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岁月蹁跹人知否 ...
-
***
她出了房门，往后山的方向走去。
有些事势必要在今晚弄清，否则她寝食难安。
后山里住着李伯，李伯在沈家为奴二十年，本应退休返乡安享晚年，谁知他这次硬要看着沈墨千登上盟主之位才肯告老还乡。所以沈墨千便将他带到了仓山。
李伯对沈家的衷心可表，从他的嘴里可能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若有些蜘丝马迹，她也好有迹可循。
花容的身份，她与沈墨千的关系，这位在沈家半辈子为奴的老人必定知晓。在来到仓山前，她从未在沈墨千嘴里听过任何有关花容这个人的名字，但他今晚的行为诡异，而在沧海楼里，洛卿尘亦一时将自己误认为花容。
这位叫花容的女子到底同自己有何关系？难道仅仅只是面容相似？
敲了敲门，李伯很快的开了门。在看见门外站的是她时，李伯的脸色尽失，他的嘴角直哆嗦，手几乎抖到握不住房门，他颤颤地唤道：“花容夫人。”
在经过一番打量时，他长吁一口气：“小姐，你怎么这样一幅打扮，吓到老奴了。”
“花容是谁？你唤她为夫人，她是谁的夫人？”沈绿萦开门见山的问道。
李伯开始闪烁其词：“小姐，你刚刚听错了。老奴没有提到什么花容。”
绝对有鬼！沈绿萦眼眸一利，她踱步走进屋内，在椅上坐了下来，不急不缓地开口：“那我换个问法，李伯可记得我何时进的沈家？”
“小姐六岁时被少爷从郊外带回沈家，那时候小姐孤苦无依，少爷给了你名字，又将你视为妹妹般疼爱。”李伯缓缓地回道，他回得没有任何破绽，沈家的人，包括沈墨千都是如此告诉她的。
但事实上，她根本就记不得她是何时被带回沈家，最早的记忆是在十岁那年，沈墨千牵起她的手，对她说道：“你叫沈绿萦，我是你兄长，你可记住。”
再早之前的记忆便没有了，她是忘了十岁之前的事，上一世她没有追究过这些，那时候于她看来，她就是沈绿萦，除了当沈墨千的妹妹，她谁也不是。
但如今，她却开始怀疑了。
她挑了挑眉，斜目细细打量着李伯，声音不高不低，却带着威严：“李伯，若你不想告诉我真相，我自会查个清楚，我想追究的事，就算花上一辈子的时间也会调查清楚，李伯你知道我的脾气。”
李伯纳纳的低下头去，他自然知道她并不是随口说说，这些年来，小姐虽然顽劣成性，但她比谁都倔强，她要弄明白的事任谁阻拦也不能断了她的决心。思及此，李伯重重的叹息着。
他替她斟上一杯热茶，神情殇然，沉默了一阵，才幽幽地开口：
“花容，是你兄长沈墨千的夫人。”
李伯的话虽轻，却让她轰然炸开。
花容是沈墨千的夫人？这怎么可能？玥国举国上下都知道，沈墨千未娶，他将娶的人是那惺惺作态的白梨央。他怎么会另外有夫人。
李伯明白她心中的疑惑，接着开口说道：“花容夫人与少爷，是在楚国完的婚，所以玥国人并不知道其实少爷还有位夫人。”
“那....那位花容现在何处？”她发现自己问的很是艰难。
她虽然想要知道真相，却没有想到竟是如此，李伯不会骗她，就算他想骗她，也不会拿沈墨千开玩笑。
“死了。”李伯脸上尽是悲怜之色，他微微颔首，似乎想起很久以前的事：“花容夫人是玥国花将军之女，她的美貌倾城，与玥国皇后司徒芊并称为玥国第一美人。谁知红颜薄命，花容的美貌惊扰圣上，圣上下旨封妃，那时候花容与少爷早已暗许终身，少爷带着花容夫人逃往楚国并在楚国完婚，没有多久便听说花将军叛国，被判满门抄斩。花容夫人知道后伤心欲绝，后有人送来消息称花容若能返玥国入宫为妃，圣上便同意赦免花家一家。花容夫人已嫁少爷又怎可改嫁他人，她偷偷饮下毒酒求少爷将她带回玥国，少爷虽然悲痛欲绝还是将夫人的尸首带回了玥国。”
“那皇上赦免花将军一家了？”沈绿萦只觉心中奇闷，她听着李伯说的故事，虽然与她无关，却有种强烈的悲伤席卷而来。
李伯哀伤的摇了摇头：“少爷一回到玥国才知道，原来花将军一家早被处死，唯独剩下花将军幺女花澈。那时候花澈十岁，当时少爷为了带花容夫人逃亡，便让花澈小姐伪装成花容嫁入皇宫，谁知隔日便有消息传来，说是圣上震怒之下虽没有处死花澈，却将十岁的孩子打入冷宫。花家被满门抄斩后，有人说花澈已经被圣上赐死，也有人说她一直被囚禁在深宫里。但实际上花澈未死。”李伯在说完这些后，徐徐的抬起头，凝视着沈绿萦。
沈绿萦心中一阵咯哒，李伯看着她的目光让她似乎知道了些什么。
“花澈便是小姐你。”李伯最后还是将真相说了出来，他知道就算他隐瞒她的真实身份，有朝一日她还是会知道，或许到那时候她会更加怨恨少爷。
毕竟当年少爷为了与花容私奔，亲手将十岁的她送进宫内。
沈绿萦的脸已经不足于用白形容，她深吸了口气，强压下心中的震惊与悲怆：“我是如何逃出皇宫的？”
十岁的花澈如何有本事逃出那守卫森严的深宫禁地。是沈墨千后来的入宫相救，还是另有他人带将她带了出来？
“这老奴并不知道，只是少爷的确是在郊外偶遇小姐并将小姐带回沈家，不过小姐那时候已经没了记忆，少爷为了保护小姐，便对外声称你六岁时就已经被带回沈家，是他认得妹妹沈绿萦。”
她哑然失笑，他给了她另外的身份，原来只是因为她是罪臣之女，她是该恨他，还是该谢他？如果不是当年他为了花容将自己送进皇宫，或许她早已跟着花家人斩首示众。
他说他一生不能忘记的女人，原来是她的姊姊。
这些年他待她的好，究竟是因为她是花容的妹妹，还是因为他的愧疚？
他说他忘不了花容，却要娶白梨央，难道他待花容的感情只至于此？
苦笑蔓延至嘴角，她已经听不见李伯在她身后叫着她的名，她已经忘了，回到房里的那条路，只是漫无目的的走着。
“那是我一生都不会忘了的女子。”那时候沈墨千的话清晰无比的印在她心上，她奇冷无比。
为了他，她要求洛邪将自己送回十年前，一朝重生只为了救沈家。
如今她却发现，原来疼爱自己的兄长当年为了心中所爱亦对她残忍过，一位十岁的孩童被幽禁于冷宫中，那是何其的恐惧，她忘了那时的记忆，却记得内心里曾经的惧意。
广寒深宫，漫天苍茫。
她曾经在那里呆了多久？
她又是如何逃了出来？
一双手截住了她踉踉跄跄的身子，她木然的抬起头来。
青衫飘飘，那始终不变的不羁笑容，让她心神一怔。
或许这两世以来，待她真诚而毫无所求的只有他——龙箫宸了，她始终没有在意过的男子，她只记得他的恩，不记得他的情。而如今，她才发现比起洛卿尘曾经的虚情假意，比起沈墨千的欺骗，他的情珍贵如斯。
“沈绿萦，你不能再呆在这里了。”
龙箫宸截住了她，目光里已没了往日里的嬉皮笑脸，一派严肃。
他的严肃让她一惊，还未来得及开口询问便被他拖到草丛里，待她启唇欲语时，他捂住了她的嘴。
一队点着火把的官兵出现在他们面前，将他们所在之处团团围住。随后一名男子出现在官兵中间，肃然的喝道：“给我搜。”
站在中间的男子正是早上在沧海楼里遇到的紫衣公子。
沈绿萦的嘴已被他松开，她怔怔地看着前方，他们处得草丛十分茂盛，一时之间，不会被人察觉到他们所在，但若再搜下去，势必会暴露。
“你到那边换上衣服，找个机会便离开这里，记住，不要回玥国。”龙箫宸眼里的认真不禁让她乖乖的点了点头。
但是，到底发生何事，为何他突然出现在这里，又要她离开，甚至让自己不要回玥国？难道自己是花澈的事已败露？
她魂不守舍之际，他已在她耳边低低说道：“那紫衣公子是当朝太子月轻显，他好女色，扬言要收尽天下美人，不管那女子是否成婚是否同意，他都会将其绑回他太子府里。如今他府内已收了三千美人。你若想成为那三千美人中的一位，就尽管再继续发呆下去。”
龙箫宸的声音极低，却让她心中一颤，三千美人？皇上后宫不过也才佳丽三千，这位太子竟然已私藏美人三千，若他登基之日，那后宫岂不是需要重新扩建。
这岂不是强抢民女？
想到花容的境遇，她便将他塞给她的衣物紧紧握住，自古红颜薄命，没有想到在沧海楼的匆匆一瞥，她没有在意过的紫衣公子，竟然已对她下了歹心。
她如何也不能同花容一样，因美貌而死。
没有想到她此生第一次换上华服，露出美人之态，竟替自己遭来此横祸。
抬眸对上龙箫宸略带歉容的目光，她意识到，这位男人特意赶来提醒自己，原来是因为他要自己装扮取悦洛卿尘，却换来太子的窥探，他甚感他难逃其咎。
抿嘴笑了下，她的笑却让他恼：“笑什么，还不赶快换衣服，你再笑下去，太子不要你，我也会将你绑回家去。”
他一句似真似假的话虽让她微怔，倒也让她乖乖找了片草丛换上他带来的男装。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岁月蹁跹人知否
，还差 