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夏月霜

43、第四十三章 当时情境

　　话说这冯揽茝是老冯公子最末一个夫人王夫人所生，王夫人本是出自书香世家的小姐，只因家道中落最后不得不做了老冯公子的姨太太。揽茝二字便是王夫人亲自取的，出自屈原的离骚里的名句：既替余以蕙纕兮，又申之以揽茝。

　　王夫人学识渊博，容貌娇美，人又最年轻，外加老冯公子虽然妻妾成群，但却子嗣艰难，唯独王夫人一举得男续了冯家香火。故而她最受老冯公子所爱，只可惜自打生了孩子，她的身体便日益衰弱，终于在冯揽茝刚刚满了五岁的时候便撒手西归了。

　　这一来，冯揽茝便成了没娘的孩子，可是这一来也便宜了生不出孩子的三夫人，很快，三夫人便争来了冯揽茝的抚养权，渐渐成了有儿子有权势的三夫人。再后来，老冯公子的身体也开始日益衰败，终于在几年后的某一天，他中风了，瘫倒在床不省人事。

　　冯揽茝自幼聪颖，勤奋好学，当时之时他已有十五岁，在医术上已相当有成。只可惜任他无论如何施术医治，都无法治好父亲。最后的结果就是，老冯公子只能在别人的搀扶下坐上椅子，神智不知是清醒还是模糊，每闻人声便喉中嗬嗬有声，人欲与之对答却不能作对。

　　自从老冯公子病倒，因冯揽茝尚未真正成年，三夫人便成了谷中真正的主人，极尽垂帘听政之能，日常一应事件不论巨细皆出她手。然而，她却明白，这一切不过只是暂时，当冯揽茝弱冠之时便是她交还大权之日，羽翼未丰的小鸟迟早也会长成可以搏击长空的雄鹰。如何可以持续控制局面成了她日思夜想的主题，而自医治老冯公子失败以后，冯揽茝便忽然转了性情，他变得对谷中事物相当淡漠，任凭三夫人处置，而自己却渐渐变成了云游四方的游神，常常数月不归，这种态度让三夫人既安心又焦虑。安心之时她会觉得似乎大局已定，无人争权，焦虑之时又觉得虚实难料，有些难以把握。最后她历经几年，思虑再三，觉得还是将冯揽茝召回身边，然后设法加以控制为妙。只是如今的冯揽茝不是当年娇弱的王夫人，也不是当时纵情声色的老冯公子。纵使是娇弱的王夫人也与她斗争多年，最后还在她的百般算计之中生下了个儿子还养到了五岁，纵使是纵情声色的老冯公子，也掌管日影谷多年，叫他们每个人服服帖帖。这个冯揽茝，要收拾起来还真是个问题。

　　不过，三夫人手里有一个练蛊的秘方，这个蛊练成之后下在人身上便可以让那人对自己千依百顺绝无二心。别人都不知道这个蛊的妙用，但是要炼制起来也是非常困难，因为它需要一个很特别的宿主，三夫人根本找不到这样的宿主，直到尹家姐妹的出现。看到尹清漪，让她的整颗心都狂热了起来，一个完美的计划油然而生。

　　冯揽茝并非对发生的这一切丝毫不知，只是当时他实在太小太弱，实在无法反抗。所以他只有隐忍负重，认了三夫人作母亲，他需要暂时的庇护以积蓄自己的力量，最危险的人之处也是最安全之所在。可是，当父亲病倒无法医治之时他便已经感到无法再安于臣服，只有装作淡漠世事，云游四方。同时他也在外面学会了不少本事。

　　这次回府之时，冯揽茝便已得知三夫人在活人身上练一种异乎寻常的蛊。他虽然不知道这种蛊的作用，但也料想并非善类。理智如他，本不应去救宿主，但当他接触到尹清漪的时候便被她深深地吸引了。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姑娘啊，她美丽，她柔弱，但她的身上却有一种顽强的意志。伤重如她，毒深如她，蛊烈如此，她本不应再活。然而她却还是坚持着，如此坚强，如此隐忍，与冯揽茝的心一起发出了最强的共振。冯揽茝瞬间就莫名地爱上了她，若说世间真有一见钟情，那这便是。所以，他伸出了手，他要救她，哪怕这会成全了三夫人的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