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贼王]灼灼其华》Dark Cat

80、八十、【番外】心之所向（上）

　　罗西南迪从刚记事起就知道，他有一个哥哥，叫多弗朗明哥。
　　这一消息不仅仅来自父亲三五不时的“开导”，周围人们的闲聊也是信息来源。人们总是说他哥哥是预言里的恶魔，但是他觉得哥哥不过是个小孩子，预言那种东西肯定是在骗人。
　　与大部分天龙人小孩嚣张跋扈的样子不同，罗西南迪是个敏感内向的孩子，生活习惯又马虎，再加上有个特立独行的爹，使他在玛丽乔亚并不合群。所以，他格外期待有一天，他的哥哥能回到他身边。
　　六岁的时候，这个愿望终于实现了。
　　爸爸把哥哥带回来了。

　　两人的第一次见面并不是特别愉快。他的哥哥有着跟他一样的金发灰眸，但是整个人散发着粗糙的戾气，看起来就像一头野兽。罗西南迪吓得躲在爸爸的腿后面不敢上前，直到多斐主动走上来，一脸不耐烦地拉住他的手，他才猛然惊醒，想起自己曾经是多么地期待这个哥哥：
　　“哥哥。”
　　面前神色尖锐的小男孩，终于透出了一点柔软的气息。

　　客观来讲，哥哥并不是什么“好人”，不仅来的时候就带着一身街痞霸王的小流|氓气息，还很快染上——或者说激活了绝大多数天龙人视人如草芥的特性。不过他对罗西倒是好得没话说：有好吃的好玩的总会第一个想着他；罗西犯了马虎，他会给他善后；有人欺负罗西，就亲自揍得对方连他们妈妈都认不出来。
　　由于哥哥的形象，周围的人变本加厉地疯传“恶魔”之类的谣言，直到哥哥直接开枪打死了一个被抓个正着的人。然而罗西知道，这样一来人们倒不会明着说什么了，暗地里恐怕已经坐实他的“恶魔”之名。也是从那次起，哥哥开始戴墨镜，从此罗西鲜少能看到他的眼睛。

　　虽然关系日益亲厚，但是哥哥从未主动向罗西提起他在外面的八年。像只小金丝雀儿一样被豢养着的罗西，对外面的世界很是好奇，虽然不会总是缠着多斐问这问那，但是可怜巴巴的小眼神儿总是能让哥哥没辙。因此，罗西得以用时间消磨哥哥的警戒心，一点一点拼凑补完了他与波特卡斯家姐妹的故事。
　　对此，罗西一方面庆幸，在哥哥孤独贫穷的头八年，有她们相伴；一方面又难过，自己错过了哥哥六年。
　　这份混入了小小嫉妒的五味陈杂还未消散时，巨变已骤然来袭。

　　爸爸在没有商量的情况下，自作主张带着他们兄弟“回归了正常人类生活”。
　　最初罗西在忐忑不安之余，是有一些雀跃的：玛丽乔亚外面的世界固然危险，但是也充满了哥哥说过的有趣的东西……而且，说不定他还能再见到波特卡斯们。他在爸爸给的照片上看到过波特卡斯姐妹，确实都长得很漂亮……是能够一下子吸走哥哥全部目光的那种类型。
　　奈何时隔差不多一年，当年波特卡斯家已然人去屋空。

　　然而很快，罗西就没有精力再去想这些东西了。
　　他知道哥哥从一开始就反对爸爸的决定，但是他觉得爸爸的做法并没有什么不妥，能够前往外面的世界，也算是他的心愿。直到面对那些拳打脚踢和扭曲面容的那一刻，他才意识到自己和爸爸都是多么的幼稚。
　　总是鼻青脸肿的哥哥，靠当年跟着多莉丝折腾出来的身手，一次又一次带着更加惨不忍睹的罗西死里逃生。
　　说是“死里逃生”大概也不妥，因为罗西能隐约地感觉到，那些伤害他们一家人并不想直接杀死他们。那些人用一次比一次骇人的手段折磨他们，逼得他们不断逃跑——就像猫玩弄捉到手的耗子。

　　哥哥对他自己的黑暗面越来越不加掩饰，一身戾气越发锋利，这对他们一家三口的人身安全多少有些帮助，但是罗西担心哥哥总有一天会被自己心中的阴影所吞噬。每次听到哥哥恨恨地说要如何报复那些人、看到哥哥跟他们战斗的样子，罗西都会心悸。
　　罗西不知道，哥哥的梦想什么时候从掌握世界彻底变成了毁掉一切。他恐惧着想要毁掉一切的哥哥，也恐惧着憧憬着这样的哥哥的自己。

　　哥哥对其他所有人，甚至包括爸爸在内，都是恶劣而凶暴的；唯有对罗西，极尽所能地关怀。
　　罗西对爸爸不能说是不失望的，哥哥对他的怨恨也与日俱增。如果说爸爸试图返回玛丽乔亚却遭到拒绝这件事，是他们一家最终家破人亡的“里程碑”，那么那次史无前例的虐|打，就是一切的导|火|索。
　　被吊在高墙上的时候，罗西一边撕心裂肺地大哭，一边想着，明明自己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要被如此对待，外面的世界真是太糟糕了，不如就这样死掉算了。

　　“我要把你们——全部虐|杀殆尽！”
　　高墙下的叫嚣，在罗西耳中全部隐去，只余下哥哥爆发了全部恨意的嘶吼。

　　——心悸。
　　痛苦，恐惧，绝望……以及瞬间闪过的悸动。
　　哥哥暴走的气势震倒了所有人，连罗西都头晕眼花了很久。
　　这一次虎口脱险，一半靠哥哥，另一半则靠几个陌生人。他们看起来是无偿伸出援手的，但是罗西凭直觉感觉这事儿肯定没那么简单。
　　——哥哥不会被他们利用了吧？！
　　罗西一边担心哥哥会被伤害，一边难过哥哥跟他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了。他曾不止一次鼓起勇气询问，却被哥哥以“出去练手”“罗西乖乖听话呆家里，回来我教你”之类的话糊弄过去。
　　当有一天，哥哥又一次前去找他的小团体时，罗西格外心神不宁。果然，哥哥回来时，整个人看起来都不太一样了，手里还拿着一把枪。

　　“哥……？”
　　罗西怯怯地上前，被爸爸一把按住；与此同时，哥哥抬起了持|枪的手，枪口指向爸爸。

　　“我要回玛丽乔亚了。”
　　罗西看着说这句话时，哥哥脸上似曾相识的扭曲，眼泪忽然冲出了眼眶。他大叫着“哥哥住手”扑过去，却在半空中就被看不见的东西拦下，身体似乎有被线缠住的感觉。他看到哥哥没有拿枪的那只手在空中舞动，眼睛被墨镜遮住看不出真实情绪。

　　“多弗……你吃了恶魔果实吗？”
　　霍名古似乎瞬间变得老态龙钟，看着举枪的多斐和哭号的罗西，眼泪滑落。他闭上眼睛，把罗西紧紧埋进怀里，背向了多斐。
　　罗西听见爸爸说“对不起”，紧接着便是一声枪响，爸爸的手便没了力气。
　　对事后发生的事情，罗西的记忆变得模糊不清，直到临死的那一刻也没能彻底想起来。他命令自己忘记了爸爸的尸体的样子，忘记了哥哥之后说的话做的事；只记得自己被无边的恐惧包裹着，连滚带爬逃走的样子。

　　作为一个八岁的小孩，罗西肯定难以自己谋生，幸好他遇上了战国并被他收留。然而成为战国养子这件事，一方面是八岁的他的幸运，另一方面又开启了他短暂人生后半段最大的悲剧。
　　唐吉诃德·罗西南迪，默默地出现在海军新兵名单里。马虎的体质给他惹了很多麻烦，然而善良的天性也给他赢得了不少人气。如果“天龙人”的身份没有一夜间由传言得到落实，他大概会这样浑噩但相对和平地过下去。
　　就算是战国，也总有顾不过来的时候。仿佛重回不堪的童年，然而不同的是，现在被人欺负的时候，再也不会有哥哥挡在他前面——不，“他”已经成为了他的禁忌，一个一旦想起，心底所有感情便倾巢而出的禁忌。
　　从今往后，他必须独自战斗，独自面对几乎占据了他全部世界的恶意。

　　身负天龙人血统，罗西南迪当然无法成为高级军官。对于保密工作没做好一事，战国感到非常愧疚，但是已经长成高挑少年的罗西南迪对此只是一笑置之。战国这些年来对他的栽培和帮助已经令他感激不尽，他自然不会要求更多。
　　那个他努力不去想的人，已经不会在白天浮现在他眼前，但是在不受控制的梦境里，那个人仍然会偶尔出现。有时“他”看起来是小孩子，会像小时候一样背着同样是小孩子的他；有时“他”看起来又是大人——虽然他明明不曾见过成年的“他”。
　　更加稀少的时候，他会在深夜惊醒，爬起来冲进洗手间对着镜子里与“他”同色的头发和眼睛发呆，以逃避需要为某些关于“他”的、令人面红耳赤的梦境，付出洗床单代价的窘境。

　　十七岁的时候，罗西南迪在一次护航任务中邂逅了一位怪胎姑娘。人类，基数大了什么类型的都可能会出现；但是近些年，特立独行的贵族似乎特别多？
　　娇俏，单纯，不谙世事，笑起来的样子带着贵族式的小小高傲和任性，却有着超乎她整个族群的善良和勇气。遇险的时候既不会哭天喊地洒鼻涕，也不会勉强维持高高在上的态度添麻烦，而是惊人得听安排，甚至最后还勇敢地用一根木棍救了罗西南迪的小命。
　　她有一头微卷的、阳光般耀眼的金发，和极地浅海般的水蓝双眸，半透明的金色长睫毛在卧蚕处投下淡淡的影子，奶白的皮肤上几点小小的雀斑若隐若现；最奇特的是她的眉毛，外梢带着奇怪的螺旋圈。
　　——这就是他的小金花儿，艾兰诺。

　　与一个自己喜欢的漂亮姑娘发生点你情我愿的事情实属正常，然而当这个姑娘是个身居高位的贵族，你自己又有曾经“光芒万丈”如今愁云惨淡的背景，你俩发生点什么的时候没做任何防护措施，结果还一枪中靶了……
　　被五花大绑了押送到曾以为再也见不到的艾兰诺面前时，罗西南迪整个人都是傻的。
　　他的小金花儿抱着一个同样奶白奶白的金毛小肉团子，笑起来的样子就像当年他的母亲。
　　“罗西，你看，这是你儿子哟。”
　　自己还是个半大孩子，就已经有孩子了，这一事实令罗西南迪倍感幸福来得太突然我心脏承受不住。恍恍惚惚凑近一看，襁褓里的小肉团有一对顺边儿了的螺旋眉……
　　“哈哈哈哈哈哈哈！！！！！！”
　　“哇——————！！！！！！”
　　罗西南迪一个没忍住爆笑出声，吓哭了小不点儿子，气得艾兰诺一拳打在他脑门上。

　　“想好儿子叫什么了吗？”好不容易哄得这孩子安静下来了，罗西南迪松了口气，用一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他软绵绵的小胖手。那只小手忽然张开，一把握住了他的手指，顿时他心都化了。
　　“……我还在等你来了给他起名呢。”艾兰诺呆呆地说。
　　“……”罗西南迪低头，单手捂住了脸。

　　在艾兰诺大小姐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折腾下，没人敢真的对罗西南迪如何，然而同样也没有（除了艾兰诺以外的）人希望这层关系扩散出去。罗西南迪还是得回海军里做他的小校官，然后被“他”的消息当头一锤。
　　唐吉诃德·多弗朗明哥于数月前挟疑似海贼王之妻的女人前往新世界，返回时此女已不见踪影。CP0~9一起出动也找不到那女人，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甚至无法证明其死亡。
　　因为是多弗朗明哥的弟弟，战国破例给他看了两人的照片。“他”长大了，墨镜变得更加夸张，五官变得更加锋锐，一头金发桀骜不驯地直指青天。那个波特卡斯家的姐姐也长大了，果不其然是个大美人，玫金色长发就像雨后晴天的晚霞一般灿烂。
　　心里有些东西坠入深潭，被腾出的地方变得空落落的。

　　罗西南迪想起过去听过的传说：新世界有一个神秘的岛屿，海上的人大多称其为塞克瑞特——“秘密”；而号称最了解这个岛的则是花之国的人，他们称之为“桃源乡”。
　　当你真正放下尘世中的一切争端时，你便拥有了留在岛上的资格；然而这并不是没有代价的——你被岛留下的那一刻，对于这个世界来说，你便已经“死”了。生命纸，记录指针，永久指针……一切可以用来定位的东西都无法对其定位，它似乎有自己的意识和生命，会适时地出现在新世界的某一处，迎接它的新成员。
　　所以，这是一个存在于生与死、现世与黄泉夹缝间的岛。
　　历史上不是没有人出来过，否则它也不可能留下记录；但是从来没人能确定它的位置。他猜测，那位夫人大概是去了那里，才既无法被证明死亡，也无法被找到的；也只有那里，能给那位身份惊人的波特卡斯姐姐安稳的后半生。
　　——“他”那么喜欢她，会非常难过吧。
　　这样的想法一闪而过，旋即被他一掌拍灭。
　　——我为什么要管“他”死活……那个混蛋。

　　接到当卧底的命令时，罗西南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还以为是寂静果实的副作用。
　　“我很抱歉，但你没听错……确实是决定让你，去那个‘唐吉诃德家族’当卧底。你的果实能力，你的身世，这些让你成为了最合适的人选。”
　　——就凭自己这马虎的体质、除了救过自己和艾兰诺的小命屁用不顶的鸡肋果实能力，和一看到多弗朗明哥就心悸的精神状态？！
　　“可是我——你明知道我没法面对——！！！”这是罗西南迪第一次对着战国大叫。
　　“……这是命令。并且，我知道你一直都想阻止你哥哥失控的吧。”
　　他一下子泄了气。
　　从这一天起，他开始练习保持绝对安静，成为一个真正的“寂静人”。

　　二十二岁的时候，高层感觉时机已到，决定放罗西南迪出山。
　　临行前，战国给他看了一份情报资料。
　　资料的主人公是一个小男孩，名叫特拉法尔加·罗，来自北海在战火中岌岌可危的弗雷凡斯，出身于一个当地负有盛名的医学家庭。乍看似乎没什么，然而越往后翻，罗西南迪越是心惊。
　　男孩继承自父亲的全名其实是特拉法尔加·D·瓦铁尔·罗，他的母亲竟是那个波特卡斯家的妹妹，而她，竟然也是“D”之一族的人，还是“D”与人鱼的混血！最令他目瞪口呆的是，这孩子的生父其实是多弗朗明哥！
　　所以，他的侄子，其实有一长串神气的名字：唐吉诃德·波特卡斯·特拉法尔加·D·瓦铁尔·罗。
　　——卧槽这种奇幻冒险小说男主角一般的人物设定啊……！！！
　　战国走过来把他在地上躺了很久的下巴捡起来安了回去：
　　“这孩子现在被多弗朗明哥带走了，他的身世和经历，注定他将来一定安分不了……等你去了那边，好好引导他吧，说不定能培养出个稳定世界的大人物。”说罢又低头看了看资料上小男孩的照片，叹了口气，“……可怜这么小的孩子，就背负着‘D’、人鱼、人类和天龙人四座大山。”

　　前往“唐吉诃德家族”前，罗西南迪去看了一眼艾兰诺和儿子。
　　艾兰诺成熟了一点，但还是充满小姑娘式的任性，不然也不会闹腾着跑到北海来住。他们的小肉团子已经四岁了，满地乱跑，却看到漂亮姑娘就拔不动腿。
　　“啊！是爸爸！妈妈妈妈快来啊爸爸来啦！！！”
　　小肉团子看到照片里的爸爸“活了”，一个加速助跑跳起来，“啪唧”一声糊到还没来得及深蹲的笨蛋小爸爸身上。
　　罗西南迪哭了。

　　与艾兰诺吻别时，罗西南迪还在抽抽搭搭地哭，被艾兰诺弹了几个脑崩后，反而更有山洪暴发的趋势。直到儿子看爸爸老是哭，自己也快哭了，罗西南迪才慌忙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对儿子笑起来。
　　“我爱你们！”他用力吸吸鼻涕，“等我回家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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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晨星君的提醒，白胡子船上应该没有女性船员。
所以关于本文中白胡子旗下为什么会有女性船员，他又为什么会认伊芙琳和阿瑞斯做“女儿”，可看做前者是本文的白胡子轮回二十七次之后的变动，后者是因为他看到了伊芙琳和阿瑞斯改变命运的可能性。
艾兰诺：Elanor，托尔金笔下一种金色的星形花。
另有源自希腊语的Eleanor（艾莉诺），意为“光明，光辉的人”。
其人设综合了多弗朗明哥的金发色、露玖的雀斑和长卷发型（本文里露玖是多弗的“白月光”）和香吉的卷眉。
因为内容及字数原因拆成了两章，像上一章一样一章一万多字，实在太长了。
本章是罗西南迪的故事的前半段，下一章是《心之所向（下）》，唐吉诃德家三个男人的纠葛……
……不过更下一章之前，我得至少先更《柯拉传奇》，以及对付我的作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