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梦（十二国同人）》foxbest

6、求死

　　眼见那怪兽再也不动了，狄恩这才从树上跳下来，从它身上拔出自己的防身刀，重新放好。
　　环顾四周，近处的林木被怪兽在垂死挣扎的过程中撞折了不少，犹如台风过境。他在感叹它的破坏力之余，也不禁有些后怕。
　　回头去找刚才死里逃生的那人，才发现那人已经从骑兽上下来，倚坐在树旁。
　　狄恩朝他走过去，脚下踩着断折的树枝，发出“嚓嚓”的声响，那人却一动也不动。狄恩心中一紧，难道……
　　他紧走几步，来到那人身边。只见那人满头满脸的血，身上的衣服也被鲜血浸透，分不出到底是他的还是怪兽的。狄恩伸手摸了摸他的颈部，指尖可以感受到轻微的跳动。还活着！他稍稍放了心。
　　撕开衣服察看，他倒吸了一口凉气。那人胸前有一道狰狞的伤口，从左肩一直下拉到右腰，血肉往外翻绽，深可见骨。受了这么重的伤居然还没当场身亡，也真算得上奇迹了。
　　狄恩翻找着自己的救生盒，希望能找到点有用的东西。可是他前两次冒充兽医非法行医时，已经把可用的药都用完了，医疗小瓶里只剩下一些高猛酸钾。
　　怎么办？总不能就这么放任不管吧。
　　他的眼睛无意识地搜索着周围，看到了身旁不远处躺着的骑兽。看它刚才一直没有任何动静，他也知道它是没救的了。但最重要的是刚才的战斗中，他注意到骑兽身上有个革囊。
　　但愿革囊没有在刚才的混乱中丢失，狄恩怀着一丝希翼过去搜寻。上帝保佑，那革囊果然还在！
　　里面有几件替换衣服，几个盆碗，一只水囊，两个较大的袋子，还有几个形状各异的小瓶。一个袋子里装的是磨细的粉末，从颜色气味上判断应该是干粮；另一个里面装的则是类似肉干肉脯的东西。至于瓶子里，有的是液体，有的是颗粒，还有的是粉末。至于到底有什么用途，上面并没有标明。其实就算是标明了他也不认识字。
　　狄恩把革囊拿回那人身边。从水囊里倒出一些水到盆里，再往里面加入少许高猛酸钾，调和成消毒液。从替换衣服上撕下一块，沾着水给那人清洗伤口。那人虽然昏沉得不醒人事，伤口被触及还是让他不自禁地痛得有些抽搐。清洗完之后，狄恩又取出针线，把伤口缝合。接着拿起那个装粉末的瓶子，把里面的粉末倒在伤口上。最后再用衣服撕成的布带把伤口包裹好。
　　他做着这一切，不去想这么做是不是可行，也不去想那粉末是不是药，可不可以外敷。尽人事听天命吧！
　　收拾好伤口，顺手又把那人脸上的血迹擦尽。他这才发现，他见过那人——这是那天向他讨要白老虎的那群人中的一个，那个一脸稚气地和同伴争执过的少年。
　　这么说来，那些死者就是……
　　狄恩叹了口气，在少年身边坐下。

　　六天过去了，在狄恩不眠不休的照顾下，昀新克服了感染和高烧，伤势暂时稳定了下来。他从昏迷中醒来，只觉得全身都是火烧火燎般的剧痛。这是在哪里？我死了吗？他略微挣动一下，想抬起手来，却牵动了胸部的伤口，疼得全身一抽。
　　“你醒了？！”狄恩正用树枝搅动盆里沸腾着的兔肉，觉察到昀新的动静，忙转过身来。
　　昀新看着他，虽然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记忆却慢慢回来。
　　他认识这个穿着奇怪衣服的海客。第一次见到他，他正跟自己追捕了好久的驹虞在一起。当时因为说错了话，自己还被哥哥昀黎狠狠教训了一顿。第二次见到他，是自己和同伴在跟妖魔搏斗的时候。在妖魔即将抓住自己时，他却突然出现，还杀了一头妖魔。
　　可是，昀黎死了。为了推开遭到妖魔突然袭击的自己，昀黎被褐狙咬中，整个左肩都被撕扯下来。他立刻就死了，没来得及说一句话，是他们这群人中第一个死的。
　　还有英措，他的骑兽是速度仅次于驹虞的刈狁。如果只身逃走，他并不是没有机会。可当他看到员荆他们被酸与围住时，就冲了回来。结果他们三个都死了。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快太混乱。昀新不记得其他人是怎么死的，只知道他们一个接一个地消失，最后自己就只剩了孤身一人。他甚至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受了伤。
　　“他们都死了，我还活着做什么。”昀新轻轻地说。他绝望地闭上眼睛，眼睛干涩涩的，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狄恩见他的嘴唇蠕动了一下，却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唉，语言不通就是这么麻烦。不过，或许他是饿了吧，正好兔肉汤也煮好了。他边心里嘀咕，边回到火旁，把汤舀到一只碗里。
　　等汤稍冷，狄恩端到昀新身边，轻轻推了推他。昀新眼睛依然闭着，没有丝毫反应。
　　“喂，来喝点汤。”狄恩低声说一句。他知道昀新没有睡着。
　　还是没有回应。
　　见语言没有达到目的，狄恩干脆付诸行动。他轻轻地把昀新的上半身抬高些，把汤碗递到他唇边。
　　昀新没有张口，汤汁顺着他的嘴角流了下去。
　　“现在不想喝？那好，等会再说。”狄恩不再强求，把汤放下。
　　可是在接下来的一整天里，狄恩几次试着喂昀新喝汤都没有成功。
　　第二天，依然如故。昀新拒绝喝水、喝汤。狄恩捏着他的鼻子想把汤水灌进去，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除了弄得他咳嗽不止外，没有多少效果。他唯一还算配合的就是狄恩给他清洗伤口、换药时没有强挣，不过那不是他愿意换药，而是他身体太过虚弱，没有力气挣扎。
　　到了这个时候，狄恩也明白昀新是一心求死了。他望着死气沉沉的昀新，摇摇头：
　　“傻瓜，想死的话当初何必那么拼命，乖乖让怪兽吃了不就得了。最起码在我救你前先声明一下嘛。害我费这么大劲。”
　　昀新还是没有动静。
　　狄恩不再管他，自己吃饱喝足，一头钻进了树丛中。
　　他走后很久，昀新才慢慢又睁开眼睛。环顾四周，没有看到狄恩的影子。这样才好，就让我自己死了吧。他心里有些暗喜。
　　一天过去了，狄恩没有出现。
　　又一天过去了，没有狄恩的踪影。
　　昀新几天没有吃喝，原本重伤的身体更加虚弱了，伤势也变得更严重。他时昏时醒，只希望死亡能快快来临。
　　黎明来临。昏昏沉沉中，昀新突然被咔嚓声吵醒，身下的地面似乎也有点震动。
　　“妖魔来了吗？”他懒得睁开眼，只是苦笑一下，没想到最终还是会死在妖魔手里。不过也干脆，免得这么慢慢等死。
　　可是良久，咔嚓声和身下的震动仍在继续，妖魔的袭击却迟迟没有降临。
　　昀新挡不过好奇心的诱惑，慢慢睁开眼。
　　他又看到了狄恩！！
　　狄恩半跪在离他不过两尺的地方，正用不知哪里来的一把断刀使劲往土里插。插了一会，他又停下来，把被刀插松的泥土捧到一边。现在，他身边堆的泥土已经有半人高了。
　　“你在做什么？”昀新吃惊地问，他的声音沙哑，低得几乎听不见。
　　狄恩的耳朵却很灵，听到了他的声音。他用衣袖擦了把汗，笑着抬起头：
　　“哦，你还没死呢。正好，提提意见吧。”
　　他站起身，走过来。也不管昀新愿不愿意，身体受不受得了，一把把他拖起来，让他斜倚到树上：
　　昀新看到狄恩已经挖出了一个长方形的坑，长约六尺，宽两尺的样子。这有什么用？他诧异地看着狄恩。
　　狄恩微微一笑，走到坑里，躺了下去，伸直双腿，又用手比了比坑两侧：
　　“你看看，够不够长？或许还得再深一点，是吧？”
　　他坐起来，指了指昀新，又指了指那个坑。
　　昀新突然明白了，狄恩是在给他挖坟！
　　“怎么样？还满意么？事先挖好，等你一断气，就可以放进去了。”狄恩笑着说。
　　昀新瞪着他不说话。
　　“再等一会，我很快就能挖好了。”狄恩假装没有看到昀新脸上难以置信的表情，站起来，捡起断刀，继续挖掘。
　　想挖你就挖吧！昀新气极，闭着眼睛不理狄恩。可是咔嚓咔嚓挖土声不绝于耳，他又实在没有力气把耳朵堵上。
　　自己想死是一回事，可有人盼着他死，而且还迫不及待地为他挖坟又是另一回事。昀新听着那挖土的声音，越想越气。
　　“哼，你想我死，我还偏不死。”他气哼哼地说。
　　狄恩不理他，挖得更起劲了。
　　“听着，我不会让你如意的，你别白费力气了！”他想说得更大声，可嗓子渴得冒烟，声音仍然细得象蚊子。
　　不行，我得想点办法，这样下去，我真地会死了。昀新早忘了自己当初求死的决心。他四处张望，想找点水喝，可到处都看不到水。终于，他的目光落到狄恩腰侧的水囊。这混蛋！居然说也不说一声就拿我的水囊来用，真当我死了吗？他暗骂道。
　　怎么才能把那水囊弄到手呢？昀新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办法。看着那水近在咫尺却喝不到，更令他觉得干渴难耐。
　　狄恩突然停下来，从腰间取下水囊，高高抬起，咕嘟咕嘟地大喝几口。然后顺手把它放到地上。
　　昀新眼睛一亮，那水囊离自己不足一尺。如果是平时，伸手就可触及。但现在，他一丝力气都没有，怎么办呢？
　　狄恩继续背对着他咔嚓咔嚓地挖土，居然还在哼着小曲。
　　看着他那高兴的样子，昀新真想狠狠踢他一脚。不，我才不会这么容易死的！他用尽全力使斜倚着的上半身从树边滑下，离水囊更近了。只要再用劲一点！再用劲一点！！他心里暗暗给自己鼓气。
　　终于，他慢慢挪到了水囊边，用牙咬开塞子。里面的液体流进他嘴里，又流进喉咙。他吞了好几口，才品出味来——那里面不是水，而是肉汤！哼，你还挺会享受的，拿肉汤来当水喝。我要把它全喝光，看你等会喝什么！昀新一边大口大口地吞，一边气恨恨地想。
　　狄恩早就听到了身后的动静。他没有停手，嘴角却露出了一丝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