛,即刻拔营北上。
      临走之际,阿锦态度坚决地表示不去辽东,这话让英扬善听了很是顺耳,但是很快便笑不出来了。
      因为宫愔忧心忡忡地看着阿锦说道:“虽然贵由赤那里已经打过招呼,你归师伯多少也可以担待一些,可是,你现在毕竟不比刚出秦岭之时,身份已露,暗中不知会有多少人在算计。所以你还是尽快到洛阳,等着你武师兄派人来接你回去为好。”
      英扬善心中噔地一跳,只觉大大不妙。
      果然,宫愔紧接着又道:“阿锦,以后不在我身边了,凡事要多听你武师兄的,知道吗?”
      听她的语气,对阿锦的那位“武师兄”大是赞赏,颇有将阿锦放心托付的意思。英扬善本能地去看阿锦的反应,如他所料,这笨丫头的确没听明白,愔姑姑这是一转手将她卖给了那位武师兄,尽顾着满怀离愁了。
      不过,宫愔总算还记得叮嘱英扬善在阿锦到洛阳之前多多照顾她。
      就算是客气话吧,总算听着还算舒心。
      大军开拨之后,英扬善与阿锦掉转马头,向洛阳方向慢慢行去。英扬善故作平淡地问道:“阿锦,你那位武师兄,叫什么名字来着?”
      阿锦答道:“武师兄名叫武重阳,是师祖的侄孙。”
      英扬善又道:“他很干吧?要不然愔姑姑也不会将你托付给他。”
      “武师兄是很能干,这几年来都是他在帮现父处理小西天的各项事务,长老们还说,武师兄会是小西天下一任的主事呢。”说到这儿阿锦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师父将自己“托付”给武师兄?她没听错吧?这个词听起来怎么这么别扭?
      英扬善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这丫头似乎有点明白了?不如让他再加一把火好了。他漫不经心地说道:“阿锦,愔姑姑好像挺喜欢你武师兄的,不会是有意将你嫁给他吧?”
      阿锦打了个哆嗦,瞪他一眼:“胡说八道!”
      英扬善却道:“要不然干吗叫你听他的话,不是听你师祖婆婆的话?”
      阿锦一怔,越想越觉得很可能就是这么回事。武师兄待她一直很好,所以,长老们可不止一次露过这样的口风,周围人等,也总喜欢开这样的玩笑;若不是师父另有私心,总在她面前有意无意地提起阿穆尔,说不定早就给她订下这门亲事了。
      一想到要与向来严肃认真的武师兄成亲,阿锦忍不住又打了个哆嗦,苦着脸道:“我没想过。我一直当武师兄是哥哥来着。”
      英扬善暗自嗤笑,阿穆尔几天前才刚说过的话,阿锦这么快便拣起来改头换面地送给了别人,还真是……
      不过鉴于这话让他听得很顺心,英扬善决定做些让他更顺心的事情。
      他若不经意地说道:“只怕你这一回小西天,就身不由己了。”
      阿锦果然上当,只是她的反应并非英扬善所期望:“身不由己?我偏要回去看看,有谁能够勉强我做什么事情!”
      英扬善只好叹口气,什么也不说了。
      走了一段路,阿锦却又犹豫起来。虽然英扬善经常胡搅乱缠,但是他的话往往都有几分道理;若是师父真有那个意思,若是万一武师兄亲自来对她提起婚约呢?要她当面拒绝,她还真没那个胆量,武师兄年纪虽轻,小西天上上下下,有几个人不怕他那张冷脸?更别说她们这一干小师妹了。可若是要她点头同意……阿锦觉得自己又要哆嗦了。
      她犹豫不决地勒住了马,看看英扬善。
      英扬善心里都乐开了花,面上还是作出一副关心体贴的样子,凑过去说道:“阿锦,你要是暂时不想回小西天,不如去江南走走如何?说不定过一段时间,你那武师兄找到佳人成了亲,你就不用担这个心了。”
      阿锦觉得这法子很不错,可以躲开让她无法应对的困境——她一时间忘了,这困境似乎完全是英扬善一手描绘出来的。
      能够将阿锦拐去江南,英扬善很是得意。他可没想为什么要得意,只觉得能够在那般强悍干练的愔姑姑手里占一回赢面,让她做不了想做的事情,大是扬眉吐气。

      一路南下,不几日已到淮南境内。其时正当冰雪消融、草木初生季节,风光旖旎,驿道上行人也渐渐多起来。
      英扬善看看驿道左侧的界碑,扬鞭笑道:“今晚就可到齐家庄了。齐国安庄主是我父亲好友,咱们今晚就去打扰他一次,以免齐伯父见了我父亲后,责怪我们过而不入。”
      阿锦对江淮武林,并不熟悉,只“哦”了一声,便跟着他策马拐入小道。
      日暮时分,他们赶到了齐家庄。那庄院规模宏大,英扬善道齐家本是一方首富,齐庄主又善于经营,家道自是日益兴旺。
      齐家似是有什么喜事,张灯结彩,宾客盈门。英扬善与阿锦仍旧化名为杨善与杨锦,假称兄妹,路过此地,慕齐庄主威名,前来拜会。迎宾的齐家老仆,正巧是见过英扬善的,当下笑容满面地将他们迎了进去,亲自陪同着去见庄主。
      原来这一日是齐庄主金盆洗手之时,所以宴请四方朋友前来见证,其中不少人,都是一方豪杰,也不乏中秋盟的重要人物,这些人大多认识英扬善,一则因了英若风的关系,二则也颇为欣赏英扬善的机智风趣——当然,阿锦认为是油嘴滑舌、冷潮热讽——是以这样的场合里,英扬善颇有如鱼得水的气象。
      阿锦对这些人一无所知,对这样觥筹交错的场面更是陌生,只能跟在英扬善身后亦步亦趋,心中不觉微微恐慌起来;尤其是,座中还有几个正当妙龄的姑娘,很明显是由她们的父兄鼓励着来与英扬善接近,这情形让阿锦不由得想到了被诺敏那些女子众星捧月般包围着的阿穆尔,心中难免有如一根细针在刺着一般不太舒服。
      热闹之中,英扬善忽然在她耳边低声说道:“要出事了,吃下这颗药,你赶快找个地方躲起来,我不叫你,绝不要出来!”说着已将一枚药丸塞入她手中。
      他相信以阿锦的藏匿本事,应该不会有人能够发现她。
      英扬善难得有这般郑重严肃的时刻,阿锦心中一凛,下意识地答了一声“是”。
      找了个空档,她脱去外面鲜艳的红衣与白裘,露出里面穿着的暗青色乱云纹紧身衣服,倒挂在正厅前方的滴水檐下,紧贴着屋顶,潜藏下来。
      这并非一个最好的藏身之地。但是阿锦本能地不想让英扬善离开自己的视线。
      因为客人众多,宴席就摆在正厅前的大院里。阿锦藏好身形不过片刻,异变突起,有人叫道:“酒中有毒,齐家庄想害人!”
      随着这一声大叫,院中诸位宾客陆续有人倒下,其中几人,已经面色青黑、口吐鲜血,显见得不能活了。齐庄主错愕地环顾四周,勉强撑着方桌,站起身来想为自己辩解,又有人叫道:“齐国安想逃,快抓住他抢解药!”
      场面一片混乱,座中少数女眷开始尖叫哭泣。几个脾气暴躁的来宾,骂骂咧咧地操起刀子杀向了齐国安,叫嚷着要他快拿解药出来。齐国家的辩解声被淹没在这一片混乱之中。
      英扬善本来一直软软靠在桌上,冷眼旁观,偏偏有人打上了他的主意,假作去抓齐国安,从他身边挤过时,一柄短刀忽地刺向他左腋。
      英扬善向后一仰让过短刀,右脚勾起,正中那偷袭者下档,将他踢得惨叫一声,一连飞过三张方桌,方才砰然落地,再不动弹。
      混乱之中立刻有人叫道:“英若风的儿子也没有中毒,中秋盟和齐国安是一伙的!”
      这帮人反应还挺快,让英扬善不免暗自佩服了一把,当下笑道:“说话的兄台,中气十足,似乎也没有中毒吧?”
      他方才已将那出言挑拨的几个人都看得清楚,此时不能再装下去,于是干脆利落地拔刀出手,高声说道:“我看你们才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奸细!”
      一边说,一边飞掠过两张方桌,看看将要冲入前方人群,忽地身形折转,反手出刀,寸金缅刀斜斜划过身侧那人的颈脖,鲜血飞溅,那人捂着脖子愕然倒下;英扬善却已滑出丈余,身形低伏,游鱼一般穿过人群,一刀刺入前方那人的腰眼。
      片刻之间,英扬善已经将那三个人全都斩杀。
      大院中渐渐安静下来。
      齐国安如释重负:“英贤侄,多谢你了。”
      英扬善心中自是不无得意,面上倒还沉得住气,正要客气几句,身后地上,突然有人一跃而起,狠狠一刀刺向他后心,仓促之间,英扬善总算在尖刀入体之际,向前急冲数步,消去大半刀力,而在此同时,那人已扬手打出一枝蛇焰火箭。
      英扬善回头看到火箭升空,心中蓦地一紧。就算他杀了这个人,只怕也大事不妙了。
      但是滴水檐下突然飞出一个人影,长鞭凌空挥去,堪堪将火箭打落。
      英扬善则及时制住了那个内奸。
      阿锦飘落在他身边,英扬善赞许地拍拍她的头,顺带揉乱了她的头发,阿锦赶紧挡开那只不肯老实的手,不过到底还是高兴得眉眼弯弯。不过看着英扬善后背上的血迹,方才在滴水檐下,看见尖刀入体那一幕时的恐惧心悸,此时潮水般重又卷了回来,脸色立时苍白,总算还能略略镇定下来,急忙替他敷药、包扎伤口,做着这些事情的时候,觉得自己的手都在发颤。
      英扬善审问内奸的手法,血腥得连齐国安都要皱眉头,阿锦更是转过身去不敢看,一边暗自嘀咕,不知道英扬善从哪儿学来这些东西。
      那内奸承受不了刑讯,供称道他们是与齐国安结怨极深的淮扬盐帮帮众,除了混入庄中的这几人外,还有二十名帮丁,就藏在离齐家庄五里之遥的坟山上,只等这边一发讯号,便要前来接应;不过,若是迟迟没有讯号,又无人回去复命,那二十名帮丁必定会前来探看。
      此时众人所中之毒,均已发作,便是内功深厚的几位前辈,也难以再支撑下去。英扬善打昏那名奄奄一息的内奸之后,取出一枚解毒丹交给齐国安服下——在这齐家庄内,理应由他护得大家平安——之后与阿锦一同前往五里外的那处坟山。
      三个时辰后英扬善与阿锦遍身血迹地回来,告知齐国安,那二十名盐帮帮丁,都已被制服。
      齐国安后来才知道,英扬善说的“制服”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他们身上那么多血。联想到英扬善斩杀那几名内奸时的干脆利落,不免暗自长叹。英若风恂恂儒雅,英扬善看起来也是个翩翩少年,怎的出手如此狠辣?真不知英若风当年将这孩子送到哪儿去学艺了。
      经此一役,英扬善名声大震,所到之处,长辈赞赏、同辈钦羡,连带阿锦也与有荣焉。私下里,英扬善不无得意向阿锦道:“怎么样?有没有一点佩服我?”
      阿锦想了想才答道:“你和人动手时的样子,跟阿穆尔还真是很像。”
      也许是因为表兄弟的关系,英扬善和阿穆尔,在挥刀冲杀之际,的确都有着同样一种睥睨众生、所当披靡的气势。
      一听阿锦又拿自己和阿穆尔比,英扬善的脸立时沉了下来。
      算这丫头狠,最知道如何煞他的威风、打击他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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