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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重逢 ...

  •   八月,郭威班师。符真随大哥符昭信回大名府。
      “萧姐姐,你真的不去大名府吗?”符真问道。
      离别在即,萧潇到底有些伤感,微笑道:“有机会我去看你。”
      符昭信走了过来,说道:“萧小娘子,无论你什么时候去大名府,都是符家贵宾。”他是一个身高挺拔的年轻人,相貌和符真有几分相似,但言行举止透着硬朗,一看就是个杀伐决断惯了的人。
      萧潇下意识地站直身子,微笑拱手道:“一路顺风。”
      柴荣和萧潇一直看着符氏兄妹的车马走远才起身返城。柴荣看萧潇神色寂寂,笑着开解道:“开封到大名府虽说不近,可也并不是山水阻隔。我听符大郎的意思,以后还会专程到开封拜访,符娘子也会去的。”
      萧潇沉默不语,又听他说道:“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萧娘子,我们既然是朋友,你就当郭府是自己家吧。”
      萧潇一阵感动,他知道她的伤感一多半是感怀身世,呵,家,多么遥远的回忆,但眼前这个青衫落落的年轻人,给了她久违的温暖的感觉。何必想太多,朋友,当然是的。
      萧潇微微一笑,说道:“柴将军,谢谢你。”又道,“真妹临行前托我把这个转交给你。”是一本薄薄的卷册。
      柴荣接过来,正是那本通敌名册,他虽然和李崇意说并无大用,但事涉机密,就看拥有者怎么运用了。抬眼看萧潇,只听她说道:“我一个字都没有看。”语毕,嘴角露出一点笑意,有种洞察世情的淡漠,又有些自嘲嘲人的讽意,这让这个一向散漫沉静的女子多了几分犀利。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符真是想送她一个善加利用就足以存身立命的护身符,还是一个也许会伤到持有者的烫手山芋?或者是她想的太多,符真也许只是间接地通过她把名册交给柴荣,来表明她和李氏家族再无半分瓜葛。
      讨厌和这些肚子里弯弯道道太多的人交往,萧潇愤愤地想,忽然想到自己想的也挺多,不禁哑然失笑,她的如履薄冰、患得患失对于真心相待的人来说,是否也是种伤害?摇摇头,把这些无法可想的事都踢到角落,现在先不想这些。

      刘承祐和顾命大臣杨邠、史弘肇和王章商量迎接、犒赏事宜,说道:“你们再仔细推敲推敲,别有谬误,让人笑话。”
      杨邠挥挥袖子,说道:“这些事我们办就好,你不用管。”
      刘承佑额上青筋爆起,看看三人脸上理所当然的神情,咬牙忍了下来。冷冷说道:“那你们看着办。”说完拂袖而去。
      史弘肇看着小皇帝远去的背影,有些不以为然,说道:“这孩子,脾气越来越大了。”
      杨邠道:“全是他身边有些人教唆的。什么狗屁文人,我们随先帝打天下的时候,他们还不知道在哪个狗洞钻着呢,现在倒想出来兴风作浪。”
      王章笑道:“陛下还小,等他长大了就知道我们是为他好,为国家好。郭老弟辛苦一遭回来,我们该怎么迎接他呢?”
      史弘肇也笑道:“当然是越隆重越好,郭老弟在外领兵,苏逢吉背后不知道嘀咕了多少回,可是三镇平叛这样的事,还不得郭老弟出马才摆的平。我想,让陛下率全朝文武百官出城迎接,当众宣布封赏,也显得君臣和睦。”

      班师后,郭威谢绝皇帝的赏赐,请求封赏自己的属下和朝中大臣,皇帝准他所请,于是朝廷上下皆大欢喜,一派其乐融融。郭威烧毁了那本通敌名册,又让不少人暗中松了一口气。
      郭府的人把萧潇当作郭威的救命恩人,惟恐招待不周,尤其是女眷,对她更多了几分好奇和景仰,直把她当作传奇,连她喜欢穿男装也看做特立独行。郭威出身寒微,他的家眷也没有一般高门那种盛气凌人,萧潇很快和她们相处融洽,但不知道怎样向她们道别,出门找工作,而柴荣协助郭威忙班师后的诸多事宜,几天见不到人影,只得困在郭府,感受郭家人的热情。
      一天傍晚,柴荣终于出现,萧潇正想怎么措辞向他说找工作的事,柴荣先说出他要北上澶州,请她在郭府再住一段时间,等他回来。萧潇看着他微显疲惫的眼,不好意思给他再添麻烦,点头答应。
      九九重阳,郭府家宴,萧潇也应邀出席。看着这一家老幼杯盘交错其乐融融,心里却不能感染他们的欢乐,独在异乡为异客,即使每个人对她都很尊重很和善,到底是客啊。趁一个机会偷溜出来,走到园子一个幽静的角落,看着那几丛火红的枫叶发呆。一恍惚好像回到从前,她和方羽在香山漫步,闹着和他比赛看谁能发现最红最完整的叶子,她不停地叽叽喳喳,方羽是几分无奈几分宠溺的笑容。
      伸手摘一片红叶,轻轻划过叶缘,轻柔的触觉让她的心一阵战栗,羽,夹在书里的标本还在吧,可是你在哪里呢?我一定会找到你,对不对?沙沙的脚步声打断她的回忆,回头,是柴荣的妻子宛娘,一身青底白花的孺裙,挽着半堕髻,人如其名,一副温温婉婉的模样。
      “萧小娘子,你一个人在这里呀。”宛娘微带关切地问,“有什么心事吗?”
      萧潇下意识地摇头道:“没什么,随便走走。”然而过往的记忆、失落的心在下一刻把她的自制打碎,隐忍的痛从眼底弥漫开来。不要在外人面前哭泣,她对自己说,身体因为强烈的克制而微微颤抖。
      宛娘无声地递上手帕,萧潇才发觉自己脸上湿漉漉的。擦干泪,定定心神,说道:“柴夫人,谢谢你。”
      宛娘说道:“不要这么生分,都快成一家人了,还夫人长夫人短的,妹妹不嫌弃我蠢笨,就叫我姐姐吧。”
      萧潇一愣,二话摸不着头脑,但又隐隐觉得有些不自在,说道:“夫人待我就像姐姐对待妹妹一样,我很感激。”低头看到手帕一角的并蒂莲,“夫人的女红真好。”
      宛娘道:“是我新绣的,让妹妹见笑了。”
      萧潇越来越觉得心里发毛,不知道是因为她的神情还是语气,或者是突然蹦出来的姐姐。折好手帕送回去,说道:“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夫人是在挂念柴将军吧。”
      宛娘波光一闪,没有说话,萧潇自顾说道:“我也挂念着一个人。可惜我手工拙劣,绣不出这样精美的并蒂莲。”她曾经绣过一幅十字绣,比着样本还是绣的一塌糊涂,萧潇嘴角含笑,“我绣了一朵花,他左看右看也没看出来,我就笑他笨,其实笨的是我才对。”
      宛娘把惊讶隐藏的很好,微笑着鼓励萧潇继续往下说。
      “夫人能不能教我刺绣?我手笨,可是很认真。”萧潇说道,“有夫人这样的好老师,我一定会在找到他之前学会吧。”
      宛娘道:“他?”
      萧潇点头道:“我们失散了,柴将军答应帮我找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消息。”
      宛娘默然片刻,说道:“萧小娘子,相公言出必行,一定会帮你找到他的。”

      日影转过西窗,大厅里暗下来。柴荣站直身子,揉揉发困的眉心,但视线还停留在眼前的沙盘上。方羽拍拍手,从人上来点上烛火,又无声退下。
      “羽,听你说来,契丹皇帝6月就到了幽州,兵力部署也差不多到位,那时李守贞等三镇叛乱还没有完全平定,如果契丹出兵与叛军南北呼应,倒是颇为棘手。可为什么直到现在他们还没有发兵?”
      “这只能猜测。据在幽州的探子回报,契丹皇帝很可能已经回到上京,幽州城几次换防,也许是契丹高层发生了些变动。”方羽轻轻敲打沙盘的木制边沿,“耶律屋质是契丹的右皮室详稳,一伙马贼居然敢公然袭击他,如果不是情报有误,那就一定是有人背后指使。剿灭马贼后,俘虏全部被处决,但里面并没有马贼头领。如果是受人指使,他就是重要人证。”
      柴荣来回走几步,说道:“去年契丹内乱,萧翰被杖责,耶律天德被处死,刘哥被流放,盆都拄着节杖被弄到了高丽,今年的事情也许是去年的余波。”
      忽然看到方羽面色苍白,忙道:“羽,你的伤?我们休息一会儿。”
      方羽道:“不碍事。那些袭击我的人,似乎只想抓活口,我才能设法逃出,也许他们是想利用我反咬耶律屋质一口。”深吸一口气,说道,“契丹人自己乱成一窝,大概没有心思理会中原的事了,不过汉辽边境仍然有契丹重兵,不能大意。”
      柴荣若有所思:“如果能趁辽国内乱,率一支劲旅出击,比现在总是被动防守强的多,可惜……”两人默默相视,都是无奈叹息。现在的朝廷内忧外患,哪里有余力主动出击。
      方羽望着柴荣,心里闪过“出师未捷身先死,常使英雄泪满襟”的诗句,不由得一阵黯然。如果柴荣活的再长些,历史是不是会完全不同?一拍柴荣肩膀,说道:“不要想这么多了。我请你喝酒,不知道你的酒量有没有长进些。”
      柴荣道:“刚能从床上爬起来就喝酒,还嫌伤好的慢?”
      方羽道:“这点小伤。难道我去了开封你只请我喝水?”
      两人向门外走去,柴荣道:“羽,你找的那个人还没有消息吗?”
      方羽脚步略一停顿,边走边说:“没有。”
      柴荣道:“有人托我找一个叫方羽的人,她叫萧潇。”
      方羽猛地止步。
      颤抖的手打开卷轴,年轻的面孔向他微笑,熟悉而陌生。方羽呼地合上卷轴,沉声问道:“她在哪里?”
      柴荣道:“开封。”
      方羽转身就走。
      柴荣道:“她有你的画像,相貌也很像你找的那个人,可是她小你7岁。”
      当夜两人对坐饮酒直到大醉,第二天方羽起程往开封,柴荣北上邺城观察辽军动向。

      重阳节后,宛娘对萧潇的态度有些微妙的变化,萧潇不明所以,只是觉得现在比以前自在些。北方局势不稳,宛娘很是牵挂柴荣,萧潇觉得有责任开解她,但一想起方羽,心头总是郁郁,一半时间倒是宛娘在开解她。宛娘对柴荣的能力和信用颇有信心,萧潇的希望也就日渐高涨,也许,下一刻就会找到他。
      宛娘很好奇方羽是个什么样的人,萧潇乐得有人听她说话,把过去有趣的事一件件讲来,和宛娘一起笑一通,心头的烦闷减轻不少,思念却越发浓烈起来。
      宛娘为了让她散心,拉她到白马寺上香求佛。钟磬声声,香烟缭绕,仿佛真有让人安定的力量。两人从庙里出来,日已西斜,两人在大路边的一家茶肆休息,夕阳照着路上飞扬的灰尘,瑰丽中显着寥落。
      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萧潇不经意地向外望去,几匹骏马自北而来,速度太快看不分明,萧潇的心却狂跳起来。不知不觉出了茶肆,走到路中央,视线牢牢锁住最前面那个黑衣骑士。这种熟悉的想要落泪的感觉。然而那几匹马风一般地从她身边过去了,丝毫没有停顿。萧潇失魂落魄地转身,腿一软,跪在地上,铺天盖地的心痛,淹没了她所有的知觉。羽,怎么可以再次失去你。
      有人扶住她的肩膀,急切地说着什么,那声音遥远的就像天际的风,她只听见那嗒嗒的马蹄声越来越远,终于忍不住像孩子一样哭起来。
      忽然耳边那声音没有了,马蹄声停了下来,萧潇抬头,那几匹马停在当路,马上的人正往这边望来。泪眼朦胧中,也看得清那魂牵梦萦的眉眼身形。那骑士一抖缰绳,马儿嗒嗒地返了回来。萧潇一跃而起,推开宛娘的手,向他跑去。
      下一刻,她腾空而起,落入一个坚实而温暖的怀抱。萧潇全身的细胞都在幸福地呻吟,唇边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快乐的呜咽,就被另一双温软而热切的嘴唇堵个严实。昏昏沉沉间,什么都不想,什么都想不起来,只用尽全身力气抱紧他,只知道羽就在身边。
      清醒的时候,风在耳边呼啸。萧潇把头靠在方羽胸前,一声不响地听着方羽狂乱的心跳,泪流满面。羽,我愿意现在就死去,只要和你在一起,只要时光停驻。
      风声渐渐远去,马停了下来。方羽抱着她跳下马,低头吻她的泪痕,她的眼,她的鼻,她的脸,她的唇,狂乱的仿佛天崩地陷,萧潇觉得自己无法呼吸,就快要晕厥过去,却一点都不在乎。
      那一天,两人在山坡的草地上相互偎依着坐了很久,十指交缠,看日影移动,听彼此的心跳呼吸。太阳终于落山,巨大的阴影笼罩下来,萧潇打个寒战,方羽更紧地抱抱她,说:“冷吗?”
      萧潇转头看着他,目不转睛地,仿佛大梦初醒。颤颤伸手抚上他的脸,哑声说道:“你瘦了。”话音未落,泪珠又开始在眼中打转,“我好想你。”
      方羽一把把她抱在怀里,抱的好紧好紧,萧潇觉得浑身骨头都要碎了,听他在耳边一字一句说道:“我找了你那么久。”

      方羽一路信马由缰,早已跑出去离开封很远。当晚在附近找了一个农家住下,一晚上说不完的话。萧潇听说方羽早来了6年,又是吃惊又是心疼。
      方羽吻着萧潇的头发,说道:“当年我被陈抟道长救下,找遍华山也没有找到你,后来我就离开华山,继续找你。”
      萧潇翻身坐起,满是震惊地问道:“师父?我问过他,他说救我的时候没有看到其他任何人。他骗我!”
      方羽把她拉回自己胸前,把玩着她的头发,冷哼一声:“文字游戏。”
      萧潇黯然,闷声说道:“师父为什么这么做?他对我们的事到底知道多少?”拍拍方羽胸口,“我们一定要回华山问个清楚。说不定还有回现代的办法。”
      方羽不出声。萧萧抬眼看他:“喂,你怎么不说话?”忽然喉咙发干,猛咽一口唾沫,方羽的神情真是非常的……诱人哪。垂下眼睛,推推他:“你倒是说话呀,好不好?”
      方羽轻声笑道:“好。”
      萧萧还要说话,被他翻身压个严实,灼热的男子气息让她心底一阵战栗,直觉地想要逃离,却动也不能动。心渐渐燥热起来,听他低唤一声:“萧潇。”仿佛地老天荒的呼唤。他的嘴唇贴上她的,轻不着力地,若有若无地来回摩挲。他的眼墨沉,深不见底,却明明白白闪烁着一团火,让人畏惧,又被吸引。
      他再唤一声:“萧潇。”荡气回肠。萧潇只觉得身心都融化成一汪池水,口里心里却燥热的更厉害,终于忍不住溢出一声呻吟,张口咬住他的上唇。
      夜很深的时候萧潇才沉沉睡去,睡梦中也紧紧揽着枕边人的腰肢。
      清晨醒来,方羽正坐在榻边看她,神情专注,眼神一点忧伤,无限爱怜,甚至有些小心翼翼的谨慎,仿佛她是一碰即碎的美梦。萧萧如受重击,心中又泛起酸楚,起身抱着他,把头埋在他胸前,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清新的气息,说道:“真好,你是真的,不是梦。”仰起头,他嘴角一点笑容照亮她的世界,“羽,我爱你。”
      方羽注视着她清澈如水深情满满的眼睛,忍不住低头吻上她的唇,温柔甜美的如一场梦境,把来到这个时代之后所经历的一切都远远隔在外面。
      良久,两人依依不舍地分开,方羽俯身在她耳边说道:“我也爱你。”

      两人回到开封,到郭府送上拜贴。宛娘随郭威迎出府来,只见他们两人手挽手站在阳光里,男的英挺,女的俏丽。萧潇已经换回女装,虽然只是一身普通的素白襦裙,但眉宇间掩不住的笑意在晨光照耀下,有种不可逼视的美丽。

      方羽和萧潇在郭威的主持下订了婚,至于婚礼,方羽要等柴荣,萧潇想通知陈抟,所以婚期订在三个月之后。两人本想赶往华山,却收到柴荣传来的消息,契丹出兵,贝州被围,柴荣在邺城设法支援,而贝州一旦失守,邺城就危险了。
      朝廷对派兵解围的事一时难有决断,方羽决定先行赶往邺城,萧潇和他一起去。
      宛娘送萧潇,说道:“你真的要一起去?兵荒马乱的,我们妇人家帮不上什么忙,反而会碍事。万一有什么不测……”
      萧潇望一眼正陪着郭威从客厅走出的方羽,微笑,说道:“谁知道下一刻的事呢?我既然找到他,就绝对不会再分开。他也说过让我留在开封,”微一停顿,略显得意地扬扬眉,“可最后还不是要听我的。”
      方羽的视线恰好转过来,在她身上留恋片刻才移开。萧潇咳嗽一声,掩饰飞扬到九天云霄的心,顺便整理一下突然空白一片的思绪,说道:“我只有他,他也只有我。就算是累赘,他也只能认了。何况我说不定能帮他什么忙呢。”
      宛娘的笑容一闪而逝,似乎有些羡慕,又若有所失,说道:“我没有妹妹的勇气和本事……”
      萧潇道:“柴将军有天命护佑,姐姐安心等他的好消息,不必担心。”忽然展颜一笑,压低声音说道,“姐姐有信呀香囊呀什么的,我可以当一回青鸟。”
      宛娘脸微红,轻轻摇了摇头,萧潇一眼扫到她手里的帕子,笑道:“这帕子就很好呀。”抽过来展开,是一方素帕,只角落里用银线暗纹绣了一支梅,“横也是思竖也思。一片冰心在玉壶。”也许她也该再试试刺绣,如果方羽不识货,就踹他两脚。
      远远地听到方羽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两人日夜兼程,到澶州后略做停留,萧潇一沾上方家庄的床就睡的昏天暗地,醒来时天色昏黄,方羽正坐在床边,静静望着她。两人相见有些时候了,萧潇却常常在不经意间看到他这样的目光,极度的渴望,极度的热爱,太过深沉反倒显得平静如海。萧潇的心每每在这样的注视下颤栗,哪天心脏病猝发死掉也不奇怪吧,这样强烈的情感,一向是她刻意排斥的,可是对着他,理智总是缺席。
      “你来多久了?”萧潇把手伸向他,两人的手相触,立刻十指紧扣,萧潇脸上泛起满足的笑意。
      “只一会儿。”方羽低头看着她,这个小小人儿,只要一刻相拥就心满意足,呵,在他身处血腥黑暗的噩梦中时,她在不知名的地方沉睡,多好,还能看到她纯真没有负累的笑容。伸出另一只手抚向她的脸,因为克制而显得有些迟疑,能再见到她,空虚已久的心本该被幸福填满,但是,他绝望地发现,心上那个洞恐怕永远不会有合上的一天,他望着她,听到心底海潮呼啸的声音,幸福和恐惧同时淹没他,她就在眼前,不会又是一个天亮即醒的梦吧。可是这一次,无论如何他也要把她留在身边。
      指尖刮着她的鼻子,说道:“一定累坏了。”
      萧潇鼻子有些发酸,伸手捉住他的手,轻轻吻几下他粗砺的掌心,笑一笑,说道:“不累。我一直都这么能睡,你又不是不知道。”忽然失声道,“你一直没有休息?”
      方羽翻身躺下,把萧潇揽在怀里,惬意地舒口气,说道:“我调了批粮草去邺城。贝州已经失守,邺城有大仗要打。”
      萧潇心里一惊,涩声问道:“下一个就是邺城了?那我们还去吗?”呃,宛娘说的对,兵荒马乱的,能避则避。不等他回答,萧潇又自顾自说道:“柴荣在那里,不过他一定不会有事,他还要当若干年皇帝呢,我们不去也没关系。”
      方羽道:“你留在这里。”感觉到萧潇刹那间变的僵硬的身体,用力抱抱她,说道,“等我回来。”
      萧潇挣扎着,却挣不脱他的双臂,冷哼一声,闷头咬上他的脖子。
      方羽轻轻拍打她的后背,说道:“乖,我不能不去,几次生死关头,都是柴荣救我,我不能让他孤军作战。”微一停顿,又道,“可是我找到了你,怎么能让你有丝毫闪失。”
      萧潇不再挣扎,环住他的腰,把头靠在他肩上。低声道:“我要陪着你。”
      两人静静相拥,心跳彼此呼应,渐渐趋于某种和谐。
      “好吧,”方羽的声音不再犹豫,也没有了愧疚,声声传入萧潇耳中,“我们一起去邺城。你在我身边,我也不会总是牵挂。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会用生命保护你。”
      萧潇哑声道:“我也会保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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