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福晋》跑过冬天

2、香山

　　康熙四十五年，秋。
　　给弘明喂过奶后，我抱着小家伙矗立在香山寺的回廊里。这小家伙，刚吃饱了奶就寻思着玩，一刻也不老实。在我怀里一会儿咿咿呀呀兴奋直叫，弄得哈喇子直流，也不知他在开心什么；一会儿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你瞧，然后冲你甜甜一笑。凝望着这张酷似他阿玛的白嫩稚气的脸，我心中只有苦涩连连。
　　香山寺坐落在京城西郊，清幽静穆，泉流淙淙，亭台层层，最是幽雅宜人之地。可此时的我却心思沉重。十四，我们究竟是因何走到了今天这地步？原以为心中不会再有任何波澜。
　　昨日才听特意来寺里瞧我的八福晋说，舒舒觉罗氏又怀上了，现下府里的两个女人都有了身子。德妃笑逐颜开、赏赐连连，府里一众仆妇各色人马纷纷奉承万千上赶着巴结。“玉儿，你和十四弟这究竟是怎么了？自打你去年小产后便住到了这寺中，你府中的那起骚蹄子们到是都纷纷风光得意起来，一个接着一个的怀上身孕。我听说，这十四弟除了定期派人把弘明接回去照看，自个儿竟是一次也没来瞧过你。你和四爷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莫非你还……”“八嫂，府里门丁兴旺、子嗣繁荣，这是好事……”“哎，你，我懒得说你，你就嘴犟吧！这老十四也真是的，吃错什么药了。你们府里竟也是打听不出个究竟来。我可告诉你玉儿，过去的事情可是都过去了，你如今应做的就是把握眼前人。就算是为了弘明，难道你还打算一辈子窝在这寺里？”
　　“哎哟哟我的福晋好主子，您都在这儿站了好半天了，当心可别着了凉。还有小主子，可得当心着哟，来让老奴来吧。”弘明的奶娘李嬷嬷先是给我披上一件莲青斗纹锦上添花洋线番羓丝的鹤氅，然后从我怀里慈爱的接过小家伙再轻轻给他裹上一条春绸红袄文锦浮云刺绣的羊毛小毯。“是呀。福晋自打昨日八福晋来过之后便一直闷闷不乐的，老半天没说话了，让奴婢们瞧着好生担忧。”我的陪嫁丫头宝珠在一旁边帮衬李嬷嬷边接口道。原来自己的不对劲儿连下人们都看出来了。“我没事，你们不必担心。”
　　李嬷嬷原是德妃最心腹的嬷嬷，自44年我诞下弘明后德妃便特意将她派遣至我身边专门照料小家伙。说来因我与四阿哥的过往曾经和自己家族背景并不强盛的关系，德妃虽然一直不大待见我，不过对弘明到最是疼爱宝贝的紧。也许因着他毕竟是十四的第一个嫡子，也许因着他与十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棱角五官轮廓，更因着小家伙那酷似康熙的黑白分明的明亮双眸和酷似德妃的眉角……弘明没有因我这个额娘而受到一点儿影响。
　　夜深，十四府。
　　“小崔子，你快为我通传，本福晋特意做了些各色小点给爷品尝品尝。”舒舒觉罗氏左右各扶靠着两个大丫头墨玉、墨香身后呼呼啦啦跟着一并仆妇来到十四阿哥的书房前。“侧福晋，爷特意吩咐了，任何人不得打扰。”守在十四书房外间的小崔子撇了眼跟着的人中两婆子丫头手里捧着的海棠式大红攒盒并提着的一个乌银洋錾荷花壶淡淡说道。“你可有没有眼力见儿！？竟敢阻拦我们奶奶，当心……”“好了，墨玉。别为难小崔公公了。咱们走。”
　　“主子，您为何不让奴婢教训那不知好歹的东西？”回承轩院的路上，墨玉墨香仍是喋喋不休。“这你们就不知道了。这小崔子毕竟是从小在你们爷跟前侍奉，若是得罪了他，对咱们只有弊而无一利。只要那榴香院的主儿一日不回来，这府里就仍是我当家。我可是为爷诞下了长子和两位格格，现下这肚子里不是又有了。至于南熏院那位，呵呵，人家可是专生女儿的主。至于剩下那两位，那可是下不出蛋的鸡。哼。”舒舒觉罗氏迈着慵懒的步子，一手撑靠着大丫头墨玉，一手得意的轻轻抚摸自己微微隆起的肚腹。
　　“玉儿，不然我背你吧。就你这速度，怕是咱们到了山顶那天都黑了。”
　　“天黑了好啊，不然咱们就在这香山寺住一晚吧。”
　　“你呀，还是小孩儿心性。住在寺里未尝不可，可今日咱们是便装出门，事先也未遣人前来打点收拾。我怎能放心让你安置在这样一个简陋的环境里？”
　　“没事的，我小时候和养母生活在一起，生活贫困，什么苦没吃过。这儿还叫简陋，那以前住的更该叫猪窝了。”
　　十四是个从小养尊处优受尽父母疼爱的天之骄子，对于他来说，这香山寺比起皇宫和王府里的富贵荣华富丽堂皇微不足道；更加上他对我的疼宠和爱怜，我知道这男人是不忍心让自己心爱的女人受一点点委屈的。可比起自己曾经艰苦卑微的生活，香山寺的食宿条件已经是普通老百姓都难以媲极的安适。与十四成婚以来，他处处对我体贴入微，正应了那句“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自四十三年4月成婚以来，连京城里的孩童们都知道十四阿哥极宠爱他自己求旨请婚来的嫡福晋完颜氏；京城里的纨绔子弟贵族少爷也纷纷摇头表示“这十四爷一世英明，原本那样桀骜不驯的人居然被一个长相平凡、出身不算高贵又自小流落在平民家庭里长大的普通小丫头给收的服服帖帖”。这些都是陪嫁丫头宝珠告诉我的，我听时只是淡淡微笑。我自然知十四对自己的用心和真心以及耐心，可心里却始终无法抹掉那烟雨巷里墨绿色长衫惆怅忧伤的背影。
　　“噗——你呀……玉儿，相信我，我不会再让你吃任何苦受任何罪的。你是我爱新觉罗胤祯的嫡福晋，我要给你一世的幸福一世的疼宠，我要一生一世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